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為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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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淬火結束越來越近,金鐵匠看看三弟子,看看兩兄弟,心中早覺察到問題,卻有不明所以,不敢隨便去幹擾,這不僅牽涉到了兩條生命,還牽涉到了那把孤星劍。

    阮侍宗也隱隱聽出問題所在,皺著眉頭,吐出口中瓜子殼,自言自語道:“這家夥搞什麽呢,都要結束了還出岔子?”

    趙琴韻正與劉才李勝三人吃著從四娘那裏帶來的瓜子,隨意接口道:“什麽問題啊,這音聽著不是挺動聽的嗎?”

    阮侍宗摸摸下巴,有些不自信道:“此時這音律應該漸弱,畢竟馬上出劍了,再這麽打就廢了吧。難道此劍有什麽特別不成?”

    這時那瘦道人正神情焦急朝著鐵匠鋪飛奔,平日兩刻鍾的路程此時竟顯得如此遙遠,更可恨的是那彎彎拐拐的路,他何曾想到這些自己的得意之作現下變得這般可惡,讓他不得不繞得很遠。越跑越急,心裏不停滴著血,不停怒罵道:“金王八,阮猴子,老子的陣要破了,老子跟你們沒完。老子的玉啊,老子的心血啊~”

    阮侍宗此時已走到外間,和金鐵匠一同立著,兩人同時打了個噴嚏,同時摸摸鼻子,對望一眼,搖搖頭苦笑著。

    “你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阮侍宗出來看見金鐵匠的臉色,心就已經沉到了底,明白,出事了。

    “真不知道,老三平日控製的很好,今天竟然控製不住了,明顯有什麽內情。”

    聽罷此話,阮侍宗搖搖頭,看著玉石堆中兀自端坐的兩人,心酸不已,自他在村中給孩子開蒙以來,對所有學生都傾注了全部心血,了解他們每日生活,深知各人心中理想,這些學生就如同自己骨肉一般互相牽掛著,而麵前這兩個天真孩童,或許下一刻就會在自己麵前死去,永遠不會再纏著自己問東問西了。歎了口氣,從懷中取出響炮,一放衝天,如晴空霹靂般聲震四方,又取出一卷書,連同手中那柄扇子,一同塞與金鐵匠,抱拳道了聲“勞駕”,竟頭也不回向那玉石堆中走去。

    金鐵匠愣了一下,急忙叫道:“侍宗不可。”心中一下大亂。

    那瘦削堅挺的背影擺擺手,道:“我的學生,自然要救。”

    金鐵匠抓耳撓腮,想前去阻攔又不敢走開,此時一直沒有說話的阿芳卻嚴肅的遠遠傳音出去:“我們叫停之後,馬上出劍,劍吟之後馬上將二人帶出,或許還有救。”見書生揮手示意聽見了,阿芳又抱拳莊嚴道:“有勞先生。”

    此時村中之人,無論正在嬉鬧的,還是正在插秧的,抑或正在刺繡的四娘,聽見那霹靂般的響炮,都抬起頭望過去,心中震動,這是數年以來,第一次聽見這聲音了,難道又要出大事不可,瞬間,“唰唰唰”數道身影,如同疾風般向鐵匠鋪飛奔而去。

    那正在疾馳的道人看到此景,卻頓時停了下來,手腳頓時冰涼,喃喃道:“完了,完了,毀了”半晌,艱難的向那邊奔過去。

    此時玉石堆中兩人早覺得不對,幾日來毫無波動的心境竟然又開始活躍起來,而且這次外界聲音毫無漸弱,難道有問題嗎?兩人同時睜眼,正看見麵前一尊高大身影,承善看看日頭,時辰早已過了,再看看先生眼中的愛護,似乎明白了什麽,擠出一個笑容,怯生生的對阮侍宗問道:“先生,我們終於要死了嗎?”

    阮侍宗看看四隻幹淨的眼睛,心中刺痛,深吸一口氣,忍住眼淚,對兩人道:“有我在,不會。”接著命令道:“閉眼靜心。”

    兩人心中大定,依言閉眼運功。阮侍宗也調整好情緒,閉眼開始蓄勢,隨時準備將兩人帶出此地。

    又過得片刻,那巨人早已汗流浹背,口不能言,手中大錘早已不受控製般砸下,越來越響,什麽音律什麽五韻統統沒有了,苦不堪言的看著師娘,那金鐵匠和阿芳早已預備好,阿芳一聲大喝:“停!”放佛巨雷在兩個徒弟耳邊炸開,兩人運氣畢生功力,緊握大錘和鼓風,那鼓風倒簡單,頓時不動了,然而巨人的大錘卻還是在孤星劍上敲了一下。一聲巨響散開,金鐵匠一驚,卻顧不得其他,隨後大喝道:“出劍~”巨人費力的拿開錘子,一手舉劍,一聲“錚”從劍身傳出,聲傳八方,然而金鐵匠,阿芳,大徒弟和三徒弟,四人卻絲毫高興不起來,因為那劍吟還沒響完,世間僅此一把的孤星劍,從中斷開,“叮叮當當”的,上半截掉在地上,映出眾人驚慌的眼神。

