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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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麗莎白沒有出席第三天的大會,她和亞瑟已經在昨天下午訂婚,而且狩獵比比武要無聊的多,觀眾們隻能在座位上等待獵手們一個個歸來。伊麗莎白今天心情很好,父王和哥哥都早早地離開了鋒刃堡,而且她對亞瑟的映像也不壞,昨天一見,亞瑟不是那種渾身肌肉的粗野男人。她漫無目的地在鋒刃堡的空中走廊上閑逛,每天都可以見到的這些磚瓦在她眼裏都煥然一新,在太陽底下閃耀著耀眼的光輝。

    伊麗莎白趴在走廊的圍欄上看著院子裏勞作的仆人們,她甚至大聲地向他們問好,今天她毫不擔心會有人管教她不知禮數,也不用擔心有人會責備她弄髒了身上的衣服。鋒刃堡的人們也好久沒有見到她這麽高興了,平時那個雕像一般的公主就像突然一下活了過了,大口大口地享受著自由的空氣。

    不過伊麗莎白的逍遙並沒有持續很久,門口的衛兵匆匆忙忙地找到她,向她稟報城堡外有人求見。伊麗莎白左看看右看看才想起來今天鋒刃堡的一切都要她來負責,她連忙答應:“快帶我去看看。”

    等到伊麗莎白趕到的時候,門外的米洛爾騎著白馬已經等了好久了,他身後的兩個侍從像是石像一般巋然不動。伊麗莎白沒有問米洛爾的來意,直接讓衛兵放他們進去了。自從米洛爾和傑洛那場爭議頗多的比武以後,伊麗莎白已經兩年沒有見過米洛爾了,今天一見,米洛爾還是那年的模樣一點未變。

    伊麗莎白問米洛爾:“大人今天怎麽到鋒刃堡來了?”米洛爾回答說:“這些天我在調查幾個偷偷溜進城來的北境人,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結果追著追著他遛進了鋒刃堡。”伊麗莎白一下子站起來,一下子遇到這樣的事情有些驚慌失措。伊麗莎白收起了剛才的慌張,故作鎮定地問米洛爾:“這件事情可當真?”米洛爾點點頭,說:“千真萬確。”伊麗莎白往後退了一步,略微思考了一會,叫來了城堡的總管:“總管先生,請在半個小時以內把鋒刃堡所有人集中到大廳去。”總管應允一聲立刻下去了,米洛爾打量著這個未來的大嫂,還挺適合亞瑟的,他想。

    半小時後,城堡裏的傭人衛兵全部都在大廳裏集合了,伊麗莎白學著父親的樣子在台上發號施令:“城堡裏的衛兵請站到左邊去,傭人們請到右邊。”隨著人群一陣嘈雜的聲音,魚龍混雜的隊伍就往兩邊散開來。

    伊麗莎白對城堡總管說道:“薩裏曼,你認識我們城堡裏每一個人嗎?”薩裏曼彎腰說:“是的,公主殿下。”伊麗莎白說:“好,那你一個個辨認右邊的人。瑞恩!你認識每一個衛兵嗎?”衛隊隊長大聲回答說:“是!”“好,你從左邊開始,一個個取下頭盔辨認,一定要把那家夥找到!”伊麗莎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有了如此魄力,能夠向一個女王一般對手下們發號施令,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辨別排查的工作已經在盡然有序的進行了。

    坐在右手邊第二排最後的那個男子把頭埋得很低,在薩裏曼再三的催促下他慢慢抬起了頭,薩裏曼一眼就認出這個人不是城堡裏的,他大聲叫到:“就是這家夥。”那人突然一下站了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翻過了護欄站到了大廳的中央。他從胸口掏出一張紙,一邊向伊麗莎白展示一邊說道:“我是來自北境的格裏夫,這是你們利劍家寄給我們傑奇斯大人的邀請函,我不是非法闖入這裏的!”伊麗莎白厲聲問道:“那你為何要扮作城堡的傭人?偷偷摸摸進入鋒刃堡的人一律視為刺客!”格裏夫用力抖了抖手裏的信件,脖子上爆出一條條青筋:“這裏是你們利劍家族的紋章,難道你們要否認嗎?”正當伊麗莎白要反駁他之時,米洛爾站了起來攔在了伊麗莎白前麵:“好啊,那你把書信遞過來我們看看。”格裏夫喘著氣,把書信遞給了米洛爾。

