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暗衛都攙和進來了，有點意思。”

    京城北鎮撫司，其實也就是錦衣衛的衙門當中，如今的錦衣衛都指揮使陸炳看著跟前的情報，眼裏透出一股讓人琢磨不出來的意思。

    陸炳和之前的那些個錦衣衛都指揮使還不一樣，他是嘉靖的奶兄弟，也就是嘉靖奶娘的兒子，而且，還曾經在火災中救過嘉靖的性命，所以，是非常得嘉靖信任的。

    也正因為此，陸炳這個位置，旁人想都別想著構陷他或者是取而代之，尤其是錦衣衛下麵的那些個同知和僉事，根本就別想著爭權什麽的。

    陸炳給他們了，那是他們的權利，陸炳不給他們，他們也甭想著下麵人聯合起來如何如何了。

    就算是錦衣衛的同知，在陸炳這裏，也是說拿下就拿下了，根本用不著費事。

    其實，這說起來也簡單，錦衣衛是直接聽命於皇帝的，錦衣衛內官職的任免其實就是皇帝和陸炳說的算的。

    隻不過，之前的那些個錦衣衛都指揮使，皇帝雖然信任他們，可肯定也是防著他們的，所以，下麵的同知都有皇帝安插的人。

    這也並不能說是安插，是皇帝任命的人。

    而這些人的任命肯定也都是光明正大的，若是旁的都指揮使，身居這個位置，就算是想要拿下哪個同知或者僉事，肯定也會先上報皇帝的。

    畢竟，錦衣衛的身份原本就敏感，更何況錦衣衛都指揮使的身份了，更是敏感的很，稍有不慎，指不定讓皇帝怎麽想呢。

    所以，之前的錦衣衛都指揮使沒人敢自己擅自動這些官員，當然，下麵的千戶什麽的，還是都指揮使一句話的事情就給拿下了。

    皇帝那邊，一般也是直接同意的。

    畢竟，想要馬兒跑，肯定要吃草的。

    更何況，上麵的權利已經被分散了，下麵的位置隨意怎麽折騰，都不可能超過皇帝掌控的，這就足夠了。

    而陸炳卻不同。

    陸炳的身份不同，他是皇帝的奶兄弟，更救過皇帝的性命，所以，嘉靖對陸炳是十分信任的，錦衣衛可以說是徹底的放手給了陸炳。

    而陸炳的所作所為也沒讓嘉靖失望，不管是什麽事情，隻要是他吩咐下來的，錦衣衛這邊絕對完美完成。

    而且，自從陸炳接任了錦衣衛的都指揮使以來，朝中那些彈劾錦衣衛的奏折，也少了許多。

    這些，嘉靖雖然一心修道，可肯定也是關注著呢，畢竟他現在可還沒成仙呢，肯定是要在意他這個天下了。

    東廠那邊，是從興王府就跟在嘉靖身邊伺候的黃錦在掌權的。

    所以，皇帝根本就不用擔心耳目堵塞，有這兩個心腹在，他的耳目就不會堵塞，而且，這兩個，一內一外，也不可能勾結到一塊去的。

    所以，嘉靖對陸炳是十分滿意的，雖然手握大權，可行事卻是十分的謹慎，而且，對朝中的那些個大臣也從來不曾有過構陷。

    這已經很難的了。

    曆來的皇帝都不傻，畢竟，能從那麽多皇子當中脫穎而出，最終取得皇位，有幾個傻的。

    唯獨正德皇帝，那也隻不過是任性，不服禮教罷了，可這倒是個特例，畢竟其父皇就他這麽一個兒子。

    所以，曆來錦衣衛的案子，到底是否是構陷還是如何，曆代皇帝心裏都清楚，隻不過，錦衣衛都是秉承皇帝的意思去辦案的。

    所以，不管是構陷還是真的鐵案，皇帝不管對錯，隻要心裏滿意就成，那就是鐵案，至於這其中，一些錦衣衛的人趁機攀扯，以謀求利益，這些哪個皇帝心裏不清楚？

    隻不過，既然讓錦衣衛幹活了，那肯定是要讓他們落些好處，若不然他們憑什麽和朝中百官對著幹？

    緊緊是皇帝的信任？

