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慣常柔順,莫如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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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家在叫有桃巷的地方,轎子停外麵,若笙兩人便帶著兩個侍衛徒步進去,剛及門口,便聽見院中傳來爭吵聲,若笙要進去,卻被萌姬拉住了手,她帶著她藏在門的邊角兒,看向院內。

    “做什麽?”

    若笙不解。

    萌姬將手比在嘴邊,噓了一聲,“劉嬤嬤好強的很,自從她離開宮裏,嫁給王管家後,從不向我們訴過一句苦……哼!”她看見王管家推搡了劉嬤嬤一下,劉嬤嬤向後踉蹌幾步。

    萌姬岔岔不平,正捋起袖子要進去。

    若笙趕忙拉住她,“你說她好強,若是我們看見她這狼狽樣子,她定然心裏難受。”

    萌姬仍舊憤恨但也不動了。

    若笙問,“這王管家是什麽人?”

    “是給父皇守避暑行宮的。”

    若笙便看向院內。

    劉嬤嬤拽住他的衣袖,哀求道,“這錢不能給你……小英兒得去看病。”

    王管家嗤了一聲,“一個破爛女兒也值得你這樣跟守金山似的。”

    劉嬤嬤心被紮了一下,針刺的疼。

    “那是你孩子。”

    他不耐煩的甩開她的手,“我不稀罕!”

    “錢是家裏的,你不能拿去喝酒。”

    王管家被這話惹毛了,眼瞪了起來,胡子都被他急促的呼吸吹開了些許,“我是一家之主,你管我怎的?”

    劉嬤嬤要去搶他的錢,推搡中,他一下子被一個小短木樁絆倒在地。

    王管家眼神陰鷙起來。

    劉嬤嬤知道他腿腳不便,心生不忍,正要去扶,卻被他陰狠的目光瞪了回來。

    劉嬤嬤後退幾步,王管家起身,極快地從家裏走出去。

    若笙她們趕緊躲了起來。

    劉嬤嬤蹲在地上掉眼淚,她這些天日夜不停做活計,就是為了拿錢給女兒看病。

    若笙示意一個侍衛跟上去,她看著王管家一瘸一拐的背影,若有所思,“他怎麽跛的?”

    “好像因為父皇,我不清楚,不過我皇帝哥挺不待見他的,所以他才停職了吧。”萌姬隨口答道,麵色著急,“我們安排她女兒看病吧。”

    “嗯,不過不要讓劉嬤嬤知道。”若笙道。

    萌姬扭頭看她。

    若笙摸了摸她的頭,“聽我的。”

    萌姬覺得她有花樣要玩,好奇的點點頭。

    兩人進去,便得到了劉嬤嬤非常熱情的接待,她果然沒有露出半點愁緒,若笙和她談物價談時事變化,忽地問了句,“您閨女呢?”

    “她?”劉嬤嬤一愣,“哦,哦,她生了點小病,住我表姐那裏,我讓她幫忙照顧一陣。”

    “要緊嗎?”若笙問。

    “不要緊的。”她微微一笑。

    侍衛回來了,小聲告訴若笙王總管去向。

    若笙便看向劉嬤嬤,溫和道,“我和萌姬想去一個地方辦事,那地方我們太小不合適,勞您陪著我們?”

    劉嬤嬤應了。

    一路上,萌姬頻頻眨眼,示意,‘你不會是帶她去花樓吧?’

    劉嬤嬤關切,“眼睛不舒服嗎?”