    米洛爾拿著書信,轉身給伊麗莎白看了一眼,書信上印著的一把出鞘的長劍,這紋章的確屬於他們家。米洛爾轉過身對格裏夫說道:“紋章倒的確是利劍家族的。”格裏夫瞪大眼睛點了點頭,米洛爾突然語氣一轉:“這裏可是鋒刃堡,到處都是利劍家族的紋章。可是,我沒有看到什麽信件。”說完,他動手撕掉了那張泛黃的紙片。“你這個騙子!”格裏夫怒吼道,他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劍向王位衝了過去。衛兵們見狀都慌了,但是他們厚實的盔甲沒辦法像格裏夫一樣翻過欄杆,隻能從階梯的出口硬生生地擠出來,而這樣的速度遠遠不夠他們去保護自家的公主。

    米洛爾向左移了一步抽出腰間那柄窄的驚人的白色佩劍擋在了伊麗莎白和格裏夫之間。魯莽的格裏夫自然不是他的對手,米洛爾輕輕一揮,白玉般的劍刃精準地嵌入了格裏夫持刀的右手手臂。米洛爾歪了一下頭,手腕一轉,血紅的液體從格裏夫的手腕噴湧而出。傷者痛苦地倒在了地上,趕來的衛兵們紛紛舉起長矛包圍了他。

    米洛爾麵無表情地從台階上走下來,靴子在大理石上發出“咚咚”的聲音。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感從格裏夫心底升起,他感覺那腳步聲仿佛要一下一下踩碎自己的心髒。他慌忙用左手撿起短劍想做殊死一搏,米洛爾卻搶在他前麵一腳踩住了他的手腕,“你想要什麽呢?格裏夫大人。”那幽幽的聲音仿佛來自地獄,格裏夫倒在地上,表情因為痛苦而扭曲,他憤怒地盯著米洛爾身後有些不知所措的伊麗莎白,用盡了最後一點力氣罵道:“你們這些叛徒!我”可是他再也沒有辦法發出聲音了,米洛爾的劍從他的後頸筆直地插了進去。“這世上沒有叛徒,格裏夫大人。”米洛爾平靜地說道,仿佛他不是在取人性命而是在教導一個犯錯的小孩。

    薩裏曼剛想從座位上下來安撫驚魂未定的公主,米洛蘭伸手阻止了他:“總管大人,還有三十個人你沒有辨認完呢。我可不希望還有漏網之魚留在這裏。”他轉身對神情恍惚的伊麗莎白說道:“剛剛發生的事一定讓殿下不好受了,現在請允許我護送您離開這裏。”伊麗莎白看著他,點了點了頭離開了王座。

    辨認完身份以後,仆人們迅速抬走了格裏夫的屍體,擦幹了地上的血跡,一切就像從未發生過一樣。米洛爾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也準備離開鋒刃堡,伊麗莎白堅持要去送他。“你為什麽要幫我?”伊麗莎白問道,如果剛才不是米洛爾站在她前麵,可能倒在大廳的屍體又會多出一具。米洛爾笑了笑,月牙一樣的眼睛一下子驅散了剛才那種冷酷的神情:“因為我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保護殿下是應該的。”說完他揮了揮手,告別了鋒刃堡。

    這樣重大的消息在當天上午就傳到了城外正在享受狩獵比賽的戴維斯耳朵裏,他就像一頭被激怒的獅子一般大吼:“帶雷文來見我!北麵是他負責的對吧!”巴特雷站在一旁,為難地說:“雷文大人現在正在枯木林附近巡邏,陛下可否”戴維斯憤怒地打斷了他:“不行!讓他現在就過來。”巴特雷隻好叫來場地裏守備的士兵,讓他們去往北邊傳喚雷文。