    估計這話說出來，皇帝自己都不信，是或許有這樣的，但是能有幾個，尤其是錦衣衛那幫武夫，更多的其實都是衝著利益而來，什麽名聲與否，都被他們拋在腦後了。

    可就在這種大環境下，陸炳能夠從來不構陷一個文臣，除非是嘉靖的意思，他才會去做，毫不摻雜個人利益。

    這種人，嘉靖能不信任？能不滿意？

    所以，錦衣衛的大權，嘉靖是徹底放手了，哪怕是下麵同知和僉事的任免，也都是陸炳一提，嘉靖就直接同意的。

    其一，是嘉靖對陸炳十分的信任和滿意，其二，僅憑錦衣衛難不成陸炳還能造反不成？

    要知道，錦衣衛可是人人喊打的，若是沒了皇帝的支持，那錦衣衛早就沒了，更何況，錦衣衛也掌管不了兵權。

    而其三，其實也是最為主要的，那就是東廠，東廠和錦衣衛其實是互相監督的。

    在這之前，成化和正德年間，是有東廠，西廠和錦衣衛的，尤其是西廠，那是監督錦衣衛和東廠的存在，而不受任何節製，隻聽從皇帝的命令。

    隻不過，西廠的存在也是短暫的，隻有兩任廠督，成化年間的汪直和正德年間的劉瑾。

    而如今沒了西廠，東廠和錦衣衛是互相監督的作用。

    當然，說是互相監督，總是有高低之分的，這就看誰在皇帝跟前更得寵了，不過好在陸炳和黃錦也是舊識，且兩人性子都還算不錯，在他們兩人之間，倒是沒什麽爭執的。

    可就算如此，東廠也照樣是盯著錦衣衛的，而且還要不時的有關於錦衣衛的負麵材料遞給皇帝，同時，錦衣衛那邊也是如此，不時的要有東廠的負麵材料遞給皇帝，這其實也是一種自保的謀略。

    若是東廠和錦衣衛都不上報這些東西，估計一個廠督和一個都指揮使都要換人了。

    皇帝要看到的，是他們互相爭鬥，而皇帝居中平衡，也隻有如此，皇帝的眼睛和耳朵才會清晰的很，不被任何人所蒙蔽。

    這點，陸炳和黃錦兩人都是心知肚明，所以，哪怕雙方總是遞對方的一些負麵材料，可其實私下裏關係還是可以的。

    可也正因為此，才是嘉靖敢對陸炳十分放心，徹底放權的最為主要的原因。

    隻不過，別看對文官陸炳十分和善，可是對錦衣衛內部，陸炳自有一套法子，適者生存，能者為上，這八個字在陸炳擔任都指揮使的這段時間內，在錦衣衛內徹底淋漓盡致的展現了出來。

    適者生存自然不必多提，而能者為上，在錦衣衛內，並不缺乏身手好的，甚至那些所謂的武林高手，錦衣衛也是有不少的。

    飛簷走壁，在錦衣衛內有三成左右的人都會。

    而且易容術、用毒等等，這些在錦衣衛內都能找到能人的。

    當然，這些資料都是屬於絕密的，隻有曆代錦衣衛的都指揮使才能掌握。

    所以，強者在錦衣衛內並不少，可是能者，卻不多，畢竟錦衣衛這邊多是武夫，強者，隻能是武力上強。

    可並非是智者，一個智者能把一群武夫給玩弄於鼓掌之間。

    所以，這個智者為上，其實就是指有腦袋的人，哪怕是你大字不識，可你隻要有能耐把你的那些個下屬或者同僚玩弄於鼓掌之間，那這就是你的能耐。

    也正因為此，錦衣衛的內的千戶才會是要靠自己的爭奪。

    而如今拿在陸炳手裏的情報，其實就是關於金堂縣的事情，隻不過，這暗樁稱呼在陸炳這裏是稱呼為暗衛的。

    “這個暗衛倒也有幾分才能。”

    陸炳雙眼眯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原本，按照錦衣衛的規矩，暗衛暴漏了身份，那隻有兩個解決法子，第一是撤了這個暗衛，視暴漏原因給予處罰或者別的安排，第二，那就是把不該知道暗衛身份但卻知道了的人給滅口了，那這暗衛的身份照樣等於沒有暴漏。

