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故人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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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尹玉成離開姑臧之後不久,一個青衣少年迎著晨光來到姑臧城下,他有些驚訝今日城門開的如此之早,他拿出自己的身份文件,登記進城,成為當天第一個進入姑臧的人。登記簿上寫著他的名字:宋繇。這少年居然是宋繇。經過兩年的時間,他長高不少,眉目也更加的清朗,仔細看和李暠有幾分相似,所不同的是李暠的氣質是英姿勃發,而宋繇則給一種翩翩公子的感覺。
宋繇走到了一間書鋪門口,他今天來姑臧是想問問有沒有抄書的活可以接。宋繇進入的這間書鋪赫然就是當年尹玉成介紹李暠抄寫《老子五千言》的那家。店主迎了出來,看見宋繇十分驚喜:“好久不見了。你長高了,怎麽瘦了許多?”宋繇答道:“我斷斷續續的生了很久的病,才可以出門。”宋繇語焉不詳,明顯是不想多說,店主點點頭:“那你可得多休養。我拿一些不急著要的活給你,你慢慢抄。”宋繇連忙道謝,店主忽然問:“我記得你姓宋對不對?你叫宋什麽?”“宋繇。”店主手裏的宣紙忽然就掉落了一地:“你也叫宋繇?”宋繇有些茫然:“我一直都叫宋繇。”店主說:“你若沒有其他事情的話,隨我去趟尹府,我總覺得尹姑娘要找的宋繇和你十分像。”
店主帶著宋繇來到了尹府,報上姓名,他們並不知道尹玉成已經離開姑臧了,這件事情尹府也隻有少數人知道。對於尹玉成發起的“找宋繇”的遊戲,由於這兩年冒名的實在太多,府裏管家都沒什麽心氣了,他看著宋繇像個讀書人的樣子,倒也不似壞人,就給了他兩吊銅錢打發了。
雖然已經過了兩年,但是宋繇對於當年那給自己寶圓膏的女子印象深刻,甚至膏藥用完了,裝藥的銀製盒子卻留了下來。宋繇也對她所說的尹府地址記憶清晰,甚至記得周圍的人說過她的名字。他並不知道那女子找宋繇是為什麽緣故,也不確定是不是自己,但是私心裏想見到她的想法占了上風,所以才隨著店主過來了尹府。知道那女子不在,宋繇沒有拿那兩吊錢,在府門前徘徊了兩圈就和店主一道走了。這已經是尹玉成和宋繇的第二次擦肩而過。
店主陪著宋繇一起離開,他並不知道郭瑀也不在姑臧城中了,而和宋繇說到玉禹館的先生是尹家姑娘的老師,如果宋繇的詩文不錯,可以去玉禹館找那位先生品評,放在門外就行。那位先生經常會收到學子放在門口的文章,拿回去看完了會把評語寫好,和文章一起放回門口。宋繇覺得很有意思,隨身正好帶有日常寫的詩文,也想和這位先生有所交流,就順道去了玉禹館,到了這裏卻大吃一驚,大門已經被踢的粉碎,站在門外都可以看到裏麵一片狼藉,他猶豫了一下,終於走了進去,邊走邊大聲說:“在下宋繇,先生可在館裏?可有在下可以效勞之處?”他走進去之後,卻看見院子裏有個身影正在花園裏挖著什麽,院子裏的人抬頭看向宋繇,卻正是索泮。
半個時辰前,索泮來院子裏懷念舊友,因為尹文一口咬定這裏住的不是郭瑀,所以索泮也沒有了需要避諱之處,大白天就直接進了玉禹館。他進來的時候看到一個身影一閃,以為有毛賊想偷些桌椅板凳什麽的,就沒有追上去。進來之後索泮發現院子裏的涼亭台階碎了一階,他當然以為是那些禦林軍做的,不由的為郭瑀感到哀傷,人才走了多久,家裏就被抄成這樣。難過歸難過,索泮在院子裏的花園裏看了看,順帶挖起來郭瑀說了很久要送給自己的花。他相信郭瑀之能,必然早已經走脫,臨走不來告訴自己,也是怕給自己惹麻煩,所以倒是一點兒也不擔心郭瑀的安危。
索泮正挖的起勁,忽然聽見有人自稱宋繇,索泮站起身,看著麵前這容貌酷似故人的少年,聲音顫抖:“你,叫做宋繇?宋僚是你什麽人?”
