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時間，涼州風雲再變。

    河西群雄裏表現最亮眼的居然是禿發雪的哥哥禿發烏孤，398年他趁著後涼呂光政權內訌，搶占了後涼的不少地盤，這中間也自然是打了不少仗，而自稱武威王。399年就更加熱鬧了，這一年，呂光病死，兒子呂紹繼位，後涼更加衰微。沮渠蒙遜之前兩年連續打敗後涼軍隊，呂光死後，沮渠男成也投奔了段業，沮渠兄弟加上索嗣一起勸說段業自立為王，段業想了想沒繃住，就自立為王了，史稱北涼，最初定都張掖，任命沮渠蒙遜為尚書左丞，梁中庸為右丞。

    禿發烏孤見段業都稱王了自己當然也不能落後，遷都到青海樂都，占據河湟地區，399年建立南涼。禿發雪這被叫了許多年的公主之名終於變得名副其實。

    現在涼州地區前涼、後涼，北涼、南涼都已經齊全了，大家就等李暠的西涼了。而眾望所歸的李暠在等自己的夫人開口說話，他總不能登基的時候，皇後像個啞巴，所以他根本不著急。然而他不著急，有人著急，一位神助攻出場，打算推他一把，就是他曾經的好兄弟索嗣。

    索嗣在段業手下還是頗受器重的，也娶了段業的庶女，段業稱帝後，雖然名義上也是個駙馬，卻沒有實權而有對頭。沮渠蒙遜雖然出生後被偷走，流浪多年，但是他畢竟是尹玉成的徒弟，受尹玉成教導多年，他知道讀書的重要性，經常手不釋卷，養馬的時候也和馬元正相仿，一邊養馬一邊看書，廣泛涉獵史書，可以說才識出眾，而且胸有大誌。但因呂光實乃一代梟雄，因此蒙遜在呂光的時候扮豬吃老虎，經常遊獵飲酒，把自己掩蓋起來，到了段業這裏，就再也不用偽裝了，他實際上是個非常強勢和霸道的人。段業為人胸無大誌，優柔寡斷，耳根很軟，沮渠蒙遜很知道如何利用他的弱點。索嗣因為得罪過蒙遜，蒙遜對他各種當麵背後的下手，他被弄得十分狼狽，好不容易段業自立為王了，索嗣決定要給自己找一個好的地方做草頭王。

    他當然首先看中了敦煌。李暠在段業稱王後，對段業稱臣，兩人現在算是同朝為官，段業任命李暠為安西將軍、敦煌太守，兼任護西胡校尉。索嗣在段業手下有個掛虛名的右衛將軍之職，隻要想到李暠他心裏就如同貓抓。他對於李暠終於還是娶到尹玉成十分的怨恨，對於他當上敦煌太守更是嫉妒。

    這一日下朝之後，段業讓索嗣陪他去騎馬，索嗣乘機提到李暠有一匹紫風，非常神駿。段業說：“我這宮裏有蒙遜當年抓的天馬的第二代，還不如紫風一匹老馬嗎？”

    索嗣說：“紫風雖然已經老邁，但是李暠對它極好，經常放它自己出去吃草。馬和人不同，馬出去了自己還會回來。但是人若是放開了，恐怕終成後患。”

    段業並不傻，聽索嗣這麽說，笑了笑：“你的意思是李暠在敦煌會成我北涼之敵？”

    索嗣說：“李暠在敦煌經營有近二十年，他出身望族，在敦煌影響極大，不可讓他久留。”

    段業聽了覺得有道理，決定讓索嗣去接替李暠的敦煌太守的職務，隻能說他想的太天真了。李暠雖然名義上稱臣，可是他們為這座城市付出了什麽？拿著詔令就想剝奪別人的勞動果實？李暠就算再好說話，也得被逼反了。索嗣可沒想這麽多，帶了五百人就去敦煌上任去了，而且還擺譜不進城，先讓人帶著段業的詔令去傳旨，然後讓李暠出城到二十裏處來接自己。他打算等李暠來了，好好的羞辱他一番。

    此事來的突然，李暠也沒想到，他馬上在太守府召集心腹來開會商討此事。宋繇作為他弟弟第一個站出來說：“李太守在敦煌治理的井井有條，萬民歸心，索嗣今天敢讓你交出太守之位，明天就敢要太守的人頭。李太守雄才大略，既然得不到北涼的信任，何不自己開創一番局麵？”宋繇這是明著要勸自己阿兄反了。效穀縣令張邈也說：“呂氏子孫無能，北涼段業昏庸，所謂時勢造英雄，如果太守決心自立，我願意做先鋒，給這不知天高地厚的索嗣迎頭痛擊。”李暠為人謹慎，雖然心裏也這麽想，但是還盤算著勝算幾何。

