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心事莫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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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索仙書房出來,宋繇已經陷入沉醉,真不知道陳征灌了他多少酒。這時李暠來了索府,眾人還以為他是親自來接宋繇的,李暠先入內和索仙匯報自己已經派人送陳征離開。

    索仙滿意的點點頭:“玄盛,這次多虧你及時查明他的身份。他雖然不會是苻堅的諜者,但是小心些總是沒錯。不過他總也是為了來讀書,其心可嘉,你說就這麽幹脆的趕他走,我是不是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李暠說:“玄盛做的都是分內之事,世叔不必和我客氣。真正的陳征家裏我也派人去問過了,陳征家說就沒有收到邀請函,看來他們是在送信的路上偷走了邀請函,信使怕擔責任就沒有回報,陳家不知道邀請函的事情,也不會有人上門來揭穿他。此人心機之深,實不可留,世叔隻是驅逐他,不曾問責,已經對他很是客氣了。”

    索仙苦笑一下:“他那個身份。若是不想引起戰爭的話,除了好好送他走,還能怎麽辦?”

    李暠說:“河西分裂,敦煌要塞,各股勢力都想來插一腳。書院裏未必沒有其他人有問題。”

    索仙說:“我也知道。隻是我精力不濟,無暇顧及。還需要玄盛你多費心了。”

    李暠原本想告訴索仙,尹玉成對現在這個馬元正的懷疑,但是因為馬元正的身份特殊,他還是暫時忍住了沒說。

    眾人照例先回了一趟書院,然後再各自回居所。其實陳征離開之後,彼此之間也都知曉對方住在哪裏,這麽做顯得索仙安排的謹慎,也有些欲蓋彌彰。走出書院的時候,見索嗣的臉色十分不快,索英走到他身旁:“阿嗣,怎麽了?”

    索嗣說:“沒什麽。剛才這書法課上的不太痛快。”

    索英說:“我們雖然是索家人,但是先祖的字也見到的很少,寫錯了也屬平常。”

    索嗣麵色更加不悅:“我不是因為自己未看準而不快。而是這個阿秀也實在太愛出風頭了,謙抑的美德何在?這樣的女子,也不知道是如何讓我二叔讚不絕口的。想想就覺得生氣。”

    索英笑了:“七弟,我以家姐的身份和你說兩句。若是旁人你是斷然不會這麽生氣的,這也顯得你很無理,你會生氣,是因為你沒有把她當做旁人吧?”

    索英說完就自顧自的先行走了,唯有索嗣在甲班門前的草坪前呆立了許久。我沒有把她當做外人?索嗣那古怪的挑剔病症,一直以來的別扭心思,忽然就被索英刺破了,毫無保留的呈現出來,他才發現自己其實對於和尹玉成的關係並不反感。而從尹玉成到來之前兩年起,索嗣就知道自己未來的妻子是河西才女,是尹玉成,是人人都會羨慕的佳偶;而從漫天狂沙裏見到那個女子起,他就開始挑剔,甚至當眾挑剔她,不過是想讓其他人都知道自己和她的關係不一般。

    索嗣恍然大悟的站在那裏,手心發冷,心頭火熱。

    索英卻又走了回來,看著他:“阿嗣,你想明白了?”

    索嗣點點頭。

    索英說:“我有個問題不明白,我要問問你。你和玄盛兄相差如此之大,為何會成為好友?”

    的確兩人相差很大,李暠沉穩內斂,為人低調;索嗣傲嬌耀眼,光芒四射。這樣的兩個人能成為多年好友,那就一定是李暠在遷就索嗣,索嗣在配合索嗣。然而索英這一問,卻讓索嗣更多的看自己的內心。或許是因為李暠家境比索家差的太遠,和他在一起索嗣有優越感,李暠很出色,索嗣覺得有這樣的朋友有麵子,李暠也從不在意被索嗣壓一頭,兩人曾一起是敦煌的兩位玉麵郎君,現在都被列為“淩雲四子”。所以真的很難說是因為不想落在李暠後麵,索嗣才一直努力上進,還是因為有索嗣在身邊,李暠也得到了更多的關注,這顯然是一個無解的答案,於是索嗣問索英:“你問這個幹嘛?”

    索英輕笑:“沒什麽隨便問問。聽說好朋友會越來越像,比如喜歡同樣的東西,喜歡同一本書,乃至同一個女孩兒。”

    索嗣有些驚訝的看著索英,他知道索英一向不是一個多話的人,她究竟想告訴自己什麽?

    休沐的第一日清晨,辛瑤還在睡著。尹玉成和小茹已經梳洗完畢,來到了索府門口等待宋繇的到來。陳征因故離去,慕容衝要陪索月也去不了,按照之前的約定,就隻有他們三個去了。

    約定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刻鍾,宋繇還沒有出現。

    小茹有些著急:“姑娘,我們去李宅找找他?”

    尹玉成搖搖頭:“阿業不是會隨便失約的人,想必真的有事情。我們自己走吧。”

    兩人吩咐馬車啟程,這時一匹快馬如閃電般奔馳過來,停在馬車前麵。尹玉成掀開車簾,看見李暠從紫風上下來。

    李暠過來說:“阿秀,阿業昨日飲酒過量,宿醉未醒。我一早剛去太守府請假,我陪你們去莫高窟。”

    尹玉成說:“多謝李兄。我約阿業,是因為他也不曾去過,李兄必然去過多次,就不麻煩李兄了。”

    李暠堅持:“我是本地人,這邊道路熟悉。最近聽說小旋風在附近出沒,還是我跟隨才放心些。何況,我也不是白跑一趟。”李暠指指自己背上背著的包袱:“我早就想去莫高窟請畫師為我父母修刻供養人石窟。阿秀姑娘,和我何必客氣?”

