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意外重逢

    尹玉成看了看索嗣：“阿嗣，好巧啊，你怎麽也來莫高窟了？我還是坐紫風比較習慣。”尹玉成說的是實話，雖然兩年沒見到紫風，紫風小的時候都是她天天去喂食，纏著二哥帶自己騎紫風出門的。

    索嗣用鼻孔哼了一聲：“隨你的便。”

    見索嗣圈馬要走，李暠立刻從紫風上跳了下來，把馬牽到索嗣的馬前：“阿嗣，既然阿秀喜歡紫風，你騎紫風帶她下山，把你的馬給我騎吧。”

    索嗣立刻翻身下馬，把自己的馬拉到了紫風後麵，他一向喜歡紫風，而尹玉成當然隻能和她共乘。尹玉成到索家之後和索嗣接觸不多，話也說的很少，她內心裏當然是希望李暠騎馬帶她的，見李暠主動讓出紫風，一思量立刻明白了怎麽回事。她沒想到李暠會因為避嫌而讓出紫風，她和索家還沒定親呢。

    尹玉成有些生氣，她走到紫風跟前，自己翻身上馬，看來馬術課的練習沒有白費。尹玉成摸了摸紫風的毛，紫風十分乖覺，一動不動，尹玉成回頭對著那兩個好兄弟說：“我試試，自己騎紫風下山。”她催動紫風，自行向山下馳去，李暠大吃一驚，他立刻上了索嗣的馬，索嗣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李暠一把將索嗣拉到馬上，向紫風追去。

    紫風乃是駿馬中的龍鳳，根本不是一般的馬可以追上的，還好尹玉成騎術不精，紫風十分有靈性，怕嚇到主人，故而跑的也不是很快。但是就是跑在李暠和索嗣共乘的那匹馬前，李暠以為是尹玉成的騎術進步如斯，卻沒想到是紫風自己在操控自己，果然是一匹全自動的寶馬良駒。

    兩匹馬就這樣一前一後的回到了昨晚尹玉成搭的營帳，營帳處多了一輛馬車。尹玉成從馬上下來：“這是誰來了？”

    小茹趕緊過來：“姑娘，你可回來了。今天一早索嗣公子和索院長的夫人、索英姑娘都來了。你是和他們約好的嗎？”

    尹玉成搖搖頭，回身看那兩人。李暠和索嗣也都下了馬，索嗣一言不發，就往自家的馬車走，尹玉成叫住他：“阿嗣，索夫人也來了嗎？”

    索嗣停住：“二嬸和阿英在那邊山腳下的廟門前請高人算命，你若想拜見她，就自己過去吧。”索嗣牽上自己的馬，大踏步回到自家馬車旁邊。其實索夫人今天會來，也是昨天索嗣見李暠和尹玉成來了莫高窟，回去勸說二嬸這邊有高人算的極準，索張氏一向相信卜算的事情，加上索月和馬元正兩人情投意合，她想請高人給定個日子，所以索嗣一攛掇，昨天晚上他們就出發了，不過比尹玉成嬌氣，宿在了三危山附近鎮子的客棧裏，其實那時候馬元正恰巧趕著羊群回羊圈，他口中的債主就住在索家下榻的客棧對麵。今日一早索家人就出發來到莫高窟下，索英陪著索張氏禮佛、給供養金之後就去卜算了。

    尹玉成見索嗣態度冷淡，也懶得理他，卜算之處距離帳篷不遠，她不便叫李暠，帶著小茹就去找索張氏了。沒有人比李暠更清楚索嗣的少爺脾氣上來，那有多可怕。這和宋繇之前覺得不被尹玉成認出而憋屈，所以故意搞些事情，引尹玉成注意的那種少年心性完全不同。索嗣從小就是天之驕子，他很可能會當著索張氏的麵胡噴李暠和尹玉成有私情，李暠自己就罷了，他不願意尹玉成遭受難堪，所以他溜達到索嗣身邊坐下，打算和他好好聊聊。

    索嗣眼神不善的看著李暠，李暠假裝不知道他為什麽生氣：“阿嗣，怎麽了，大老遠來的，也不去轉轉？又不像我那不爭氣的弟弟，答應了與阿秀一同來莫高窟，卻因為陳征的事情宿醉，隻好讓我這個兄長來頂缸。”

    索嗣聽他話裏有解釋的意思，臉色緩和了不少：“你真的是為了替阿業踐諾才向太守府請假陪阿秀來莫高窟的？”