    這時議事大廳的門開了，尹玉成走了進來。三年期滿，她已經可以說話。尹玉成聽說這件事情之後，立刻去遊說了敦煌當地的望族，她知道若沒有望族的支持，李暠不一定敢下決心，但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真的交出敦煌，那就連葬身之地也沒有了。

    尹玉成先去找了索仙，索仙現在是沙州治中，又是索嗣的二叔，是必須爭取的人物，索仙沒想到索嗣竟然如此不知死活，他歎了口氣：“玄盛是我看著長大的，他有仁愛之心，他如果登基，是百姓之福。我代表索氏一族表示支持，隻是希望你們饒索嗣一條性命。”尹玉成說：“自然。我與阿嗣同窗多年，玄盛與阿嗣更是少年摯友，情深意重，我們不會傷害阿嗣。”

    索仙肯出麵，事情就已經成了一半，他又聯絡了敦煌護軍郭謙、沙洲張氏、陳氏官員和望族，眾人和尹玉成一起來到議事廳，勸李暠自立。宋繇立刻添上一把柴火：“阿兄，你難道忘記了郭瑀先生當年夜觀天象，看見阿兄有帝王之命，還特意叫我們去叮囑嗎？”宋繇提到郭瑀，在場眾人更加心服口服。

    李暠為了這一天，已經籌備了十幾年，他看到這些人的支持，終於下定決心。

    尹玉成說：“為防他有準備，不如玄盛你假裝出城接他，然後突然動手，打他個措手不及。不過需要先和士兵們說好，索嗣隻能生擒，不能要他性命。”李暠看了看索仙，當然點頭，這時暗衛回報索嗣隻帶了五百人前來，而且軍紀散漫，毫無準備。李暠立刻命令張邈和宋繇帶兵進攻索嗣，索嗣正在洋洋得意，忽然看見兵馬殺來，嚇得連反抗都沒做，一馬當先的逃回張掖。

    李暠終於鬆了口氣，攜起尹玉成的手回到後堂，說：“夫人不語剛滿三年，就為我說動這許多支持力量，夫人實乃賢妻。”

    尹玉成說：“我隻願你是明君，不負這許多人的支持。”

    索嗣回到張掖，想勸說段業出兵討伐李暠，段業原本想派沮渠兄弟出兵，沒想到蒙遜和索嗣有宿怨，不僅不肯討伐李暠，還乘機說了索嗣諸多不臣的罪行，慫恿段業除掉索嗣。段業耳根一軟，居然真的殺死索嗣，但是索嗣的兒子索元緒因為是段業的外孫，而得以保全。蒙遜深知斬草不除根的後果，他隻好請求將索元緒收為義子，打感情牌，來避免將來他變成仇人。段業還派遣使者向李暠道歉，並分出敦煌郡的涼興、烏澤，晉昌郡的宜禾三縣設置涼興郡，升任李暠為持節、都督涼興以西諸軍事、鎮西將軍，兼任護西夷校尉。

    李暠並沒有對索嗣動手，殺死索嗣的是段業，索仙也不能說李暠什麽。李暠的勢力從此之後不斷擴大，他需要索氏家族的支持，索氏家族也需要依附於他。李暠和北涼之間保持了表麵上的和平，而次年北涼晉昌太守唐瑤也轉投李暠，並傳檄敦煌、酒泉、涼興、建康、祁連和晉昌等六郡，公推他為大都督、冠軍大將軍、涼公，領秦、涼二州牧。

    401年，李暠建立西涼政權，定都敦煌，立尹玉成為後，李譚為太子。舉行登基大典的那一天，帝後二人皆身穿華服，鄭重的登上那長長的台階，並肩站在世人麵前。台下臣民三呼萬歲，李暠緊緊握住了尹玉成的手，多年的籌謀備終於變成了現實，雖有些高處不勝寒，然而還有心上人在身畔，此生何求？

    當天晚上，尹玉成悄悄的告訴李暠：“我懷孕了。”李暠驚訝的說：“那你還著急讓我立譚兒為太子。”尹玉成說：“立嫡立長，都該是譚兒。我的夫君千萬不要做被美色所惑的昏君，我也不願意被人說不賢。”李暠抓過尹玉成的手說：“我願此生都迷醉在你的美色裏，我是昏君，你是禍水，可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