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公爵的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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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真是幫大忙了——你以為我會這樣說嗎?”

    艾莉從劉海中露出眼睛,盯著男子的背影。

    “是的,我是這樣以為的。”

    激活了魔法劍上的雙重護盾,亞曆克斯一步步的退向艾莉身邊。

    流水和磐石的庇護下,綁著馬尾的年輕魔法師轉過頭。

    “半調子的拒絕可對我沒用,我是那種認定了的女人就會不擇手段死追到底的類型。”

    光劍如冰雹般激烈的擊打著魔法盾,護盾半透明的色彩在急劇減弱,即便是對元素魔法不甚了解的艾莉也知道這個男人臉上的餘裕隻是強撐。

    “真是了不起的犯罪發言,如果是平時我大概會通知城鎮的衛兵隊吧。”

    “現在先一起突破這裏吧艾莉!”

    回過頭,集中魔力維持劍上的護盾,亞曆克斯揚起嘴角叫出了少女的名字。

    “喂喂,幹嘛一個人在這裏表演英雄救美啊,我也想在小艾莉的麵前表現一下!”

    栗發的女劍士在空中一個漂亮的回旋落在魔法訓練兵之前,長劍在一瞬使出數連劈將射來的光劍全部擊落,留到最後一支時用劍輕輕挑起,騰空一腳踢在落下的光劍末端。

    光劍攜著無比的速度化成一道筆直的金線飛了回去,擊穿審判軍的光盾,直直的刺入地麵。

    一瞬的混亂讓審判軍嚴密的陣型出現了一絲縫隙。

    光劍的射擊停了下來。

    “這就停下了嗎?在我的隊伍這樣可是會受懲罰的。”

    提著劍,女劍士如殘影般向著陣型的縫隙衝了過去。

    “抱歉,我家隊長就是這樣,想出風頭的時候腦袋就會變得不正常。”

    黑發的劍士走到兩人身邊,露出歉意的表情。

    然後慢慢的拔出了劍。

    “不過,照顧這樣不正常的隊長,就是身為副隊長的職責。”

    鏘鏘的金屬碰撞聲如在投入深潭的石塊,在審判軍的陣型中激蕩開來。

    向著那片動蕩的中央,黑發劍士也加入了戰鬥。

    戰鬥的中心逐漸朝著審判軍的方向偏移,隻有零星的攻擊落在年輕的魔法師這邊。

    傑拉特拉起了捂著傷口坐在地上的埃弗裏,將治療藥劑倒在他的受傷的手臂。

    “法莉娜和菲爾德需要我們魔法的援護,不然他們撐不了多久。”

    金發的魔法師轉向艾莉的方向。

    “艾莉小姐也拜托了,請用你的魔法幫我們打開局麵吧。”

    被拉起身的棕色短發魔法師沉默的一言不發,麥色馬尾的輕佻男同樣望著自己。艾莉不愉快的又砸了咂嘴。

    ——能做的話早就做了。

    的確如金發魔法師所說,戰局雖然還處在相對平穩的狀況,但審判軍正在一點點收攏包圍圈,如有實質的光盾逐漸的將劍士活動範圍壓縮。即便劍士們憑借著各自的技巧延緩了包圍的收攏,但隻要無法突破體力就會持續受到消耗。

    對於魔法師這邊,審判軍則隻是以防守為主,能夠看出指揮者的穩重性格。

    是提防著自己的吧?艾莉能感覺出。雖然沒再聽到那個蒼老的聲音,但艾莉知道對方就在審判軍的陣型之中。

    遇到知曉幻境魔法,還有著應對方式,這樣的對手艾莉還是第一次遇到。對方知道自己的魔法,而自己這邊卻對對方的魔法一無所知。

    ——即便是發著聖潔的金色光芒,如此巨大的眼珠依舊讓人本能的感到惡心。

    共助會和教會是老對手了,艾莉跟隨“白銀之殤”和“翠綠夢想”在大陸遊曆時,便和教會的神官以及審判軍有過不少交手。這樣的魔法她卻是第一次見到。

    沒有用場的魔法自然沒有練習的必要,從審判軍施法的動作看來,這個的魔法顯然經過不少練習。

    ——果然剛才的預感沒有錯。

    這裏的審判軍和幻境魔法師交過手。

    是師父嗎?

