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用上學堂，季雲上起得很早，出去買早點，打鐵的父親總是喜歡吃街另一頭那家的油條加豆漿，季雲上一根小手指拎著紙袋包著的油條，端著自家的碗，另一隻手則是拿著大肉包子，一口咬下去，包子裏麵的油順著口子流出來，大口嚼，邊走邊吃。

    走進院門，季鐵匠坐在房門口，和以前沒活兒幹的時候一樣靠著。

    接過吃的進屋，端坐在椅子上，咬一大口油條，喝一小口豆漿，總是油條還沒吃完，豆漿便喝完。

    “還是差了點”，季鐵匠說了句。

    “下次換個大點的碗”

    “不是多少的問題”

    季雲上便不再追問，這似乎是一個反複了很多遍的問題，豆漿也是冤枉，不是你要的那個味，這也是沒辦法的。

    吃完後的季鐵匠便去忙他的，留下桌子讓兒子收拾。鍋碗瓢盆，總有小孩子從小就開始使喚。

    收拾好的季雲上也靠著門坐了下來，坐在季鐵匠經常坐的地方，仰起頭，看了看對於現在的季雲上的個子來說很高的房簷，天空很藍，有風自河邊來。

    就像昨天在河畔說的，風不大，他的書便飛不起來。似乎隻過了一夜，小鎮裏的風變大了一些。

    院子裏長著一叢竹子，自然是實用為主，你不能指望一鐵匠種竹子以證君子節操什麽的，可食無肉不可居無竹這種在人看來很君子行為的在這裏沒用。

    嘩啦！

    砍竹劈竹削竹，為骨，再不過是撕書糊上去，就等風來。要是學堂先生看見季雲上撕書玩物，估計又是氣得吹胡子瞪眼，一聲聲罵著有辱聖賢什麽的。

    風不大，風箏便飛不起來，但也不妨礙做好了擱置在家裏。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出城去玩上一玩，城東頭的那條小溪邊現在估計早已經綠了，去小溪裏麵摸魚應是也不冷了罷。

    季雲上正想的出神，不上學堂就該好好玩，如何玩呢？

    “雲上！雲上！”，應聲望去，門口是一虎頭虎腦的小子，就看一張臉就知道吃食是很好了，兩頰的肉是顫巍巍的，一整張臉倒是圓的很，目光掙紮著從眼縫裏鑽出來，眼睛也確實是小，也是幸運有個豐衣足食的爹，才喂出了這麽一個胖墩兒，就是隔壁當鋪的“小老板”，喬萬兩。

    “雲上，叫幾個人蹴鞠啊”。這不想著沒人玩耍，就來人了。

    不過是出門呼朋引伴，聞聲而來。不一會兒就湊齊了一小撮人。

    在這一群學堂的孩子裏麵，季雲上稍長，玩了一會兒就厭了，坐在一旁看著一群小孩子一腳一腳的踢著球，這也不過是季雲上閑暇無聊時候的產物。想起當初要他們去洗尿泡，一個二個跑得比誰都快，等最後做出來了，又是一個二個跟在後麵圍著追問

    “雲上哥哥，雲上哥哥，這圓不溜秋的的是個什麽玩意兒？”

    “足球，蹴鞠，隨你們怎麽叫，會玩就行了，跟我來，找個大點的地方我來教你們……”

    作為一個歲的孩子，季雲上也嚐試過去融入他們這群真正的小孩子裏麵，但是總有些東西是不可逆轉的，再怎麽努力，不是終究不是。

    “你們先玩著，我先走了”，拍拍屁股走人，小孩兒就是小孩兒，玩也是玩的這麽投入。

    “李昱言那家夥總是不出來玩，家裏麵不太平，他娘也逼著他念書，安邦治國，為人處世的大論，給一個小孩子他聽得懂嗎？”季雲上很不理解，這就有這麽強的競爭力了？

    相比較於平時的門戶緊閉，難得今天門戶大開，小孩子的行為總是讓人不在意的，亂進他人家門也沒什麽大事。

    “昱言，昱言，出去玩，今天我做了個風箏，等過些時候風大些就可以去城外放風箏了”，偏房便跑出來一男孩兒，一身衣服穿的規規整整，幹幹淨淨，頭發是紮的不漏一絲，但還是有著一身稚氣，看見季雲上來了，還是很高興的，笑嘻嘻的走了過來，畢竟總是呆在家裏，娘親管得嚴，差不多每次能夠出去玩都是季雲上想的辦法，在小孩子眼中，像季雲上這種就算得上是最好的朋友了。

    走過來，似乎是想到了什麽，便收了笑容

    “我要走了……”