    李暠知道他鬆動了，肯定的說：“當然是了。本來阿秀還約了陳征，因為他們幾個都是外來的，沒來過莫高窟。本來阿元也要來，卻被阿月給絆住了。”

    尹玉成拒絕索嗣想要一起來莫高窟的時候說過同樣的理由，索嗣立刻就相信了，他看看遠處吃草的紫風，又問了一句：“阿秀為什麽這麽喜歡紫風？還說騎紫風習慣了？”

    這是索嗣無心問的，李暠卻犯了難，前麵他說的話，除去自己的私心，倒是都沒有撒謊，可是問到紫風，他如果不撒謊就隻能實話實說，紫風就是尹姑娘送給自己的，聯係上他拒絕索英時候說的話，索嗣馬上就能看穿他的心事。李暠這麽謹慎穩重的人，居然會因為索英的一句自怨自艾的問話而泄露心事，實在是讓他後悔不迭。

    李暠斟酌了半天，終於心一橫：“紫風如此神駿，連你都看的上，誰不喜歡？阿秀在來的路上也要了紫風，自己騎了一段路。”

    索嗣說：“沒想到阿秀這樣的女子也喜歡好馬，我倒是想差了。走吧，我們去看看二嬸算的如何了。”

    李暠知道索嗣這裏已經烏雲消散，暫時不會有事情了，兩個人一路步行前往廟前的卜算攤子。

    這座廟早已荒廢多時，原來的出家人為了請匠人雕刻石窟，早都外出化緣了，所以廟裏沒有僧人。不知何時卻有個穿僧服的年輕男子，在廟門口擺起了卜算攤子，他算的極準，卻每人隻收一百錢，可以說是非常價廉物美了。一來二去就出了名，敦煌城裏的很多大戶人家都特意來找他算命，還有人想請他到城裏去開館，他卻一直沒有答應，而是堅守著廟門前的這塊地兒，不過收費方法有所改變，根據命運好壞來收，如此一來，慕名而來的人就更多了。他因為名氣大，就一人擺攤，也強人來騷擾。

    尹玉成到攤子的時候，索張氏和索英都已經算好了，索英的臉色不太好，因為算命的男子說她這一生姻緣不順，所求難得。但是從目前實際情況來說，確實是算的極準了，索張氏還特意問了有沒有什麽辦法增加姻緣運，這算命的居然攤手說：“今生受者是，前生作者是，所謂一命二運三風水，這命都是來自前世所做，今生合該如此，我隻管說出我看到的，但是若要對運勢有所改變，還有四積陰功五讀書。但是要做到什麽程度才能有所改變，我真的不知道。”

    索英哼了一聲：“故弄玄虛，二嬸我們走吧。”

    那算命的人搖了搖頭：“既然你不信我，又何必來算呢？”

    索英說：“我聽說信則靈，不信則不靈。我就偏不信你。”

    算命的男子笑了笑：“原來姑娘是不肯接受自己婚姻運不順的現實。那自然也是不肯做善事了，你的婚姻運差就差在你的心上了。”

    索英怒道：“你說什麽？”

    男子說：“我不會再對姑娘說任何事情。你算命的費用我不收了。這位老夫人富貴非常，請給十兩銀子。”

    索張氏非常開心的掏了銀子，索英氣極，恨不得衝上去扇那男子耳光。這時尹玉成和小茹到了，索英冷笑：“來了個極其富貴的人兒，你給她算算。卦費我出。”

    那男子看到尹玉成臉色大變，尹玉成身後的小茹更是後退幾步，尹玉成立刻回身拉住小茹，低聲說：“這裏有外人，別說話。”

    兩人來到那攤子前，男子臉色已經如常，索英說：“阿秀，這人有意思，你也算算。”

    索張氏想知道尹玉成的八字，好和索嗣合上一合，也攛掇說：“這位大師很有命，算的很準，阿秀你就算上一算吧。”

    尹玉成微笑：“家師有命，不得隨便算命。我就不必了。”

    索英不甘心的說：“整個河西都傳說你是貴女，你不敢算，是怕被揭穿？”

    尹玉成說：“富貴天定。而心之貴卻在自己。我都不在意這些，阿英姐姐你又何必在意？”

    索張氏見尹玉成不肯算，也沒了興致，拉了拉兩人：“好了，阿秀不算，我們就走吧。”

    尹玉成想和那卜算的男子說話，急忙回頭看了一眼。那男子會意從攤子裏出來，對索張氏鞠了一躬：“這位夫人，這位姑娘不用看八字，僅看麵相就知道絕非常人，但是姑娘最近有些事情，我想提點一下。”

