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376年，沒有人有時間去想那個姑娘去了哪裏，因為涼州已經失陷。

    年初之時，天王苻堅打著為王猛報仇的旗號，禦駕親征河西。首當其衝的攻打姑臧，索泮因為勸諫得罪了張天錫而被罷官，張天錫也帶著一萬人去禦駕親征，結果前麵對敵苻堅，後麵自己的隊伍就投誠了，張天錫被前秦軍隊活捉，姑臧不得不打開城門投降。苻堅輕鬆滅掉前涼，苻堅進入姑臧之後，召見前涼的官員，索泮見到苻堅不跪，苻堅反而十分欣賞他，而讚歎說：“涼州確實有很多君子！”這句話傳出來，所有河西的士子都鬆了一口氣。

    作為一個有野心的君主，苻堅並沒有弄屠城之類的殺招，反而采用了文明的政策。任命張天錫為前秦武威太守，索泮為別駕，宋皓為主簿。而實際上張天錫的武威太守也沒真正的當上，苻堅把前涼士族張天錫、敦煌太守張烈等7000餘戶，帶回了長安任職，名為重用，實為軟禁。此時的李暠已經升職為主簿功曹，是諸吏之長、郡府主管，但是因為家道中落，官職不高而幸免。而因為河西一代疆域廣闊，苻堅又陸續向河西遷徙關內人民上萬戶，以穩定前秦在河西的統治。

    涼州陷落後因為苻堅籠絡人心的懷柔政策，並沒有出現大亂，而很多的官員繼續擔任要職。李暠的暗衛在尹玉成離開後，每三日向他匯報一次尹玉成的行蹤，當苻堅軍隊進入姑臧之後，尹家也未受到牽連，尹文仍然擔任原來的官職。可是索家的幾個兒女卻悄悄離開了姑臧，之後，李暠就失去了尹玉成的消息。現任太守孟敏的身體並不好，眼看他還有一步就要登上太守之位，但是內心卻十分煎熬。他在等尹玉成大婚的消息，不然，他不能安心的迎娶辛瑤。

    前秦的鐵蹄還在繼續前進，378年苻堅進攻襄陽，379年攻克襄陽。

    380年的時候，李暠忽然有了尹玉成的消息，她和馬元正回到了扶風，準備舉行婚禮。李暠決定出發前往扶風，辛瑤已經搬進了李宅，她攔住了李暠：“玄盛，我不準你去。”

    李暠搖頭：“我必須去親眼看著她嫁給別人才能死心。我回來，我們就成親。”

    尹玉成的婚禮辦的十分簡單，獲邀的都是親朋好友，她驚喜的見到了一個不速之客——慕容衝。已經當了皇帝多年的慕容衝還是那麽的俊美，那麽的自大。馬元正從來沒見過這個把自己前任未婚妻拐跑的小子，慕容衝拍著他的肩膀說：“別緊張，你妻子是我師妹，我不會拐跑他。再說，你也要感謝我，不然，阿秀怎麽能輪到你這個傻小子這裏？”

    尹玉成把慕容衝的手抓開，嫌棄的說：“師兄，別亂拍。趕緊把賀禮拿出來。”

    慕容衝說：“你跟了他就變得這麽小家子氣。來給你——”他居然連珠炮一般的扔出來108顆夜明珠，全都掉在尹玉成麵前的盤子裏。尹玉成和馬元正目瞪口呆，尹玉成說：“師兄，你的功夫現在比以前厲害多了。”

    慕容衝笑笑：“連你都看出來了？我現在每天苦練功夫，因為每隔三天就會有人來暗殺我，我隨機睡不同的床，身邊沒有女人，不然也活不到今天。”慕容衝說的輕描淡寫，尹玉成卻知道裏麵的驚心動魄。她今天才從慕容衝那裏知道索月在逃亡的當天就去世了，慕容衝在皇宮裏給她修了花塚，寂寞的時候就去墳塚那裏和索月說說心裏話。

    馬元正傻傻的問：“阿秀，你這個師兄是做什麽的？”

    尹玉成笑道：“他的職業嘛，沒什麽意思。他是做皇帝的。”

    馬元正目瞪口呆。慕容衝看著他，心裏暗想：哎，老天總是眷顧老實人。

    慕容衝這次是偷偷出來的，他再次強烈表示了邀請夫妻兩人來自己皇宮做客的誠意，在婚禮之前就離開了。其實這幾年尹玉成和馬元正一起去了很多地方，雖然兵荒馬亂，但是並沒有遇到太大的危險，逐漸的陳七等護衛她也不帶了，就和馬元正兩人並肩而行，如同神仙眷侶。

    馬元正不僅是個好廚子，還是個好導遊，再無趣的地方和他一起，他就能講出許多典故和故事。而尹玉成則吟詩做賦，這兩年寫的文章也足夠出一本書了，不過她都沒有外傳。兩人朝夕相處，彼此心意相通，感情十分要好，慕容衝表示看不慣他們那個樣子，在婚禮之前就告辭走了。尹玉成沒有留他，因為她知道慕容衝的處境十分危險，現在涼州也是前秦的屬地，他的出現如果被發現，那就是不得了的事情。