    阮侍宗聽到那聲“停”時便運起勁,隨時等候出劍結束,準備帶兩人衝出去,然而接著便是大錘敲出的巨響,大驚失色的他擋在兩個孩子身前,鼓足內力,猝不及防之下受了不小的內傷,吐出一口鮮血。知道出了岔子,但仍然準備再等等,若出劍不成功,兩個孩子的所有努力都功虧一簣,或許出去便要廢掉。

    幸好阮侍宗功夫極深,呼吸之間壓下內傷,待聽到“出劍”時,兩手已搭上兩人肩膀。這一搭,直讓他魂飛魄散。

    兩個孩子,一個極冷如寒冰,一個極熱似火焰。這四周放佛充滿了一股怪力,無法逃脫,不僅這兩人絲毫拉不動,甚至連自己的雙手也粘在兩人肩膀上,無法逃脫。這時,極為詭異的事情發生,兩個孩子同時睜眼,一個眼睛全黑,一個眼睛全白,望著阮侍宗。

    書生心道不好,他已經感覺到兩人的血肉被一股莫名的大力消磨,自己的五髒六腑也被牽引著向周圍撕扯,幸好他從小修煉的‘入玉功’強調堅韌純淨,萬法不侵,否則此刻早已被那股巨力磨煉幹淨。一急之下,咬破舌尖,使出全身勁力,大喝一聲:“起!”竟將兩人生生拉起,一甩甩出玉石堆,正丟進剛剛趕來的王道雄懷中。

    書生看兩人飛出,心裏極為高興,沒有注意到的是,自己的雙腳早被巨力磨的隻剩骨頭,全身功力也被牽引的再也用不出,衣服裂開,皮膚碎盡。

    時間放佛凝固,侍宗知道自己即將命喪於此,微微歎了口氣。環顧著那些急切的想救自己的熟悉麵孔,見到了王道雄、金鐵匠、趙琴韻、劉才、李勝、承善、承仁;見到了自己早已去世的父母,喊著自己“侍宗,好孩兒”;見到了自己自小到大卻早逝的發小,帶著頭巾,自信的同自己說:“一同讀書飲酒,如何?”;又看見了那一張張充滿笑容的純潔麵孔,張著嘴喊出清脆的一聲:“先生~”

    最後映入眼睛的是那早已哭成淚人,被人拉著往自己這裏掙紮的虞眉娘,永遠穿著那件幹淨卻有些破的濡裙。阮侍宗欣喜的笑了,得如此紅顏,夫複何求,一生又何求。雖然知道她肯定聽不到,但還是對著虞眉娘,輕輕吐出三個字:“我愛你。”

    瘦道人早已趕到,正好見到阮侍宗將兩個孩子拋出,心急如焚,四處想著法子。眼看侍宗馬上要死在那玉石堆上,當即發瘋似的衝上前,隨身掏出一把把符籙玉石,看看不是,隨手一扔,又掏出一把,等他趕到玉石堆旁,手中已經攢了許多,口中念念有詞,不要錢似的朝裏麵灑去,果然,過了一會,那股怪力小了許多,道士一咬牙,生生衝進去,將侍宗推出,自己也順勢飛出摔在地上。隻是這一下,這道士已在地上起不來了,受了嚴重內傷,吐出惹眼的鮮血。

    看著阮侍宗被推出,王道雄趕忙接下,看了一眼兩個昏迷不醒的孩子,一邊著急吩咐道:“速請道心和小英,讓他們馬上來。”一邊小心的將侍宗慢慢放在地上。

    周圍人看著他那盡碎的皮肉,隻剩骨頭的雙腳,都已潸然淚下,劉才,李勝更是伏地痛哭,虞眉娘顫抖的撫摸著侍宗狡黠的麵龐,更是帶著哭腔,輕輕吐出四個字:“我也愛你。”

    趙琴韻跪在外邊,頭發隨著微微涼風飄動著,含著淚水,不停的喃喃道:“先生醒醒,先生醒醒弟子們還要跟您讀書呢”忽的回想起他們剛入村時看見的那首詩,好似已看見書生微笑的看著他們,穿著月白長褂,扇著扇子,對她們朗聲吟出,那響亮的詩音,在村中每個角落回蕩著。

    天地解兮開~

    星辰隕兮日月頹。

    我騰而上將何懷,

    我騰而上將何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