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招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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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黃色的陽光從鏤空的格子窗穿進來,雖然窗欞中間隔著層薄紗,可似乎擋不住這如利劍般的光影前進的腳步,一直照到了一張黑紫色檀木的架子床前。自從走出那江陰小縣城,來到這紛繁精彩的大明末年,種種景象撲麵而來,驚險、刺激、詭異,偶遇、豔遇一個不少,真是應接不暇。這些日子以來,自己的身體感覺越來越自如了,那種異樣的感覺也逐漸淡去,恩,一個嶄新的我來了!
清晨鍛煉,是吉成雷打不動的習慣,現在又多了一項內容,那就是練拳腳。兩次的刺殺,加上街頭混混的襲擊,讓吉成認清了這個世界的危險,這條小命,最終還得要靠自己來保。吉成這的練拳腳,說是練習,其實根本無章可循,無非就是那些後世記憶中的格鬥技巧,到哪裏去找那係統性的訓練呢。
今天,吉成有點格外地心神不寧,不知道是不是沉浸在昨日街上的一招製敵,還是杜宅內的神速破案,好像都不是吧。因為自己腦海中,一直是那位美女看到自己超乎完美表演時,看著自己的那雙讓人心跳加速的眼神。
正想著,杜府的一個下人,正從西側抄手遊廊盡頭的園門中走來,向吉成道:“恩人,府外有一人,自寅時就一直等著,說是昨天在禦鮮樓旁的小巷子裏見過恩人,一定要見您。”
杜府的一部分人是費管家手下,有的還是同村親戚,十幾年了一直都受著費老的照應和恩惠。昨天,吉成隻花了一個時辰不到餓時間就抓到殺害費管家的凶手,大家對吉成是感激不盡,見到吉成必稱恩人,讓吉成對這些古人質樸的感恩心理,又有了更深的認知。
吉成隨那個下人走到門口,隻見門外站著一位壯漢,年紀約在三十多,方形大臉上略微留著些胡須,身著青衫,雖然有些破舊,但明顯卻是被認真洗過幾遍。剛一見吉成,便撲通一下,跪倒在地,說道:“在下淮安清河縣阮峰,昨日多有得罪!請先生恕罪!”說完,便砰砰砰在青石板上磕了三個響頭,磕地那壯漢額頭上一片青紫,似要流出血來。吉成看到他,心中本是微怒,但眼見這壯漢賠罪如此誠懇,心中也倒是一軟,向前幾步就要扶起那阮峰。
原來這阮峰,本是本府清河縣裏大戶人家的武師頭領,也是因朝廷黨爭傾軋,家主被牽連抄家流放,阮峰也就失去了營生,不得已跑到淮安城內,為怕受牽連,不敢光明正大地混飯吃。隻能糾集幾個地痞,躲在暗處,耍橫敲詐些錢財充饑。這不,幹這一行才沒幾天,就遇到了吉成和夏謹言。阮風以前在清河縣城也算是數得上的拳腳武師,自己又借著家主的私塾,偷學了不少課程,可算是文武皆為略通,這心氣也就甚高。
出乎意料的是,那天在小巷子裏居然被吉成一招製住,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當下感歎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倒也服氣,逃回窩裏,靜下心來細細一想,倒是怪自己大意了,不過轉念一想,今天的二人,男的英氣勃勃,女的清麗颯爽,又有如此矯捷身手的阮峰這點識人的本領還是有的,想必是遇到了人物。聽那幾個地痞說,這兩人是剛到淮安,看來是路過的,再想想自己,原本在清河縣也是有頭有臉的,現在落魄到跟著一幫痞子混飯吃,索性投了這公子哥去,管他是龍是蛇,隻要忠心待主,總能好過現在吧。於是心下一橫,就有了今早杜府門口的這麽一出。
吉成本能的就要拒絕,轉念一想,這一路北去的,除了夏謹言以外,還真沒有什麽幫手。而且,自己知道的是這次去保定高陽,正趕上多爾袞的大軍入關劫掠呐。家裏的老頭子早不讓我去高陽,晚不讓我去,偏偏趕上這個時候,不過這也怪不了老頭子,難道說自己告訴父親能夠未卜先知?清軍馬上就要入侵大明了,還路過高陽,還殺了孫閣老,血腥屠城?這話說出來會被別人當傻子看,不太現實。
如果能多個幫手,也就多點保障,再說看這大漢的身手也不差,身世又可憐,吉成就決定收下阮峰。讓吉成沒想到的是,本來阮峰對吉成也是心懷忐忑,不知是否跟對了人,但是看這公子哥不念舊怨,爽爽氣氣地收下自己,心中不免生出了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感覺,在今後的日子裏,就是這個阮峰成為了吉成的左膀右臂,忠心耿耿。
阮峰和杜府的下人一起幫自己去整理行李去了,吉成獨自一人踱回到房間,這個時候,那一直藏在心中的恐懼終於像洪水一般泛濫開來。高陽是什麽地兒?現在去就是一個死局,死地,孫閣老是在十一月與清軍決戰身亡的,現在正是十月中旬,按照自己這個趕路速度,到達高陽城的時候似乎還沒被清軍圍城,可一旦是入了甕,想出來可就沒那麽簡單了。那可是清軍屠城啊,這個時代最強大的軍隊,對待漢人如豬狗的女真蠻夷掌控,自己的這條小命,會不會就此命喪在那蠻夷禽獸手中呢,這可如何是好?!