    可如今，卻也算是個特殊時期了。

    畢竟，副千戶可以爭奪千戶的位置，這是陸炳自己頂下的規矩，而這個規矩當然是可以爭奪但不能栽贓陷害等等。

    可就算是陸炳也知道，他這話其實隻不過是說說罷了，他自己說出來這話，他自己心裏都不信的。

    但是，有些東西是真的不能碰的。

    “瞧瞧吧，若是這暗衛的表現不錯，可以讓他來接任這個千戶的位置。”

    陸炳笑著，似是在自言自語，可這話說完，旁邊就有人應下了，畢竟是錦衣衛的頭子，暗中肯定是有人保護和聽命的，而且，肯定都是他的心腹。

    在陸炳看來，這暗衛雖然身份暴漏了，可好在並非是故意，而且暗衛不摻合這種事情，也是對的。

    而且，就目前而言，這個暗衛所作出的反擊都是可圈可點的，值得栽培。

    可那個副千戶可就不一樣了。

    身為副千戶，豈會不知道有些東西不能碰，在錦衣衛內，不能碰的就是暗衛的身份，這是其一，其二是錦衣衛內的秘密資料，其三，則是下官對上官的絕對服從，其四則是錦衣衛不能主動攙和進朝廷的事情當中，除非是有命令。

    這四者，是絕對不能有任何偏差的。

    可這副千戶這次做的事情可就出格了，而且，是作死的那種，一個副千戶，在下麵小卒子的眼裏是個了不起的大官了，可是錦衣衛當中至多算是個中下官員。

    這樣的官員，敢威脅縣令，這在錦衣衛內是非常正常的，別說是縣令了，就是知府，他們也敢威脅的。

    甚至，就算是一個錦衣衛的從七品小旗或者一些錦衣衛內自己設置的所謂將軍、校尉等根本不入品的官員，他們都能威脅一個七品縣令，甚至隨意拿捏。

    可隨意拿捏是一回事，也要看到底是攙和進了什麽事情。

    要些銀子，或者借著一些事情借題發揮索要錢財都行。

    可要考題，這可就是犯了忌諱了。

    別說是一個小小的副千戶了，這事哪怕是出在他這個錦衣衛的都指揮使身上，哪怕是出在朝中任何一個閣老的身上，隻要傳出去，那定然是會引起軒然大波的。

    到時候，不管是誰，也不管皇帝心裏願意不願意，肯定是要罰的，甚至最輕也是丟官罷職，重了是要掉腦袋甚至是株族的。

    這可是科舉，事關社稷的大事，誰也不敢在這上麵出問題的，不然就是動搖社稷國本。

    真若是傳出去了，天下學子跪倒宮門前，哪怕是皇帝在舍不得，怕也要砍些人的腦袋才能穩住天下人心的。

    所以，剛才陸炳的話裏根本就沒提這個副千戶，不是不提，而是懶得提了，一個將死之人，還提他做什麽？

    隻不過，現在留著這個副千戶還有些用處罷了，算是給那個被他算計的暗衛的一個考驗。

    若是那個暗衛通過了，則如今這個空缺的千戶的位置也就不用在選了，直接就是這個暗衛了。

    反正這個暗衛也是有百戶頭銜在身的，就算隻是一個普通校尉，他陸炳想要直接提成千戶也沒人敢說什麽。

    錦衣衛就是如此，上官擁有絕對的強勢，和朝堂不同，朝堂之上講究資曆等等，就算是皇帝，有的時候也要退步。

    而若最後，這個暗衛失敗了，那至多不動他也就罷了，這個千戶的位置他是別想了，可同時，這個副千戶照樣還是死，隻不過是換個死法而已。

    可以說，這個副千戶的結局已經注定了，左右都是個死，隻不過是時間早晚，和死在誰的手裏罷了。

    “這可怨不得誰啊。”

    陸炳似乎自言自語，可其實，這話的意思很明顯了，這個副千戶，那是自己作死啊，這樣的人，陸炳不敢留，也不能留。

    若是今個不除掉這個副千戶，日後真要是出個什麽岔子，被人知道了，到時候，可就把整個錦衣衛給牽扯進去了，鬧不好，這就是個大案。

    “那個縣令也別留了，到時候一起處置了。”

    陸炳給暗處的人吩咐著，畢竟，這事要做，就不能留下後患，除非是如同那個暗衛一般，有倆兒子，而且事關他的兒子，就算是死，他肯定也不會說出來連累自己兒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