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誓言就是狗屁。”至少王承仁和王承善都是這樣想的。

    他們在夢中無數次回到那瘋狂的一天，如果我們先撤兵，如果對敵人背後進攻，如果可是沒有那麽多如果。他們能做的隻有努力用功，保證未來不再有如果。

    隨著時間推移，消息陸續傳來，院主顯然將滿腔怒火灑滿了嶺南大地。那天對付文詩源等人的正是嶺南各大家族派遣的精英骨幹，加入了所謂的貧賤鄉，專為對付富貴院而去。待此事查明，富貴院展開報複，一時間嶺南大地上罪孽四起，無數強人悍匪借勢犯法，打著富貴院的名號逞強作惡，數不盡的家族被滅門，數不盡的婦孺老弱悲慘死去，嶺南江湖一時間成為人間地獄，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富貴院和禮王爺。

    王承仁和王承善決定拋棄剛立下的不濫殺之誓言，這個弱肉強食的世道，沒有心慈手軟之人的活路。

    譚望顯然不是心慈手軟之人，他看著麵前的人頭，有些麻木。他已經不知道這些天來看見多少人頭了，都是一樣的蒼白，鬆弛，像是失敗的蠟像一般假的不得了，如果哪個蠟像上的人頭是這樣，製作者定會被唾棄許久，被評為失敗的典範。

    “可惜殺一百個人也換不回我們的一個精英啊。”譚望歎息道，議事堂空曠得回響著他的話，顯得寂寞不已。身後的紅娘子輕聲道：“可是這樣也不是辦法，院子已經四麵對敵，這些天來至少有數百起擄掠之事頂著院子名頭做下，在這樣下去，官府隻怕都容不得我們了。”

    譚望揮揮手，依然自信豪放：“禮王不怕，我就不怕。老子一介草民，能拉著親王下水，值。哈哈哈哈~”

    他看不見的是背後紅娘子麵容上的那一抹擔憂，紅唇微微張了幾次，欲說著什麽，最後都化為一聲輕歎。

    “侍宗在哪裏？”譚望問道。

    “他在教導十三和十四老爺。”

    自從回到富貴院，王承仁和王承善就陷入了痛苦的磨練中，雖然世間沒人能指點他們回春訣，但是習武的辦法總是想通的。

    “磨練，磨練，你們太缺少磨和練了。今日起，每人每天在西苑呆足六個時辰，不可互相聯絡。我會找些人來攻擊你們，六個時辰過後，我再來解答你們每日試練中產生的疑問。”阮侍宗給他們定下了計劃，顯然這種任務不會輕鬆。

    王承善和王承仁毫不猶豫，他們一次次的失敗，身邊的美好被一次次打碎，早就滿腔怨氣，恨不得馬上成為武林高手。可是從小的磨難告訴他們，飯要一口口吃，功夫要一天天練。

    兩人功夫相近，王承善回春訣內力已經練到第二層，劍法第三層，破法第二層，審法第二層，王承仁則是內力第二層，劍法第四層，破法第三層，審法第一層。速度不可謂不快，若是王道雄回陽，王富貴再生，隻怕也要驚歎兩人修煉速度。可是對他們自己，對富貴院來說，還遠遠不夠。他們很怕有一天，身邊的人不知不覺就會離去，再也看不見。

    阮侍宗的方法也算是突發奇想。西苑本是五、七、十、十一、十二老爺們的住處所在，這段時間富貴院危機四起，院中老爺們出去了許多到各地支援，西苑便空了下來。這裏地理錯綜複雜，有山有水有樹林有樓閣，就算藏上數千人也顯得空曠，不僅對王家兄弟兩人算是一種鍛煉，對阮侍宗安排來進攻的人們何嚐不是種試練。

    第一天從卯時開始，兩人站在西苑門口，提了一柄長劍，相對一笑，各奔一邊而去，甚至有小小的期待。

    辰時初，阮侍宗坐著輪椅，帶了五人站在西苑門口。

    “他們已躲藏一個時辰，你們現在進去，五個時辰後結束。到時我會在這裏等你們七人，根據各人傷勢來評判勝負，若是兩位老爺完好無損，你們不僅會輸，更說明你們根本不配在富貴院做事，自然要離開這裏。”阮侍宗再不是以往那種溫潤的樣子，此刻鋒芒畢露，但是那五個人也是心服口服。

    “去吧，越接近生死越好。”他一點都不擔心重傷什麽的，在他心中，此刻的重傷就是為了以後的生還。

    早已找好地方閉目養神的王家兄弟一起睜開了眼，他們預感到敵人來了。

    阮侍宗看著五人進去，麵無表情，半響開口道：“四娘，我是不是太狠了。”

    虞眉娘悄無聲息的來到他身後，推著輪椅，兩人就這樣沿著青石板小路慢慢走著。

    “四娘，雖然你眼睛沒有了，但是我覺得你比以前更厲害了。”阮侍宗拍拍肩膀上的柔夷。

    “從前用眼睛總是看見很多雜物，現在用心去看，看得更通透。侍宗，我們還回得去嗎？”

    阮侍宗放開了溫暖的手，拍著輪椅把手，不知該說些什麽，他知道虞眉娘再神奇，也看不見他臉上的皺紋多了多少，身子已經瘦得不得了。

    “回得去，把一切都解決了，自然回得去。”最終還是說道。

    虞眉娘也不沉吟著，知道自己該麵對現實了。身邊的人變化如此之大，侍宗就不說了，連四個陽光樂觀的年輕人都變的冷酷陰沉。可是自己能怪他們什麽呢？或許連自己都變了，隻是不知道而已。

    她搖搖頭，把吉祥村中那間靜雅安逸的竹屋努力放在一個藏起來的角落，決定專心關注身邊的人。

    “她叫娥眉，我的同胞妹妹。我一直以為她早已死去，沒想到在這裏見到她，還成為了仇人。”虞眉娘決定說出自己的事，要不然對於這些關心自己的人實在是種背叛。“那與她驟然見麵，驚喜之下被暗算，刺傷眼睛。或許是她念著舊情，或許是憤恨於我過的比她好。她把我囚禁在密室中，讓我知道她的計劃，想讓我親眼看見大家的犧牲。”

    “她知道你們會救我，而且肯定會挑在大典進行時救我。到那個時候，上百服用屍蠟丸的死士早已發動，富貴院也肯定會來救援，一切都在壺中。到時我能做的，就是看著那些關心我的人死去。”

    阮侍宗早已憤怒過了，這一切都在他後來的推演中。可是那又有什麽用？白死的人不會複生，仇恨也不會消失。

    “她背後的人是誰？真是禮王嗎？”這個問題是江湖中最大的疑問，禮王真有如此實力？簡直太過駭人。

    “隻聽過禮王一個名字，或許有其他人，但是我不知道。”虞眉娘也最疑惑這點，禮王究竟藏了多少實力。

    “她的功夫如何？”

    “比之你我還差得遠，比之譚望他們三個稍差，但是也算江湖頂尖了。”

    “四娘，我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生存下去，我對你的心，永遠不會變。”阮侍宗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忽然握住肩膀上的手，緊緊握住。

    “侍宗，我都知道，不管未來如何，死便死在一起吧。”虞眉娘當然知道麵前的人想著什麽。能將她妹妹找到，培養成這般人才，現在用來對付富貴院，這心思該多麽深沉，讓人不寒而栗。富貴院在這長遠的計謀中能活多久？他們兩人又能活多久？

    阮侍宗迎著樹林中透過的點點朝陽，看向西苑，好像看見那些孩子，那些希望，斬釘截鐵道：“誰也不會死，我們不會死，他們也不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