孫承宗,大器晚成,做過短命皇帝明光宗的老師,光宗暴斃後,熹宗即位。孫承宗被任命為經筵日講官,孫老不但學富五車,而且他做過多年的家教,對教育很有研究。再加上孫承宗對朝政、軍事、民間生活都十分熟悉,因此他講課十分生動,又能結合實際,所以他作為帝師,是十分稱職的。在這之後,自薦為遼東經略,一心謀國,防禦酋奴。他一手製定了以遼土養遼民,以遼民守遼土的基本方針來穩固邊防,逐步收回故土,漸圖恢複的基本戰略。同時,對遼東的祖大壽、吳三桂等軍事集團放手支持,也提拔了如袁崇煥等軍事奇才,共同經營遼東防線,最終營造了一條令後金軍隊望而生畏的關寧防線,為後來的寧遠大捷和寧錦大捷奠定了基礎。明朝軍隊也能逐步從守勢轉為攻勢,從被動轉為主動。從而後的幾十年內,清軍從沒有輕鬆地、徹底地突破防過這條寧錦防線可想而知,這個戰略的正確性。僅僅是這些功績,已經可以史冊彪炳,更不說他在積極防禦的過程中在政治、軍事、民政等諸多方麵的做出的貢獻。
送君千裏,終須一別,這一送,老杜把吉成一行一直送到了城外的運河邊上,杜老對自己的知己之情,愛才之心,可見一斑。正所謂千金易得,知己難求,雖是相遇相知才幾天,這古人的感情生活,從某種意義上說是那麽的純粹自然。
山瞑聽猿愁,滄江急夜流。風鳴兩岸葉,月照一孤舟。建德非吾土,維揚憶舊遊。還將兩行淚,遙寄海西頭……
客船航行在這並不算寬闊的運河中,兩岸的青山緩緩後退,一望無際的荒土上,沒有莊稼,沒有人煙。遠處偶爾有個破爛村莊,隱隱從遠處傳來幾聲孩童的嬉戲聲,愈發勾勒出這明朝末世悲涼的情景。
吉成一行短短幾日,舟行不停,過德州,而後從滄州下船,在城郊外雇了輛騾車,直奔高陽縣,這時已是崇禎十年十一月初。
高陽縣,隸屬河北保定府,傳為五帝之一顓頊(音“磚虛”)的故都,北麵就是著名的白洋澱,境內大部分為平原,土地肥沃,人口較為密集。高陽縣城牆完整,周長四裏,城高三丈。是京師腹心之處的一個重要縣城。
眾人來到高陽縣城外,抬頭望見城門上邊“高陽縣”三個大字,雖然已飽經風霜,磚體陳舊,但是字體中顯現的蒼勁有力,讓人一看就是出於大師之手。
城門口站著幾個兵丁,正在檢查陸續進城的百姓,看到臉熟、老實的,也就過去了,看著臉生的,蠻橫的,幾個小兵就下意識的圍在領隊頭頭周圍,一手按著腰間的刀柄,仔細盤問,一看就是有規有矩。這些兵丁的身上都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鴛鴦戰襖,極為破舊,不過好在幹淨整齊,這一點上又顯現除了與別處的不同。吉成路過的幾個大城大府,門口站的純粹就是些兵痞,懶懶散散、東斜西歪,看到大小商戶,或者是那些穿著稍微齊整些的,馬上就上前扯著嗓門敲詐勒索。一葉知秋,窺斑知豹,吉成敏銳的覺察到,這高陽城似乎不一般。
經過大致的盤問,眾人通過了城門,眼前忽然有豁然一闊的感覺,城門的裏麵,是好大的一片空地,沒有跟其他城池一樣雜亂的房子,在西邊角落上貌似有個流民集聚地,聚著十幾撥衣衫襤褸的難民,他們正圍著一口冒著白色霧氣的大鍋,邊上的破舊大桌麵前還排著長長的隊伍。大桌後麵,是一位年近五十,衣著樸素但不失高貴的婦人,親自在盛粥湯,婦人後麵的一張破藤椅上,坐著一位近七旬的老婦,慈祥地看著一個個千恩萬謝的饑民。
吉成正駐足觀望,不知覺之間,夏謹言卻是走到了他前麵去,看到此情景,臉上露出一副錯愕的神情。顯然,這麽多的難民,在杭城是不多見的。
來福客棧,這是很小的一間客棧。吉成單獨一間房,周恒生單獨一間,夏謹言單獨一間,家裏帶來的小跟班阿牛和阮峰一間,這小縣城的小客棧一下子出去了四間房,還能供平時吃喝,這大單生意一下子把這小客棧的老板給樂壞了,親自把各人領進房去,又轉身交代夥計打熱水,忙裏忙外,倒讓一行人感覺比較愜意。
吉成叫來這裏的老板,問道:“這位掌櫃不必如此勞碌,向你打聽一下,你可知孫閣老的府邸在何處?”老板一拍自己的腦袋,叫道:“哎喲,原來小哥是孫閣老的朋友呀,看我這眼拙的。不遠,不遠!就在小的客棧門口這條街,直走到底,右邊那所大宅子,那一大片就都是孫府。”
這掌櫃從房間出來,頓時嘴都合不攏了,這生意不光難得,關鍵是這一行人可是跟德高望重的閣老家有關係的,孫閣老是誰啊,在高陽城,孫閣老可是人人敬仰的。自從這孫閣老退休回家之後,先是說服自己兒子出資修建城牆,然後又訓練兵伍,整飭吏治。這高陽城幾十年破敗頹廢的景象為之奮然一振,就連走在路上的百姓,雖然衣衫破舊,但都個個都是春風滿麵,精神頭十足。
這位在史冊中響當當的英雄人物到底是如何模樣呢?仙風道骨?玉樹臨風?還就是一普通老百姓長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