宋繇不知對麵這人是誰,聽到索泮提問,立刻朗聲答道:“正是家父。”
索泮上前一步握住了宋繇的手:“賢侄,你讓我們好找啊!”
索泮帶宋繇回到了自己府邸,他知道尹玉成在幫李暠找弟弟,立刻派人給尹府送信,沒想到尹之煥告訴他派去的人,自己小妹已經去了敦煌,此事千萬保密。索泮想,如果天下英才都能往敦煌匯聚,也是有趣的很了。
索泮對宋繇說:“我雖然未曾見過你,但是我從你哥哥玄盛那裏多次聽到你的名字,你的孝道聞名西域,真是太好了,不要讓人以為河西是蠻荒之地,這裏依然保持著世家大族的精神。”宋繇也十分感動,他問索泮:“索世叔見過我哥哥?”索泮點頭:“是啊,他兩年前從敦煌來酒泉和姑臧尋你,吃了不少苦,但是你離開酒泉之後就沒有音訊了,他沒有找到你,隻好自己回了敦煌。”
李暠和宋繇兩兄弟已經快十年沒有見麵,宋繇對兄長的印象十分模糊,此刻聽索泮說起,不由得哽咽:“我自伯母去世後,就隨親戚到了姑臧城外的鎮上,他做生意,我讀書,我也想去找我兄長,可是我不知兄長他在哪裏。”索泮說:“你遇到我就好了,我告訴你地方,你去敦煌找玄盛。他這兩年在敦煌可真是風生水起,仕途通達,你們兄弟二人骨肉同心,在一起也有個照應。”宋繇大喜過望。
索泮立刻修書一封,連帶著一包銀子遞給宋繇:“你去敦煌投奔你兄長,路途遙遠,這些銀子你拿著。我還給我堂弟索仙寫了一封信,他最近重開淩雲書院,請他安排你就讀,如果可能可以推薦你出仕。”宋繇起身行禮:“謝過索世叔,大恩大德,沒齒難忘。”索泮撫須而笑:“索家宋家原本就該守望相助,何況還有你兄長的人情。你我之間不必客氣,但願你此去敦煌諸事順利。”
宋繇曾祖、祖父和父親均在前涼做官,其父宋僚曾官至龍驤將軍、武興太守,宋氏也是當地望族,索泮以家族之間的情誼來說,宋繇自然更是不會推辭。事實上,宋繇素有大誌,立誌要靠自己的努力振興已經衰落的家道,隻是苦於沒有機會,現在有索泮的幫助,可謂是時來運轉,宋繇必然會牢牢把握這難得的機會。
宋繇辭別了索泮,立刻回到鎮上收拾行李,和宋家親戚道別,用索泮給的銀子買了一匹快馬,一刻也沒有耽擱的趕往敦煌。
此時張天錫已經開始滿城的搜尋慕容衝。慕容衝前腳剛走,梁熙就進宮求見,聽說張天錫放走了慕容衝,急的直跺腳:“陛下,就算那慕容衝手裏沒有山河圖,可聽說此人對苻堅極為重要,將他握在手裏,就是對付苻堅的一張王牌。”張天錫不以為然的說:“充其量不過是個男寵,苻堅為人心狠手辣,怎麽能在乎慕容衝的死活。他留了姑臧城裏的住址,你派幾個人去監視住他就好,不要讓他發現。”
然而當梁熙的人到了城南的同福客棧一問,根本就沒有叫做慕容衝的來投宿,他們怕慕容衝用了假名登記,而一一查看了全店的住客,也沒有見到慕容衝。同福客棧被官兵勒令關門,店主才想起來前兩天有個滿身泥汙的青年來店裏吃飯,被他令人趕了出去,沒想到這人居然睚眥必報,把禍事栽贓到了自己客棧的頭上。是的,慕容衝就是一個這樣的人,前燕宮廷裏都知道衝王子是一個微笑惡魔,千萬不能被他俊美無儔的外表蒙蔽了,凡是得罪他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可想而知被苻堅淩辱了兩年的他,內心是多想報複苻堅,他的仇人排行榜上排第一的是苻堅,緊隨其後的是呂光,現在又加上了張天錫。然而無論是對付誰,現在的他都還沒有這個能力。