    如果是的話,師父必定會將這個眼球魔法的存在告訴自己。

    不是的話60年才會出現一個的幻境魔法師,這個世上還有第三人嗎?

    越發複雜的思考讓艾莉產生了不少焦躁,麻煩的事情之後再說,現在的關鍵是——

    “能像個辦法把那個眼球弄掉嗎?”

    話音剛落,馬尾男便立馬說道“交給我吧!”

    ——輕浮的性格一覽無餘。

    艾莉撇了撇嘴。

    “我和埃弗裏負責法莉娜和菲爾德的支援。”

    綠色的氣旋從金發魔法師的劍上騰起,另一邊的棕發魔法師也用法杖在地上刻著咒印。

    幾個踏步向前,魔法護盾從劍上消去,燃燒的火光纏繞在劍上。馬尾男向著審判軍的方向走去。

    注意到他的靠近,防禦著這邊的審判軍朝他射來了光劍。

    “灼炎。”

    騰起的火焰如盤旋而來的巨蛇將光劍吞沒。

    完成使命的火焰停滯在空中,身形修長的年輕魔法師破開火焰,在審判軍還未反應過來時踏上光盾,朝著空中躍起。

    “烈焰之牆。”

    一排排火焰如連綿的浪潮朝著審判軍拍下,伴著騰起的熱風,青色的光芒替代了火焰纏上魔法劍。

    “風刃,去調和雜亂的火焰吧。”

    刀刃狀的氣旋混入火焰的波浪,將火牆分割,阻止了魔法的擴散,讓火焰如依附在藤蔓上的葉片般覆蓋在審判軍的上方。

    “崔西絲的守護!”

    蒼老的聲音驀然響起,壓倒了其餘的聲響,讓場麵上出現了形同肅穆的安靜。

    先前的混亂在轉瞬之間消失,金色的護罩將所有審判軍連成一體。仿佛被金光包容住的巨大琥珀。

    火焰和風刃在接觸到護罩後無聲湮滅。從半空落下的年輕魔法師將劍向下斬去,淡藍的光華順著劍尖流出。

    “寒冰之觸。”

    藍光接觸到護罩的刹那,便凝成堅實的寒冰。

    踏著寒冰,麥發的魔法師在審判軍的頭頂上急速奔馳。

    金色眼球懸浮在虛空,似乎正盯著朝它跑來的魔法師。

    “馬上,就能——”

    魔法劍一刻不停的噴出冷氣,在大踏步的腳下凝成片片寒冰。踏冰前行的魔法師仿若在空中騰飛一般。光罩之下的審判軍們紛紛舉頭仰視,就像在瞻仰著非凡者的腳步。

    一步踏出,雪花狀的寒冰在光罩鋪開,魔法師沉腰收劍,劍尖上火焰環繞。

    “——夠到你了!”

    魔力在匯聚,力量在聚集,魔法師緊盯著浮在上空的金色巨眼,巨眼慢慢垂下,眸子中印出魔法師的身影。

    “吱”

    利器刺入寒冰的聲音從腳下傳來。在理解的一瞬,穿透雙腳的痛楚將專注的精神力打散,匯聚的魔力頓時消散大半。

    “把他拖來下!”

    破開的寒冰下,數支手抓住了腳踝,失去支撐的身體無法維持平衡。繞著火焰的劍尖在空中胡亂舞動,身體向後騰空落下。

    無可憑依的慌亂占據了身體,整齊的馬尾不知所措的左右擺動。在片刻的定神後,下落的身體找準了一個方向。

    纏繞著火焰的魔法劍脫手而出,朝著空中的眼眸飛去。

    怒吼的臉和撕扯的手臂淹沒了視野,魔法師眯起了眼。凝聚的視線中,魔法劍拖著長長的焰尾筆直的射向目標,仿佛勢不可擋。

    “砰!”