    聽到這個消息，季雲上楞了一下，“嗯”了聲作回應，搬家，情理之外，意料之中，便不再多說。

    “本來是喊你出去蹴鞠的，現在看來以後都沒機會了”，季雲上說道，也確實，恐怕李昱言這走了，估計就再也見不著了。小孩子之間，自然不可能有著西出陽關無故人那種依依不舍，但總歸是一起玩耍，有著孩童時期的友誼。

    兒時的許多東西就像是種子，等著以後開花結果。

    季雲上一句“以後都沒機會了”一說出來，李昱言就癟起了嘴，眼睛立馬就濕了，總是會傷心的。

    “哎呀，你這怎麽眼睛就紅了，以後又不是真的見不著了”，雖說在季雲上眼中這些都是小孩子，要他安慰勸人卻是難。

    李昱言也就是紅了眼，還沒有眼淚珠子就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也是忍住了的

    “不，我這走了以後估計確實是再也看不見了”，李昱言則是回答道，沒有解釋什麽。

    季雲上則是接著勸，不去爭論見不見的問題，心裏細想，說的也沒錯。

    院內有動靜，總是有人要出來看著，更何況是今天。出來的是李昱言的舅舅，雖然不說是美男子，但也確實有著一副過人的皮囊。

    “是鐵牛啊，我們這一家子就要走了，昱言今天便不能跟你出去玩了”

    話也是說全了。

    自知留在這兒也不過是讓李昱言哭哭鼻子，給人家裏添堵，便道了個別，就離開院子。

    看見季雲上離開後的李昱言則是回到了房中，獨自收拾自己的東西，似乎魂不守舍的。

    ……

    “來的可是鐵匠鋪的那小子？”李母坐在椅子上，周圍是幾個婦人忙著收拾，看著進來的袁錚問道。

    “回娘娘，是的”。便將院子裏的事情告訴了李母。

    聽完回話，仍是坐在椅子上，一雙眸子目光散開去，思酌著什麽

    “紅菱，過來”一個正在收拾的丫頭走了過來，一雙眼睛很大，眼神卻是平靜自若，一步一步走近，步子不比上一步大，不比上一步小，落地無聲。

    李母喚近，貼耳交代著什麽，聽到最後那平靜的眼睛則是抖了抖，驚訝了一下。

    道了聲“知道了”就又去忙了。

    ……

    回到家的季雲上沒什麽好玩耍的，今日沒有與老爹爭名字的問題，便在那打鐵的偏房裏給老爹拾柴火，守著火拉風箱，隔火近，熱的是大汗淋漓，不知不覺就這麽一個上午快過去了。

    午飯是季雲上做的，哪裏來的雞鴨魚肉，不過是兩盤子清淡青菜，父子倆就這麽對坐著吃了，對於這種生活季雲上也沒有什麽不滿意的。

    正在碗裏巴拉巴拉的吃著飯，季鐵匠正側頭，就看見有人推門進來了，然後就低頭繼續吃飯了，來的人季雲上也是認識的，是李昱言家的紅菱，正好奇著，來這兒幹嘛。

    “哎喲，季鐵匠，打擾了，原來在吃飯啊，我來的可不是時候”，進門的紅菱邊走邊說著，“今天我是來找鐵牛的，是來傳個話的，昱言要你等會兒去我們那裏一趟說是有東西要給你，這孩子傳個話還要我們大人來跑，也是沒大沒小的。”

    紅菱則是一個人說著，也沒管季鐵匠和季雲上的反應，“話我也帶到了，等會兒鐵牛你記得去啊”。說完就出門走了。

    季鐵匠話很少，人來了，人走了沒什麽反應，似乎從沒來過一樣。原先還是嬰兒，大腦自然發育不全，很多事情記不住，在稍大了一些，認識了記住了這是自己的爹，知道了自己沒有娘，再慢慢大了，就能記住更多的人和事了，從能記住事情開始，老爹一直是這麽個孤僻話少的性子。

    ……

    吃完飯收拾好，季雲上便去了李家宅子。

    進門，院子裏沒有人，從院子角落的房裏出來了紅菱迎了上來。

    “鐵牛來了啊，快進來，昱言房裏有點蜜餞你來吃點兒”，也不由季雲上拒絕就牽著他的手進了房裏，進了房裏，昱言房裏的東西沒有少多少，書啊什麽的都還在，書桌上還真的放著一小碟蜜餞，書桌靠窗而放，書在桌子上碼的整整齊齊，筆墨紙硯樣樣不少，靠窗光線十足，透過窗，可以看見河畔最高的那株柳樹，看見更遠處河水遠去，書中有文，窗裏有畫。

