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致命的記憶以及平凡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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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芬蘭斯。

    ……稍等,他是誰?

    我微微揉了揉眉心,思維戛然而止。然而那種莫名的茫然感一閃而逝,思緒很快就再度構建。

    ——記起來了。

    我起身走向書桌,繼而坐在木椅上,拿起書案上的鋼筆,隨意沾染了墨水後,便對著筆尖輕輕嗬氣。

    艾德瑞大師之徒,芬蘭斯。

    其實我差不多快忘記他的名字和模樣了,分明才過去堪堪一禮拜,卻感覺恍若隔世。在我所了解的情況裏,他與休斯之間的關係極為惡劣。鋼筆在我的指間翻轉,腦海中的記憶被分門別類的提取整合。

    選擇最重要的信息。

    ……

    “休斯,別來無恙。”

    無可置疑的陳述句,以及充滿自信的從容語調,芬蘭斯輕笑著慢步上前,凝然看著那位囂張年輕人的微諷笑容,行過優雅而無可挑剔的紳士禮。

    休斯笑眯眯道:“你是誰?”

    芬蘭斯的身形明顯微微頓住,然後才還歸如初,麵容上的笑容依然親切,而迷人……

    “您還真是貴人多忘事,我是芬蘭斯,您的同儕,請您記住了。”

    休斯微眯著眼睛,戲謔道:“你被艾斯納先生驅趕出了學院,你還能稱自己為我的同儕,我也是很欽佩。”

    ……

    很明顯,在蘇瀾公學時他們之間的關係從表麵來看極為惡劣。具體的情況我不太清楚。但從這段記憶中來看,當年休斯與芬蘭斯還是同一位導師門下的學生。

    在紙張上書寫著端正秀氣的字眼,我把“休斯”、“艾斯納”與“芬蘭斯”三人用線連接起來。

    隔壁的說話聲悄然消失,窗外的風雪悠悠灑落。我借著淡淡星光在紙張上隨意塗抹著,又草草寫上一些字眼。

    如果算上生活在蘇瀾公學的時間,那麽芬蘭斯最早都隻能是從十六歲開始學習魔法。艾德瑞大師是亞敘著名的巫師,但卻是隱逸之人。再加上修習巫術的時間過短,芬蘭斯也不大可能出現所謂的“在巫術領域小有所成”的情況。

    風聲清冷,房間裏隻有鋼筆劃過紙張的聲音,流暢而輕微。

    現在想來,那人的儀表風度的確令人為之折服。隻是從以上幾點來看,芬蘭斯與休斯之間肯定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我微微抿起嘴,不知道該再如何往裏推進思考了。約莫是五年前,休斯與迪蘭導師決裂,而後在一年內入學蘇瀾。芬蘭斯最初隻是……

    ——芬蘭斯最初隻是……什麽?

    我驀然間驚覺,根本就沒有人知道芬蘭斯最初的身份。或許是某位失勢貴族的後裔,但的確無人了解更多的事情。

    那麽芬蘭斯的姓氏是……

    ——索斯。

    這一名諱……

    像是沉寂在沼澤中,從來沒有出現的幽靈一樣。這一名諱我竟然毫無了解。這座城市著名的貴族傳承我大都有聽說過,可是索斯這一名諱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存在,最初的宴會上也隻是他本人的舞台。

    就像是幽靈那樣。

    一定是缺失了至關重要的事情。我在紙張上用鋼筆將芬蘭斯這一名字圈出,然後又圈出艾德瑞的名字……

    我微微怔住,然後在紙張上添入了“迪蘭”這一名字。

    信息並不完整。

    略微思考了會兒,我又寫上了“思禾”這一名字。

    夜晚的風寒冷無比,刺骨如同霜凍蔓延,繼而凝結在身體四周。有瓣雪花輕輕蕩漾進窗內。我抬首望去,書案前的窗外屋脊連亙起伏。而從這裏,也能遙遙看見那座連夜晚也金碧輝煌,燃燒著燈火的皇城。

