他上前推開了棺材，彎身看了一看，微微勾了勾唇，“過來吧，還活著。”

    若笙眼睛一亮，像燭火跑進了眼底似的。她到萌姬身邊摸了摸，胸腔裏還有呼吸，她鬆了口氣，在棺材裏放了幾小簇寒山火，使她溫暖起來。

    玄文逸不知從哪裏拿出了圍巾，一圈又一圈往自己脖子上裹，蒼白的唇被遮住，隻露著出塵淡漠的眉眼。

    若笙把劍扔給他，他抱住。

    看著他此時的樣子，若笙感到好笑，“很冷？”

    “陰風。”玄文逸裹緊了圍巾，往外走。

    若笙出去找老婦人，她正拿著水舀在院裏到處潑水，一副僵硬板滯的樣子。

    若笙悄悄站在她身後，在她轉頭時，祝餘枝插進她的體內，冷膩的水灑到她的手背上，若笙厭惡地皺眉。

    老婦人還未來得及驚愕，就化作青煙消散去。

    鈴鐺掉進了若笙手裏。

    若笙轉頭，萌姬濕漉漉的魂體正在偷偷看她。

    若笙緩步走近，她朝若笙吐了一口水。

    玄文逸拽著萌姬的衣領往後一拉，水沒有到她身上去。

    她若有所思，“萌姬自個做過鬼，醒來後應該不再怕了。”

    若笙舉起鈴，輕輕搖晃。

    萌姬的魂體也跟著搖晃。

    若笙搖著鈴在前方引路，“來吧。”

    到了棺材跟前，若笙嚴肅地大喝一聲，“回去！”

    萌姬的魂體撲進棺材。

    棺材裏的萌姬轉醒，直起身來，呆愣愣地看著若笙，忽地傻笑著一拍掌，“噫，好了，找到你了。”

    她蹦下棺材，拍掌往外跑，“找到你了……”

    若笙呆了，下意識拽住她衣領。

    玄文逸瞧了她一眼，她用一種悲戚而單純的聲音喃喃道，“萌姬是瘋了嗎？”

    玄文逸伸手擋住她的眼，他不習慣被人這樣近乎虔誠地看著。

    玄文逸簡短道，“魂魄不全。”他顧及小姑娘的脆弱，補充道，“找到就好，沒事。”

    “要去哪找？”

    玄文逸指了指外麵，“先去湖邊看看，沒有的話，再求助城裏的人。”

    若笙心往下墜，她拽住萌姬手腕跑到湖跟前，在不同地方搖著鈴。

    但萌姬仍是一番癡呆的樣子。

    若笙站在湖邊，拽住萌姬手腕，萌姬撲到她麵前，童稚的眼睛好奇地瞧著她。

    寒風帶來陣陣冷氣，湖泊與黑暗同謀，用陰冷的眼睛盯著人看。

    若笙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萌姬的呼吸靠的她很近，與周圍的冷寂比起來，這種暖意是可貴的存在。

    她緩慢而堅定的握緊萌姬的手，“我一定完整地將你帶出去。”

    她冷靜下來，決定先找集魂的方法。

    她把萌姬放進芥子空間裏。

    若笙來到朱窗綠牆的閣樓前，又變成男鬼模樣。

    室內是台階層層往上，人聲嘈雜。

    每個階層有兩米來寬，最高層像個戲台。

    此時每個台階上都坐滿了鬼，有擺賣東西的，有坐著閑聊的，有跑來跑去的。

    有兩隻鬼正閑聊著，“那老東西又來了。”

    頭上長角的道，“可不是，我們待會繞過他去，我不想跟他吵，他上回說了我一句‘披著枷鎖的牢犯’，氣的我在地下穿了八十一回，也沒消氣兒。”

    舌頭猩紅的鬼不屑道，“你這算什麽，你知道他上次說我什麽嗎，‘外表的體麵掩蓋不了內心的娼妓’！”

    頭上長角的搖頭，“他還誇你體麵。——他又來到底是做什麽？”

    “你不知道？”頭上長角的冷哼，“他想忽悠人到他那山窩窩裏頭做徒弟，聰明人誰聽他的話？恰恰兩天前他在這忽悠了兩個傻子，他嚐到甜頭了，日日過來。”

    猩紅舌頭的連連點頭，“你看，又有個傻子過去了。”

    若笙恰好站在‘老東西’跟前。

    白胡子老人眯著眼，一副打盹的樣子，若笙看了眼旁邊破旗幟上寫的‘卦’字，她問道，“能求方法嗎？”

    老人閉著眼，伸手指了指桌麵上紅木盒子。

    裏麵全是紙團，若笙拿出一個。

    她打開，上麵寫著，‘你也來了。’

    上麵寫著四個字，若笙蹲在他麵前，“不要故作玄虛，我就一個問題，什麽樣方法可以集齊人的魂魄。”

    老人仍閉著眼不說話，指了指她的紙團。

    若笙陷入了沉思，“‘你也來了’是無常小神的口頭語，地底的無常小神是不會告訴我這些的，那麽隻有這裏的‘活無常’知道，什麽是活無常……”

    若笙一拍掌心，恍悟，“那就是掌管這座城死亡名單的人，非城主莫屬了。”

    老人睜開眼，不明白她怎麽就能腦補這麽多，“你難道不知，人世險惡，所以這句話還有一種說法。”

    若笙打定主意出去找城主，不欲多說，轉身要走。

    老人清了清嗓子，粗聲道，“阿蘭！”

    忽地降下一道黑影擋在她麵前。

    老人緩緩道，“你至少要聽我把話講完。”

    若笙盯著黑色麵紗下女子的眼睛看，又轉過頭去老人身後的帶黑紗的女子。

    到老人攤前蹲下，沉靜道，“你說。”

    “你既然猜出是判官無常，就應該知道凡人罪惡皆逃不出他的懲，然而世間處處罪惡，”他向周圍瞥一眼，“都是一灘爛泥，你那朋友魂魄失散，定然是無常的懲罰，你恐怕也不遠了，到時候，就要忍受地獄之火的灼燒。”

    若笙仍舊很沉靜，“那你說怎麽辦？”

    “隨我上山修行去，將罪惡洗淨。”

    “你已經度化了幾個人？”

    老人歎息，“他們心性太壞，全被我趕下山了。”

    “是自己偷跑的吧。”若笙沉吟，“讓我猜猜？你隻剩下這兩個了，”她指了指兩個帶黑紗的女子，“加上我三個。”

    老人高深莫測，“不可說不可說。”

    若笙大笑，“玩個遊戲如何？給你一柱香時間，你要是不能說服我，這兩個美人就歸我，而且，你還得把施的法術解開。

    你要是說服了我，那我就和你上山修行，心誌不移。”

    老人閉眼，“華美的外表掩蓋不了內心的罪惡。”

    若笙客氣，“謝謝您誇我好看。”

    “我說服不了你。”

    老人忽然冷了臉，一拍桌上紅木。

    若笙抬頭，周圍就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