    馬家在扶風當地以清流而出名，馬元正雖然是長子，但是長年不在家，全靠下麵的弟弟妹妹孝養父母，而父母也十分開明，對於尹玉成這個兒媳婦也十分認可。尹玉成在馬家不僅沒有覺得拘束，反而十分的輕鬆。她的兩位兄長現在都在酒泉，父親尹文留在了姑臧，一家人也不能常見麵，但是彼此知道對方安好。

    婚禮簡單而溫馨，結束之後尹玉成才發現收到了兩份特別的賀禮，都沒有署名。一份不用看她都知道是李暠，李暠把當年她的那套茶具送了回來。尹玉成吩咐：“拿去扔了吧。他怎麽不把紫風送還給我。”

    結果另外一份，居然來自一個天池的養馬官，送了兩匹頂級駿馬，尹玉成怎麽也想不出這人是誰，但是馬她是真喜歡，她開心的接受了這份禮物，打算下次出門就騎著這兩匹馬去燕地見慕容衝。

    李暠默默的回到了敦煌，他在婚禮前偷偷的去看了她，她還是那樣美麗，甚至更加有小女兒的嬌羞，一看就是被人寵愛的女子，數年前的那場殺戮她早已經放下，她原本就不是一個會報複和記仇的人，所以她能活成讓人羨慕的模樣。李暠反觀自己，這兩年似乎老了許多，雖然別人都說他是沉穩，他卻知道自己的心早就死在了她離開敦煌的那一天。他的情傷始終未曾愈合。他回到敦煌，立刻宣布自己和辛瑤下個月舉行婚禮，辛家人在前涼滅亡的時候都從天水搬來敦煌投奔辛瑤，他們等了多年終於等到這一天，簡直要喜極而泣，辛瑤卻十分平靜。她想自己要比她幸福才是。

    李暠是個君子，當年那場交易答應她的事情都做到了。她和小旋風勾結，幫李暠救出了芳姨，救治了尹玉成，李暠沒有食言，而當眾求婚。她幫助李暠潛入王猛帳中殺了王猛，李暠就真的再也不向尹玉成解釋一句。李暠答應過像真正對待妻子一樣對待她，給她孩子，不會冷淡她，她相信婚後，李暠都能做到。這些不就是她想要，想追求的嗎？不用跟著慕容衝提心吊膽，不用和人爭風吃醋，洗掉了間諜的經曆，保留了自己高貴的姓氏與身份，一切都很完美。除了李暠不愛她。辛瑤知道李暠在暗中練兵，當年他收編了小旋風的一千餘人，現在都訓練成了精兵強將，她知道李暠必然有著隱藏很深的野心，若他登基，她不就是皇後？

    丫鬟小雲進來稟告：“姑娘，馬夫說有一匹母馬生下了白色額頭的小馬，你看？”

    辛瑤咬牙：“立刻殺掉。”她相信樂知最後和她說的話，她不允許出現白色額頭的小馬，她卻不知道這是樂知死前對她最後的報複。

    李暠的暗衛一直在把宋繇的消息傳回來，然而宋繇卻一直在尋找公主，他不肯原諒自己的兄長，不肯回家。他說絕對不會喊那個女人做嫂嫂，除非阿秀進門，否則絕對不回李宅。李暠知道這是今生都不可能的事情了，他隻能隨便宋繇。李暠和辛瑤的婚禮比尹玉成的還要簡單，他家裏人丁稀少，僅有索仙作為代表出席，連索嗣都沒來，然後就是辛家的親戚，但是李暠送給辛瑤一座新宅子，她就是宅子的女主人，眾人都羨慕不已。索英已經認了李暠做義兄，辛瑤想這或許是她放棄爭取李暠的表示，因此對索英也格外的親切。她覺得作為一個女人，自己已經算是成功的了。

    前秦鐵腕統治之下的涼州，也不斷有小股的反抗勢力出現。連李暠都沒想到的是，383年，王穆居然帶兵反了，此時苻堅在淝水之戰中失利，若是打擊他，確實是好時機，但是河西兵力實在太少，苻堅派了呂光前來鎮壓王穆。李暠同時還得到消息索嘏和郭瑀同時“起兵五千，運粟三萬石，東應王穆”，他沒想到郭瑀先生會親自參與支持王穆，不由得暗中著急。

    遠在燕地的慕容衝也得到了這個消息，此時，馬元正和尹玉成正在他的皇宮裏做客。尹玉成也擔心郭瑀，問慕容衝：“師兄，是否可以出兵幫助王穆？”

    慕容衝搖搖頭：“無論我是不是出兵，王穆都是會失敗的。我現在要積蓄力量，趁著呂光不在，攻打長安。”

    慕容衝和尹玉成兩人和郭瑀學了不同的東西，慕容衝是兵法、謀略，尹玉成是治國之道，因此慕容衝其實還是個好的統帥。尹玉成見他滅掉苻堅的決心如此之大，隻好默默等待河西的消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