    自然是知道留給自己的，季雲上進了院子便知道這整個院子隻怕就剩下紅菱一個人了，現在多了自己一個，也就沒什麽忌諱了。

    走向書桌就這麽隨意的坐在了椅子上，左手自桌子上抄起一本《鑒己》翻開來，右手則是自盤子裏揀起蜜餞喂到了嘴裏。

    紅菱則是在一旁看著季雲上，就像看稀奇似的，季雲上進門房門就隨意得很，整個不把自己當外人，心裏正好笑這一小孩子怎麽會在別人家如此隨意，季雲上一句話就讓她的笑容定格了。

    “昱言知不知道他娘親讓你這麽做？”季雲上嘴裏嚼著蜜餞，隨口說了一句，噗地一聲把核吐在地上，然後又喂進嘴一顆。

    “嗬嗬，鐵牛你在說什麽？你先在這兒吃會兒東西，等會兒我就把東西給你帶回去”，紅菱僵了一會兒接著笑道。

    “裝裝裝，裝什麽裝，你做好了死的準備，我可沒有，也虧他娘親想得出來，她讓你留下來拖時間也就算了，把我搭進去幹嘛，我就能拖的時間長一點了？”季雲上仍然是不緊不慢的吃著，說著，“別人又不是傻子，是個小孩就是昱言那家夥了，雖然說我跟昱言個頭差不多，但是他娘不在這兒啊，是想把我打暈放床上，你來扮作他娘？不是我說，你沒他娘那個勢，就像每次我來找昱言都不喜歡看見他娘，看的我瘮得慌，你這根本拖不了多長時間，還不如趁殺你們的人來之前，放我走。你看，這《鑒己》裏麵這寫的，‘人非螻蟻，皆惜性命，不可視之為草芥’，鏡子光可鑒人，不僅是鑒己麵，更是要鑒己心，這李嬸兒希望兒子怎麽樣，自己卻做另一個樣，我一個鐵匠的兒子命就這麽低嗎？”

    一旁的紅菱早就收起笑容，眼睛一轉不轉的盯著季雲上，沒有看他手裏伸向自己的書。

    “今年多大？”

    “八歲已滿”

    “早慧？”

    “打娘胎裏來”，兩人四目相對，紅菱不繼續問，他也就不繼續說了。

    時間仿佛凝滯，半晌過後

    “這街坊裏都說你機靈，現在這已經不是機靈了”

    “過獎了過獎了，趁人還沒來，快讓我走，我可不想死在這兒”

    “什麽時候開始注意到這座宅子的？”打開了窗戶，說話也自然可以敞亮多了。

    季雲上沒有說，隻是從懷裏掏出了他的那把小刀，遞給了紅菱

    “雖說我家是鐵匠鋪，但這還真不是我家的鐵，猜猜哪兒來的？”

    “去年來找昱言玩兒在院子裏找到的，那個時候還是一把小劍，上麵刻著一些圖案，我在家偷偷摸摸錘了，錘成了一塊形狀再普通不過鐵片，然後在家磨了大半天”。

    “沒想到你這小孩兒心思這麽廣”，紅菱笑著說道

    “這也沒什麽，關鍵你們家這個月窗戶壞的太勤了，隻怕是被仇家終於找到了地方”。

    都說到這裏，紅菱不再多說，也不至於去跟一個小孩兒說那來的不是仇家，自己這些不過是一些逃命的人罷了。

    “你走吧，但是有一句話我要說，你覺得娘娘是為了拖時間才讓我把你叫來，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但是以娘娘的聰慧，是不會想出這種主意來的。”

    坐在椅子上的季雲上眯著眼，右手惦著那把小刀，相比較於思考為什麽想出拿自己來拖時間這麽個主意，他更在意紅菱到現在還沒意識到的說出來的“娘娘”兩個字。

    正當季雲上抬頭起身想走的時候，目光投向遠處，眼睛竦地一縮

    河畔樹頂，一人提劍，一步踏來。

    季雲上乍地起身就想往外跑，紅菱反應極快，右手從腰間“嘩”地抽出了軟劍。

    人未到

    劍先至

    劍落

    屋頂瓦片飛起，再碎，房梁斷去，牆直直裂開，由前到後一劍，房子便成兩半，也不塌下來，就這麽立著。

    紅菱早就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季雲上心裏卻在罵娘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心裏也是急得沒辦法

    眼中一閃，憋足了氣，扯著嗓子大喊著

    “我是李昱言，你信是不信？”

    新人，總是要有成績，我能看見希望才會繼續寫下去，不然最後無果，也是苦了自己，希望大家收藏，推薦什麽的能支持一下，這些都是動力，拜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