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煮茶品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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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禹館和尹府一樣,也隻有花園沒有水榭,麵積就和尹玉成居住的聽竹軒差不多大,先生堅持就自己和一個書童、一個仆婦三人,沒必要買太大的院子。尹玉成一進來,就看到花園中的亭子裏,先生擺開了茶席,正在煮茶。在十六國時期,還沒有後世所說的茶道,這時候的茶不是泡的而是煮出來的,如同熬粥一般,用一個類似鍋一般的茶缶,將生茶的葉子加上鹽、薑、蔥、棗、橘皮、茱萸、薄荷等佐料一起煮,在茶聖陸羽的《茶經·五之煮》中就曾對這種煮茶方法做過記載:“或用蔥、薑、棗、橘皮、茱萸、薄荷汁等,煮之百沸,或揚令滑,或煮去沫,斯溝渠間棄水耳,而習俗不已”。
此時在亭中坐在先生對麵的就是這姑臧城中鼎鼎大名的太守索泮,索泮自然是出自敦煌索氏家族。根據史書記載,索泮少年時性格豪爽,武藝超群,是西域有名的遊俠。成年後反而轉變遊俠之風,一心向學,文武兼備,終成一代名臣。現在的前涼皇帝張天錫非常的敬重索泮,因此任命他做都城姑臧的最高行政長官,索泮政務寬和,十分受民眾的愛戴。索泮與尹玉成的父親尹文兩人一文一武,被時人視作張天錫的左膀右臂,但是說到位高權重,出身門第,尹家是遠遠不能和索家比的。
中年之後的索泮留著一把大胡子,看起來非常的有男子氣概。他看見李暠進來,並沒有等著李暠過來給自己這個叔輩行禮,而是立刻起身迎到了院子裏,拉住李暠的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玄盛賢侄,多年不見,你已經長成一個大男人了。要不是提前說,走在街上碰到,我都認不出你來。”前文說過,李暠字玄盛,古代稱男子字者,往往都是長輩或者關係比較密切的朋友。
李暠把手收回,畢恭畢敬的向索泮行了個禮:“玄盛見過索叔叔。劣徒見過師父!從師父到姑臧做官,已經有整整十年未見了,師父風采尤勝往昔。”索泮爽朗大笑:“你這孩子變得這麽會說話!你還肯叫我聲師父,我很高興。”李暠也笑:“一日為師,終身不敢或忘。”
索泮回頭對著正往茶缶裏加佐料的先生解釋道:“玄盛幼時武功是我所教,所以我也算他半個師父。他練武極其有天分。”先生悠然道:“李玄盛的武功由你啟蒙,文學是索仙所教,在這河西的確是再也找不出比他更幸運的學子了。名師出高徒,誠不虛也。”索泮看著先生:“武功我不敢稱第一。但是我那族長堂弟索仙的文才是萬萬比不上你的,你那女徒弟除了有些怕我之外,其他都是極好,李玄盛的學問定不如她。”
一直沒說話的索月聽了這話,十分不服,剛要開口,尹玉成已經從後麵走了出來,向索泮福了一福:“請索伯伯安。誰說我怕伯伯了,我現在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伯伯麵前嗎?”倒是索泮看見尹玉成頓時嚇了一跳,立刻使出輕功向後退了數十米,這手功夫漂亮是漂亮,但是見到尹玉成之後,這如臨大敵的架勢倒讓人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索泮退到遠處:“玉成侄女,我聽說你去了縣衙,不知你今日也會過來。是索月非要來玉禹館等李玄盛。罷了,既然你來了,我這就告辭了。免得你阿爹看見我就要不停的念叨。玄盛,你要不要去我府上,我看你功夫似乎長進不少,想和你比劃比劃。”
尹玉成立刻說:“索伯伯,玉成也想看伯伯與人比試。你放心,我坐到屋子裏去開著窗戶看,離你遠遠的。我阿爹不會知道的。”尹玉成說著就進到了正屋裏,果然推開窗戶,露出個腦袋,托著下巴,極為可愛的看著眾人:“我準備好了,你們還不開始嗎?”索泮發出爽朗的笑聲:“丫頭真有你的。罷了,今日看來非要和玄盛一戰不可了。”索月見到尹玉成的模樣,在旁邊冷笑了一聲,但她實在懼怕這個對外人極為寬容,對索家人極為嚴格的伯父,所以除了冷笑之外,其他的風涼話統統不敢說。
李暠看著躲到屋裏去的尹玉成,暗自思索:索尹兩家聽說關係一向很好,但是不知尹玉成為什麽要躲著索泮?這時索泮已經站定了位置,對他發出了一個起手的招式,李暠立刻凝神應戰。這一戰十分精彩,索泮是亂軍中可取敵首的上將軍,對敵經驗極為豐富,李暠的武功底子又是索泮所教,故而一開始李暠十分被動,被索泮的出招打的四處躲閃。但李暠畢竟正當盛年,而這些年遍訪名師,勤學苦練,很快就改變局麵占據了上風。