    ——隻是推算而已,才得到五年前這一答案。如果這一條件成立的話,那麽可以得到的信息很少。

    我皺眉思考著,眼神飄忽在遠方皇城。

    五年前,休斯與導師決裂,一年後入學蘇瀾。芬蘭斯則在約莫四年前從蘇瀾被“驅趕”,然後回國,向艾德瑞拜師。那麽可以再推出一點,即芬蘭斯與休斯一同入學前,必然已經於艾德瑞大師有過聯係。否則幾乎是回國不到半年就成功拜師,這一點成立的可能性近於零。

    ——不講理由的來一次胡亂猜想。如果以上都成立,那麽就假定是五年前,芬蘭斯已經與艾德瑞有過聯係。

    沉默著,我遙遙凝望向皇城。良久,我頹然向椅背倒去,靠著木椅仰望窗外星空。繁星閃爍,風雪清淺。我下意識向手指看去,湛藍色的戒指閃爍著微光。

    這枚戒指……

    煩躁的情緒湧進腦海肆虐,思考戛然而止。天空的殘月已然西垂,幾乎用去了半夜時間推算,卻得不到任何結果。最後也是最終能想到的事情,隻有芬蘭斯與休斯有過千絲萬縷的聯係。再多的,就毫無頭緒了。

    這種事情真的是煩人之極。

    我惱怒地把紙張揉成一團,扔出窗外。紙團隨著風劃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落在旅館正門前的大街上,繼而被融盡的雪打濕,浸透,沉默,翻卷起來,然後滾落在那暗巷中的狹溝裏,與堆積著的廢棄物混雜在一起。

    我最初的想法,是不論多少,都得了解一些關於休斯的事情,否則這樣與他一路行走下去就太過於危險了。然而到目前為止,我才發現休斯本身的來曆就已經足夠神秘了。

    還能怎麽做呢?

    換上睡衣,我躺在床上,揉了揉眉心,翻身側躺,終究還是闔眼睡去。

    樓下街道不時響起稀疏的行人腳步聲。

    風雪微末,晨光熹微。

    ……

    翌日清晨,我隨意洗漱完畢後,便梳理了衣裳,推門來到走廊上。縱然風雪已經趨於湮滅了,但是白晝的陽光依然顯得很黯淡,映在走廊上顯得既晦暗又曠然。

    休斯用毛巾擦拭著濕漉漉的頭發,看起來他早上起來就又洗了發。他看見我恰好也推門而出,揮手打著招呼,麵龐上帶著親和的笑容。我微微怔住,旋即也向他頷首微笑。

    晨曦單薄。我踏著走廊上的天光來到樓下,而休斯在到一樓之後,擦幹頭發,隨意把毛巾往椅背上搭去。這座旅館一樓大門處是前台,而前台有著零散地擺著幾張鬆木方桌,想必是為閑時喝些小酒的人準備的。

    “話說這裏沒有客人不覺得奇怪嗎?”休斯隨意找了把木椅坐下,懶散靠在椅背上,回首以聊天的輕鬆口吻搭話著,“順便幫我把毛巾收拾好。”

    方才從裏間走出的思禾戴著鴨舌帽,黑色禮服顯得井井有條。她聽到這句話,冷哼一聲,說道:“那我順便也請您死掉吧。”

    休斯無奈地聳聳肩,伸手指道:“別這樣嘛。你看你連早餐都幫我們做好了……”

    我的視線隨著休斯的手指看去,才發現思禾是端著餐盤走來的。她一愣,旋即便是看著休斯冷笑一聲,說道:“這頓早飯不包括你的。”

    說著,思禾從盛著早餐的餐盤拿出一疊牛角麵包和流動著的牛奶,直接拍我麵前的桌上。我心驚膽戰地看著牛角麵包在瓷盤上震動而幾欲掉落,牛奶在杯中晃蕩著差點就要潑出,那鬆木方桌則不住地發出慘痛的呻吟。思禾一隻手壓著餐盤,同時以冷漠眼神注視著休斯,仿若把滿腹的怨氣都發泄在我的早餐上。

    約莫旅館中沉默了十幾秒,我隻能是尷尬地笑了笑,說道:“這……桌子……還有早餐……你看看?”