    在場的觀眾們不知道為何戴維斯會如此憤怒,不過是一個溜進城裏的北境人,百密終有一疏,即使是最不講道理的傑洛興許都可以理解,為何國王陛下卻會抓住不放。衛兵們帶著雷文回來了,他將兩把佩劍交給衛兵,向自己的父王行了騎士禮。

    戴維斯厲聲問道:“你知道今天鋒刃堡發生了什麽事嗎?”雷文回答說:“屬下不知。”戴維斯一拍桌子,吼道:“今天,居然有一個帶著武器的外來人偷偷潛入了鋒刃堡的大廳。據我所知,他是從北方偷偷溜進城裏的。雷文,你可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錯誤?”雷文說:“請讓屬下去調查北麵城防的情況,一定能給陛下一個答複。”戴維斯大手一揮:“不用了,這還有什麽好調查的,就是你在北麵的守備有了疏忽。”整個會場一片寂靜,大家除了好奇戴維斯為何突然如此苛刻之外,還在想他會如何處理這個讓他驕傲的小兒子。戴維斯站定,鄭重其事地說:“從今天起,我宣布取消你在都城衛隊的職務。”聽到這個消息,雷文趕忙說:“陛下,請給我一個機會,我定會給陛下一個交代。”這時,都城衛隊的隊長維斯也走上前來為雷文求情:“陛下,這些年來雷文司令官在衛隊恪盡職守,這次的疏忽,希望陛下能夠網開一麵,給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戴維斯仍然死咬著不放,他又說:“不行,別的還可以商量,這次人都溜到鋒刃堡裏了,雷文你難辭其咎!”這時,“咚”的一聲,雷文跪在了自己父親麵前。

    他的舉動震驚了在場的所有人,事態瞬間往一個大家都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了。戴維斯也突然愣在了原地,他知道當初雷文加入都城衛隊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的決定,但他沒有想到竟會到今天這個地步。戴維斯一下子坐在了位置上,為什麽,為什麽他就這麽想呆在衛隊?為什麽他就是不願接受自己的身份?他無數次猜想過自己的兒子是不是有什麽難言的苦衷,可是,就像拋向大海的石子一般,除了沉默再無其他。

    雷文久久地跪在地上,低著頭,避開父王了的目光,戴維斯卻被盔甲山反射的陽光照得有些頭疼了。梅麗莎交替看著丈夫和兒子,她不敢想象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她也不知道她能做些什麽。人們已經不再關心獵手們是否能夠帶回那頭白鹿,是不是能夠得到冬日的祝福在他們看來已經不再重要了。

    巴特雷站在戴維斯身旁,從他的表情上很難看出這一切是否遂他心願,他那張肥胖而無毛的臉上滿是脂肪堆出的褶子。他彎下腰,輕聲在戴維斯耳旁說道:“陛下,我們不妨先給他這個機會,如果他不能戴罪立功,以後再撤他的職也不遲。”戴維斯一隻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終於從他幹涸的喉嚨中蹦出來幾個字:“就這樣辦吧。”維斯領著雷文謝過了他,從地上站了起來返回了自己的崗位。戴維斯看著兒子的背影,心裏五味雜陳,他覺得有什麽東西在離自己遠去,又有什麽東西在走向自己。

    狩獵的人馬早在今天早上就已經出發,他們分成了十二組小隊,由抽簽排出的的順序依次出發。麥克爾和瑟拉斯自然是結成了一組,洛蘭也填補了芬尼克的空隙和亞瑟結成了一組。狩獵不像比武,另外的十組參賽者和他們有著相同的機會獲勝,押注的人也沒有過於相信比武決賽中的雙子星。相反,出於對精靈射術的迷信,麥克爾和瑟拉斯成為了相對的熱門。

    抽簽由財政大臣盧卡斯主持,參賽的選手們用羽毛筆將兩人的名字寫在一張紙片上折好丟進盧卡斯麵前的碗裏。盧卡斯的粗短的食指上帶著一個黑色的戒指,伸出手從碗裏撈出來決定大家出發的順序。麥克爾和瑟拉斯的小隊很幸運地獲得了第二個出發的名次,緊跟著亞瑟和洛蘭的隊伍。有些觀眾對這樣的順序頗有微詞,大多數人認為他們隻是因為自己押的獵人喪失了先發的優勢。