從張天錫那裏借兵的事情的確像個笑話,慕容衝隻不過實在無計可施,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也要試上一試,卻沒想到對方敢當麵覬覦他的容貌。過去慕容衝是王子,就算有人私下有齷蹉的想法也不敢付諸行動,現在他是亡國王子,連有家有業的平民百姓都不如,拋頭露麵的確危險的很。慕容衝為了掩蓋自己的麵貌,這一路逃來都是滿臉塗上泥巴,以作掩飾,然而張天錫已經下令所有通過城門的人,必須把臉洗幹淨。慕容衝在城門附近轉了一圈,看見有一隊十幾個乞兒正在城門口排隊洗臉,不由得感到啼笑皆非,然後就毫不掩飾的走開了,因為他此刻是一個女子。
慕容衝離開長安的時候,身上帶著不少銀子,他之前穿的破破爛爛是為了偽裝,並不是沒錢置辦衣服。他拿出銀子購買了上好的女子衣衫,穿上去身形婀娜多姿,再戴上錐帽,窈窈嫋嫋的走在路上,安能辨他是雄雌?拿掉錐帽也不怕,慕容衝扮成女子連最紅的花魁都要自慚形穢。慕容衝帶著錐帽,一邊感歎這不愧是“車馬相交錯,歌吹日縱橫”的西北商埠重鎮,一邊問著路來到了尹府。他在尹玉成家門口轉來轉去,尹之耀出門看見這女子的身影,都不由的咽了咽口水。莫非小王子也對河西第一才女有興趣,想讓她幫著自己複國?慕容衝那深沉的心思,一般人是猜不出來的。
慕容衝發現還有一個女子和自己一樣在尹家門口轉悠了半天,看來也是尹才女的仰慕者。那女子的身形一看就該是個美人,慕容衝故意上前撞了那女子一下,女子的錐帽被撞了下來,露出一張滿是麻子的臉,慕容衝目瞪口呆,連道歉都忘了說。女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忽然一陣大風吹來,慕容衝的錐帽竟然被吹掉了,慕容衝立刻用手擋住自己的臉,女子看了一眼如花似玉的慕容衝,用低啞的聲音說了一句:“怪不得。可惜了。”慕容衝來不及問她怪不得什麽,可惜什麽,女子從地上撿起錐帽就走開了。
慕容衝自認倒黴,也重新帶上了錐帽,還好沒什麽人看見他的容貌,不然他這個小女子肯定走不脫了。慕容衝見等不來尹玉成,決定親自去打聽,他從尹玉成常去的書鋪打聽到尹玉成已經兩天沒來了,他去尹之燦常去的酒樓,聽到尹之燦的酒友說尹之燦原本要去敦煌,因為摔斷了腿,無法成行。所有的信息加在一起,慕容衝決定,立刻馬上去敦煌。
姑臧城門依舊守衛森嚴,檢查著進出的男子,並且讓人好好洗臉。慕容衝竊笑著來到門口,拿出花一兩銀子買的假戶籍文書,大搖大擺的通過查驗,離開了姑臧。
連續三更,戰鬥中的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