    索張氏立刻站住：“難得大師主動開口，那你說吧。”

    男子笑了笑：“我接下來要和這位姑娘說的事情，隻有家人才可以聽聞。請問夫人和這位姑娘是什麽關係？”

    尹玉成和索嗣的婚事到現在都還懸著，索張氏和尹玉成當然沒什麽關係，索英也沒有。

    尹玉成看著小茹說：“這是我的貼身丫鬟，與我在一起已經超過十年，親如家人。”男子立刻說：“她不用回避。”

    索張氏雖然不高興，但是畢竟是個有教養的大家閨秀，當下放開尹玉成的手，拉著索英走到了一邊。

    索英十分不甘心的一直回頭看，索張氏製止了她：“阿英，這世上的事情，知道的多反而是禍事。經常裝聾作啞反而是有福的人。”

    男子見索張氏和索英走遠，立刻向尹玉成躬身行禮。尹玉成扶住了他：“樂知，你怎麽會在這裏？”原來這個男子竟然是樂知，郭瑀之前的書童。樂知一年前回鄉娶親，迎娶了自己從小定親的表妹，卻不曾想表妹身體極差，得了肺癆，不到一年家產賣盡，依舊纏綿病榻。樂知想找原先的主人郭瑀，才知道郭瑀離開了姑臧，尹家姑娘閉門不出，根本求見不到。在三危山見到尹玉成，樂知才明白尹玉成來了敦煌，尹家是為了隱瞞尹玉成的行蹤才對外如此宣稱。

    尹玉成沒想到樂知娶親後如此落魄，緩緩說：“你為了給妻子治病，就用從先生那裏學到的一點點占卜之術來賺錢？”

    樂知點頭：“樂知慚愧，樂知實在占卜上比先生差的太遠。但是身無所長，做其他事情也不如占卜賺錢來得快。”

    尹玉成沉吟不語，樂知這麽做也是情有可原。樂知繼續解釋說因為住的距離敦煌不遠，知道這邊三危山是佛門聖地，於是帶著妻子來到三危山下的小鎮居住，自己白日裏穿上僧服，假扮城出家人，在山腳下給人卜算。晚上再回鎮上去陪妻子看病。

    故舊重逢，尹玉成還能和樂知淡定的說話，而小茹呆呆傻傻的看著樂知，看著這個自己喜歡了數年的人，心上宛如刀割。

    尹玉成說：“樂知，冒充僧人的因果極重，我相信你也明白。你不要再做這個營生了。我知道敦煌城裏有個醫館大夫醫術高明，你帶著妻子到敦煌來找地方住下，到索府來找我，她以後的診費我出了。”尹玉成並不知道郭瑀曾經留給樂知的提醒，而此刻樂知又能說什麽呢？為了妻子，他必須這麽做。

    樂知的眼淚已經流了出來，李暠和索嗣到了跟前。索嗣是知道這位“大師”的規矩的，不由得問：“算的如何了？這位姑娘該給多少診費？”

    樂知擦了擦眼睛：“這山腳下風沙大，竟然迷了眼。這位姑娘的福德，非小的能算。我剛才不過提醒了這位姑娘幾件事情而已。”

    尹玉成笑道：“這位大師算的極準。我打算請他到敦煌城裏開館，可以時常拜訪。”尹玉成這麽說，是為了避免將來和樂知往來的時候，被人看到。她不希望因為自己的授業恩師是郭瑀的事情，給自己和先生帶來麻煩，所以樂知的真實身份必須隱瞞。

    索張氏和索英也都走了過來，索張氏有些意外：“沒想到過去多少達官貴人都邀請不到大師，阿秀竟然與大師如此有緣。這樣看來阿秀的確福氣不淺。”

    樂知拱手：“我一個福薄緣淺之人能夠得姑娘青眼，是我的福報才是。”

    索英走到李暠麵前，低聲說：“孤男寡女剛才絮絮說了半天，現在又要到敦煌城裏相聚，怕不是看對眼了吧？”

    李暠在姑臧玉禹館見過樂知，對這個伶俐的書童印象頗深，就算他沒見過，也不會被索英挑撥了，李暠淡淡的回索英：“若心中有佛，則看人人是佛。若心中有塵埃，則看人人身上有塵埃。索姑娘，請自重。”

    索英麵色煞白的看著李暠，李暠卻根本不搭理她，走上前去聽尹玉成安排樂知幾天後進城的事情，表示可以幫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