    萌姬,“……不,挺舒服的。”

    若笙抿唇笑。

    天已經黑了,路上燈火層第亮起。

    一行人到了一個叫雲黛居的地方,這裏給錢,就讓人進。

    若笙打量了眼,讓人帶著她們去閣樓頂,閣樓頂是四方的長廊,在僅有些許暗紅光的燈籠下,長廊晦暗不清,而在這裏的人,除去可以享受清涼的晚風,視野也是很好的。

    繞著長廊一圈,既能看見雲黛居內部大廳錦繡華燈,又能見著外邊街道的人聲鼎沸。

    大廳內部,靠著木色底子的牆壁,是呈半圓形的寶藍色雅座,一個穿著蔥白裙子的美麗少女坐在上麵,正懶懶地將紅色披風係在身上。

    一個戴帽子,黑胡子,老爺打扮的人在她身邊坐下,“冷了?”

    少女笑而不語。

    “喝酒?”

    少女接過酒杯,對王管家嫣然一笑。

    王管家被笑的恍惚了一下,繼而也笑,又轉頭看向華服雲集的大廳。華燈,美酒,文雅的公子,的女人,一切輕鬆而愉快,體麵而俏皮。隻有在這裏,他才覓得了他的仙境,才能忘記失敗,痛苦,屈辱,殘疾……

    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美好。

    王管家緩緩起了身,要去尋出恭的地方。

    少女說,“我扶您。”

    他搖頭拒絕了,他走的很慢,很穩,看起來像個正常人。

    若笙將胳膊搭在欄杆上,靜靜地盯著他看。

    萌姬一會看看王管家,一會看看若笙,再看看劉嬤嬤,抿唇沒說話。

    劉嬤嬤什麽也沒看見,隻是訥訥地想著她們的身份高,如何能來這種地方,她有意要提醒一下,卻見若笙突然轉頭看向她。

    若笙溫和道,“您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嗎?如果有難處,不必瞞著我們。”

    劉嬤嬤露出感激的神色,心裏卻不願擾了兩個小姑娘的無憂無慮,於是搖了搖頭。

    若笙想著,卻不知道如何開口,隻能道,“如果給您機會,你願意做選擇嗎?”

    劉嬤嬤莫名。

    “您會離開王管家嗎?”

    劉嬤嬤詫異極了,“我離開他做什麽?”

    “他對您不好。”

    劉嬤嬤沉默一下,“民間夫妻,這是常有的事。”

    若笙搖了搖頭,“不是一般的不好,夫妻是要相互尊重的,他尊重你愛護你嗎?”

    劉嬤嬤想開口說尊重,話卻噎在嗓子裏,怎麽想都說不出來。

    忽地想起她懷孕的時候,那晚雨下的大,他心裏悶要出去喝酒。

    她說,“你別去,我心裏害怕。”

    他隻推搡她一下,打開門便走了。

    她聽見大門哐當一聲,連忙將室內鎖上,院子買下來時死過妖,燒死的。她總疑心窗外有雙眼睛盯著她,偷眼看外麵的樹,又疑心上麵有血紅的舌頭。躲在被窩裏,大風推著門,她就覺得有女鬼站在門口。

    他到底一夜沒回來。

    這樣的夜晚她也過過很多遍了。

    還是怕。

    “所以為什麽不離開?”

    若笙不解,在洛河河底,她的家鄉那裏,一切都不是這樣的。

    為什麽?恩情……小英兒……生活……生計……時間……

    她理不清,離開的念頭讓她害怕。

    雖然夜深人靜的時候,想過,也隻當自己一時發瘋。

    “他救過我。”劉嬤嬤點點頭,他為了救她,撲下的那聲響至今還烙在她心頭。

    “你償還他了。”若笙肯定的點頭,深深的看著她,“您溫柔慣了,不會反抗,對嗎?”

    劉嬤嬤不吭聲,被問的慌亂,她撇過頭去,心裏好像漏了個洞,風吹的嗚嗚的。

    “那麽,他打您,也打您閨女,對嗎?”

    萌姬很扯了若笙一下衣袖,瞪了她一眼,口語道,‘太直接了’

    她朝劉嬤嬤方向努嘴。

    而若笙的眼睛雖溫和,抿住的嘴和淡淡的神色卻頗有些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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