    思禾轉過頭來瞥了我一眼,就收回手掌,端著餐盤走了。

    休斯見此麵容滿是無奈,向著在她的身影喊道:“喂,你手裏的餐盤不還有麵包嗎?怎麽真的連吃都不給我吃?”

    “那是給其他人的。”思禾惱怒回道,之後又頓了頓,才不知所謂的小聲嘟嚷道,“如果不是老爹不會做,你覺得我會負責這間旅館的飲食……”

    ……嗬。

    我忽然覺得休斯到這座旅館之後放鬆了許多,說話行事較之以往都極隨意。我低首看了看麵前的方盤,上麵疊放著的麵包很明顯不是單人早餐的份量。我無聲地笑了笑,向坐在靠裏方桌旁的休斯揮了揮手,同時將麵包分出一盤。

    他坐在我的對麵,沉默地拿過盤子,開始吞咽這份早餐。

    “她給了我兩倍的早餐,”我聳肩笑道,“其中有一份肯定是給你的。看到沒那隻是刀子嘴豆腐心。”

    休斯歪著腦袋:“先不提刀子嘴豆腐心是什麽意思……可為什麽隻有一杯牛奶?”

    ……嗯,這是好問題。

    “你打算和我共飲一杯?”我慎重地問道,“當然我是不介意的。”

    思禾掀開裏間的簾子,端著餐盤繼續為其他方桌添著早餐。我小飲著牛奶,混著嚼爛的麵包咽了下去。略略沉默了會兒,此時自認為理解一切的休斯隨意轉身向思禾揮手,麵容上帶著富有親和力的感激笑容,說道:“多謝你了!”

    我看著其餘方桌上的麵包,份量的確比我的少去一半。思禾瞥了瞥我,又瞥向笑容迷人的休斯,也微微笑了。

    休斯麵容上的笑容愈發濃鬱了,看起來很是神采飛揚。旋即,思禾把另外方桌上的麵包又拿了過來,與原先的一份疊放在一起,繼而冷笑一聲直接又走入裏間。

    這時候米希從二樓的樓梯走來,帶著水滴濺起浸濕的細微聲音。他微微哈欠著,有些拘謹地來到大門前,看到了那張被思禾疊放了兩份麵包的方桌。

    此時還沒有進入裏間的思禾一邊走著,一邊麵帶冷笑的向米希說道:“那是一人份的早餐,最好不要剩下。有句話說得好,不能浪費糧食。”

    然後徒留神思恍惚的米希。

    我轉過頭來,又咬了口麵包,然後對著休斯微微笑了笑,休斯隻能是無奈苦笑著不說話。米希有些難以置信地坐在方桌上,艱難地吞咽著那些牛角麵包。

    “好吧,思禾忘記遞牛奶了。”休斯收回投向米希的視線,慎重道。

    我看著休斯沉默了會兒,感慨道:“看起來不喝牛奶生吞兩倍的牛角麵包十分痛苦。”

    ……嘿。

    我和休斯不約而同地笑了笑,也就沒繼續往下說。我向米希招手,讓他跟我們一起坐著。而此刻,琪那卻悄然無聲地從二樓走了下來。

    休斯注意到了,失笑道:“琪那,你沒必要這麽小心翼翼嘛。”

    “我也不想啊……”我看到琪那走在樓梯上,一階一階地挪著步子,神色有些不安,“不要怪我吧……不知道為什麽,這裏有水漬呢。”

    我咬了口麵包,疑惑道:“這是怎麽回事?”

    “誰知道?”休斯聳聳肩。

    ……嘛,也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