    話說到這份上,尹玉成點點頭:“好。那我就不和李兄客氣,我們走吧。”

    馬車車輪滾動,尹家的四個護衛遠遠的跟在後麵保護馬車。這時,索府的側門忽然開了,索嗣從裏麵走出來,看著李暠隨行的背影,生氣的握緊了拳頭。

    辛瑤因為體力還不足以出遠門,被尹玉成留在了府裏。她實在無聊,去臨水居找慕容衝,慕容衝正在吃早飯,辛瑤在門口看著他吃飯的樣子,有些目眩神迷,他這哪裏像個贗品製造商,分明是最高貴的王子降臨人間。可笑自己剛見到他的時候,還把他當做女子,真的是瞎到一定程度了。

    慕容衝見到辛瑤十分開心的招呼她進來,還讓人給她也上了一份早飯。辛瑤邊吃邊說:“我那邊也有早飯,阿秀和小茹一早就去莫高窟了。你今天怎麽安排?”

    慕容衝懶洋洋的說:“隨便逛逛,去看看馬戲什麽的。從這個月開始,賣字的收入,我們兩個一人一半,你的存到錢莊,換成銀票。我的一半要現銀,一半換成東珠。”

    辛瑤一一記下,慕容衝滿意的點頭:“阿瑤,你比我相像中更聰明。事情做的幹脆,還從來不問我要這麽多錢做什麽。”辛瑤雖然病後不能用力,但是功夫仍在,身手敏捷,不易被抓,而且對慕容衝極為的信任和忠誠,慕容衝有意的不去想這忠誠背後的原因,所以兩人相處到目前為止都十分融洽。

    辛瑤放下碗筷:“有錢拿就可以了,還有什麽好問的。你這裏風景真好,阿秀這麽喜歡美景的人,怎麽就不肯過來一次呢?”

    慕容衝笑了:“因為有些人總有些禁忌的。阿秀,她——算了,不說她了。”慕容衝及時止住自己要說出尹玉成怕水的事情,自從知道尹玉成的身份之後,她的什麽事情,慕容衝都了如指掌,比如那個皇後命。

    慕容衝拿起一方手絹,向辛瑤的臉嘴邊伸過來:“別動,這裏沾到點粥。”辛瑤乖乖的坐在那裏等他給自己擦幹淨,他卻忽然把手絹塞到了辛瑤手裏,辛瑤接過手絹有些不解的看著他,這時聽到門簾輕響,精心打扮過的索月走了進來。

    索月看見辛瑤熱情的說:“阿瑤也在,一會兒和我們一起看馬戲去吧?”索月是這家馬戲團的狂熱粉絲,恨不得見到人就安利一下,尹玉成等人都被她的熱情打動,去捧過場了。於是,當天的休沐日變成了三人行,若是加上索月的丫鬟小蓉,那辛瑤就明顯感覺到了自己在第二梯隊。前麵慕容衝和索月並肩而行,她和小蓉像跟班一樣的跟在後麵,小蓉當然本來就是丫鬟,可是她辛瑤並不是啊。

    當天的馬戲表演有很多新節目,索月看的十分開心,辛瑤卻一點兒也沒看進去。她隻是注意到原來慕容衝的溫柔不止是給她一人,慕容衝看著索月的時候眼睛裏好像有星星,索月當然也是。辛瑤簡直想立刻拋開,可惜裏麵坐的滿滿的,若有人站起來一定會被後麵的人指責,她隻得乖乖的坐在那裏忍受。

    馬戲演出的到來了,所有觀眾都喜歡的一隻叫做小二的小猴子出場了,這隻小猴子滿臉的毛,但是它有個特殊本領能聽懂人話,看懂文字,因此每次演出的時候,馴獸師會給它寫著字的木板,然後它按照提示做動作,比如“翻跟鬥”,比如“抽水煙”,還有比如“要錢”,它會拿著一個破帽子滿場要錢,銅錢就如雨水一般的落在它身上。自從小二來了,敦煌城裏教育自家兒郎都變成了:“你再不好好讀書,還不如小二識字多,你丟不丟人?”

    索月特別喜歡小二,小二開始要錢的時候,她就拿出一把錢開始扔,可惜手力不夠,總是扔在前排人的腦袋上。慕容衝拿過錢:“我來——”他功夫不弱,手勁當然也不小,隻見如同連珠一般,一百個銅錢恰巧落進小二的帽子裏,眾人以為他是馬戲團的托兒,都大聲喝彩。小二立刻衝他這個方向作了個揖。

    索月興奮的說:“阿元你看,小二多有靈性!”

    辛瑤卻冷冷的說:“我家阿秀姑娘上次看了小二的表演就再也不願意來了,她說這樣有靈性的生物不該被關在籠子裏,被鞭子抽打,變成賺錢的工具。”

    索月一下子被噎住了。慕容衝立刻低聲安慰她,旁邊小蓉實在忍不住說:“阿瑤姑娘,你這是幹什麽呢?我們要是不來看,沒人買票,小二吃不上飯,就會餓死。你要搞清楚,不管是你還是阿秀姑娘現在都是寄居在我們索府,我家姑娘才是索府的主子。”

    辛瑤覺得自己的頭簡直要炸裂了,指著慕容衝說:“那阿元呢,他也是寄居索府,所以就要對你們姑娘百依百順,不敢得罪是嗎?”

    小蓉用詫異的眼神看著辛瑤:“你說什麽呢?馬公子是我家姑娘的未婚夫婿,早有婚約,姑爺住在府上,怎麽能是寄居呢?”

    婚約?姑爺?夫婿?同窗?

    辛瑤忽然覺得自己就是個天大的笑話,也不和慕容衝打招呼,站起來,冒著後排人的唾罵,擠出了馬戲演出的觀眾看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