    麥克爾和瑟拉斯騎馬從會場一路往東,他們覺得在接近平原的地方更加可能找到白鹿的蹤跡,隻要接近了它活動的範圍,瑟拉斯超常的聽力就可以發揮作用了。過了一陣子,營地就完全消失在了兩人的視野中,風聲也蓋過了人群的喧囂聲。東方的邊界很容易分辨,麥克爾和瑟拉斯站上一個小山丘便可以看到遠處地平線上黑色的斑點,那是小貴族們的封地,他們或是自己或是父輩為領主們立下了汗馬功勞而得以受封那樣一塊小小的領地和一座簡陋的城堡。

    可是很少有人知道如何守住一座城堡,那些小城堡的主人們羨慕灰棱堡、羨慕鋒刃堡,有一些甚至會壯著膽子去羨慕龍牙堡,可是他們的後代們總會丟掉擴建自己城堡的機會。領主們授予了他們姓氏,對於貴族來說僅次於領地和城堡之外重要的東西,可是極少數得以延續。大多數人在得到了這一切之後不出百年,或是因為負債或是因為醜聞,他們的姓氏隨風飄搖,城堡和領地被重新分配給了新的貴族,周而複始。

    瑟拉斯站在風口,發揮著他發達的感官感受風中的一切訊息。麥克爾問道:“有什麽收獲了嗎?”瑟拉斯搖搖頭,風中除了枯草的歎息聲再無其他,他甚至都無法聽到兔子和老鼠們細碎的叫喊。“風暴來自南邊,動物們應該會向北方去。”麥克爾說道,他確實聽說過有些動物會提前逃離風暴肆虐的居所。瑟拉斯看著他,拉起韁繩轉身便向北麵奔去。

    果然北麵出現了獵物的訊息,瑟拉斯看到一個草堆前有動物留下的腳印,向兩旁倒下的枯草似乎在告訴精靈王子,有獵物剛剛從此經過。麥克爾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跳下馬,仔細辨認麵前留下的足跡,“看來我們找對方向了。”瑟拉斯說,那足跡是有蹄動物留下的,兩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鹿這個迅捷卻又強大的目標。米克爾拉緊了自己的披風,一翻身又騎上了馬,他拉動韁繩,“蒂婭”發出一陣嘶鳴,仿佛吹響了追擊的號角。瑟拉斯拿起背上的弓,緊緊跟了上去。

    所幸這些天沒有下雨,泥土上的足跡清晰可見,兩人一路尾隨來到了枯木林前,在這裏,他們似乎有了分歧。麥克爾認為枯木林陰森神秘,處處藏著不詳的氣息,他主張就此止步再做決定,而瑟拉斯隱隱約約聽到了動物的叫聲,他認定獵物就在這樹林的不遠處。麥克爾騎著馬在腳印消失的地方附近徘徊,瑟拉斯則一個勁地往裏麵張望,他甚至都覺得自己都能看見白鹿那若隱若現的影子了。

    “瑟拉斯,快過來!”麥克爾像是發現了什麽,他大聲呼喚著自己的摯友,瑟拉斯連忙跑過去,原來麥克爾在西麵發現了枯木林的一個入口。這個入口很明顯是有人故意為之的,兩旁的樹枝上有被人剛剛攔腰斬斷的痕跡。哪一組的人動作這麽快?麥克爾心想,骨子裏的好勝心一下子便戰勝了剛才所有的疑慮。這次倒是瑟拉斯有些猶豫了,“你說會不會有人故意為我們打開的缺口?”麥克爾從入口處向裏張望,一切都很平靜,他說:“不會的,如果這裏是危險區域,肯定會有衛隊的衛兵在這裏巡邏的。”瑟拉斯有些擔心,但是麥克爾的說法又有些道理,他們和雷文一起參觀這裏的時候,雷文告訴過他們都城衛隊的衛兵會保證這場狩獵的安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