尹玉成雖然不會武功,但是經常看哥哥們對打,也能明白李暠實際上是勝過了索泮,從心裏由衷的為李暠高興。而尹之耀和尹之燦不知何時也來了,他們兩個屏息凝神看著兩大高手過招,尹之耀心想:“這李暠年齡與我相仿,武功卻如此之高,若是自己恐怕在他手裏走不下十招。難怪那天他能夠輕鬆救下玉成。”尹之燦則是已經看的眼花繚亂,張大了嘴巴,終於在絕對的實力麵前對李暠心服口服。索月則看不出門道,隻是一直看著李暠,目光須臾不曾離開。
李暠雖然已經穩操勝券,卻不著急贏,他一邊出招,一邊想著如何輸給索泮才不會太明顯,還沒想出來,索泮已經一個飛躍跳出了比試圈,哈哈大笑起來:“我輸了。玄盛,你這些年下了不少功夫吧?連我也不是你的對手了,果然英雄出少年。”在場的人都聽得出來,他是真心為李暠高興。在場眾人都十分佩服索泮的氣量,尹之耀心裏暗想:“索將軍這才是真正的英雄豪傑,不畏懼後輩勝過自己,是何等的胸懷?我要向索將軍學的地方還多著呢。”
這時索泮忽然又上前幾步,拉起李暠的袖子一直掀到胳膊肘,看到他的兩邊胳膊肘處都是一片淤青,索泮直跺腳:“這些淤傷都是你練武所致吧?告訴我,你一天練習幾個小時?”李暠微笑:“不長,這幾日出門在外,都是早上兩個時辰,晚上兩個時辰。”索泮:“要是不出門,你是不是要一天練上十二個時辰?玄盛,你這淤傷雖然不會很疼,但是若一直如此,你的皮肉會潰爛,到時候看你還怎麽練功?我理解你想速成之心,然而凡事不可過度啊。”
李暠知道自己過於心急,身體的確有些承受不了,不由得黯然回答:“玄盛明白。以後不會了。”索泮說:“你千萬記住我說的話。回頭去藥鋪裏買些化淤的藥抹上,等淤青都化開了再繼續練手臂功夫。”李暠點頭,趴在窗口的尹玉成將二人的對話聽了個真切,默默的記在了心裏。
索泮這時才看到尹家兄弟,尹之耀是他的手下,立刻上前行禮,索泮點了點頭:“你們也來了。縣衙那邊都處理好了?”尹之耀稟告:“都處理好了。不過我妹子翻譯出的那封密信內容十分要緊,原想去府裏稟告將軍,正好遇上將軍在此,將軍何時方便聽稟?”
這時茶已經煮好了,先生拿起茶缶開始逐一給麵前的一排托盞倒上茶羹,並大聲招呼眾人:“到了我這裏就別談公事了。先吃上一杯茶。”索泮示意尹之耀等會兒再說,眾人老老實實的來到先生麵前,陸續入席,盤腿坐在席子上,開始吃茶。這茶的確是用來吃的,連著茶葉和佐料一起吃下去,好像喝粥一樣,現代人未必會喜歡這種味道,當然習慣也是培養出來的,煮茶在那時候是門高雅的技術,吃茶也是貴族才能有的享受。
先生的書童樂知給尹玉成遠遠的在亭子下麵單獨擺了個小茶桌,再幫她把托盞拿下去吃。索月心中憋氣,用隻有自己和尹之燦聽的見的聲音嘀咕道:“她這是躲誰呢?毛病還真多。”尹之燦瞪了她一眼,因為索將軍和先生都在,就沒有理她。
索泮對這茶讚不絕口,連吃了兩杯之後,放下托盞,和李暠聊起天來。索泮的聲音甚大,尹玉cd能聽的十分清楚,隻聽索泮說:“玄盛,雖然多年不見,你在敦煌的事情,我也時常在索仙的家信中得知。你來姑臧,又是來找弟弟的?”李暠點了點頭:“正是。不過來碰碰運氣罷了。”尹之耀說:“你說你弟弟是今年九月離開酒泉的,我剛才在縣衙裏查找了最近六個月的姑臧出入登記,並沒有見到你弟弟的名字。”李暠方才明白尹氏兄弟剛才說有事情要辦,原來是幫自己查找出入記錄,不由得心生感激。尹玉成聽見了,忽然想起自己還沒問李暠他弟弟的名字。
索泮寬慰李暠:“你弟弟已經長大成人,早有至孝之名傳遍河西,他也一定會照顧好自己,不必擔心。對了,玄盛,你這幾日在姑臧城裏住在哪裏?”李暠恭敬回答:“我就在城西的學堂裏借住。”話一說完,旁人沒說什麽,索月先急了:“那裏怎麽能住人?你來了怎麽不來找我,我就住在我叔叔府上。”李暠沉默了一下回答她:“索姑娘,我並不知道你也來了姑臧,就算知道,我也不願意去麻煩他人。”這話說的極為疏遠,索月不由的眼眶紅了:“我是他人嗎?你在敦煌不也住在我索家的別院。”
索泮見她說的不像話,輕輕咳嗽了兩聲:“那哪裏是索家的別院,原本就是玄盛家的。我索家上一代家主買的時候適逢玄盛父親去世,急於用錢,價格比市價低了太多,此事讓索仙一直耿耿於懷。月兒,你不知道就不要亂說。你這次私自出來的事情,我還沒有和你算賬,再亂說話,我就立刻送你回敦煌去。”索月嚇的再也不敢開口。
這時李暠麵色不變作答:“其實我父親也給我留下一些祖產,不至於難以存活,然而身為男兒當然要靠自己,不能依靠變賣祖產生活。”這話說出來,所有人都暗暗點頭,尹之燦想到自己還在穿用家裏,不由得臉紅了一紅。索泮拍了李暠的肩膀一下,用力之大,幾乎把他拍倒:“說的好,這才是真正有骨氣的好男兒。玄盛,你將來定然比我們強。”
索月眼中冒著星星看著李暠,李暠卻根本沒有看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