    一聲槍響擊飛了魔法劍,被揪著脖子的魔法師瞪大了眼。

    “不要殺他。”放下雕花的金色火槍,站在陽台邊的男子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沒再在意被壓在地麵的麥發魔法師,男子轉向了其他地方。

    “所有人停下!”

    威嚴的聲音響徹地底,在遙遠的黑暗中不斷回蕩。

    魔法和劍的撞擊聲逐漸散去。

    所有人這才發現,石牆後的另一場戰鬥早已停息。怪物的身影消失,疲憊的犯人用什麽也印不出的眼無神的望著這邊。

    “雄獅堡所屬,第一軍團第三小隊,法莉娜·溫迪,菲爾德·戴維德。你們在做什麽?”

    雄渾的聲音似乎讓陽台兩邊的壁火感到恐懼,劇烈搖擺的火光顫動著照亮了男子的臉。

    ——那是一張有著皺紋卻沒有絲毫疲態的半百之歲的臉。

    “公爵大人,屬下冒犯。”

    丟掉了劍,在審判軍的包圍中不落下風的兩名劍士恭敬的單膝跪在地上。

    “把他們抓起來。”

    審判軍應聲而動,層層疊疊的人影遮擋了兩人。

    “傑拉特·布雷姆納,埃弗裏·布裏姆,再加上這邊的亞曆克斯·貝特裏斯,進入我的城市的貴賓。是因為本公沒有盡地主之誼招待三位,所以才這裏責怪本公?”

    公爵的臉在搖曳的火光中半麵如惡鬼,半麵如紳士。隔著如此遙遠的距離,無法形容的壓力仍如山嶽崩塌般壓在眾人身上。

    傑拉特張開口連說話都做不到,胸口悶堵得甚至不知自己是否還在呼吸。

    公爵似乎是在聽著他們回答,但隨著時間流逝而堆積的沉默卻讓回答變得更加困難。

    長時間的沉默讓靜止的世界顯得不真實。壁火再次劇烈顫動,公爵冷哼了一聲。

    “未經允許擅自進入機密重地,你們是來行刺本公的嗎?”

    “公爵大人”

    埃弗裏表情掙紮的咬了咬牙。

    質問之聲在遠處的山穀回蕩,同樣是許久沒能得到回答。

    “是行刺還是妄圖刺探國家機密我之後會進行審訊,先把他們帶到我得麵前。至於這個身份不明的魔法師,”公爵籠罩在陰影中的眼光似乎正盯著身材嬌小的黑發魔法師,“就地處決。”

    接到命令的審判軍朝著三人走來。

    “泥沼術。”

    法杖的光芒閃現,審判軍的腳下出現了粘稠的沼澤。

    這樣的魔法雖然對審判軍不會有太大作用,卻讓平靜的場麵霎時緊張起來。

    “公爵大人!”

    埃弗裏的聲音壓過了雜亂的聲響。

    棕色短發的魔法師炯炯有神的雙眼正凝聚著嚴厲而炙熱的視線。

    “公爵大人說的機密是誰的機密?公爵大人說的國家是哪一個國家?”

    誰也沒有出聲,隻是靜靜的望著發出質問的青年。

    “與教會的審判軍為伍,躲藏在教會神殿的地下,國王和國民們知道你的作為嗎?這是一方執掌該有的作為嗎?——回答我,公爵大人!”

    正準備轉身的威嚴男子停下了身子,緩緩的轉回身。

    “布裏姆家的長子嗎?真是個令人失望的長子,你父親的禮儀你沒有學到分毫。”

    “和我父親,和布裏姆家無關,”埃弗裏毫不退讓的說道,“我是作為羅裏安王國的公民在向你提問,你是在賣國嗎,金獅公爵,烏魯塔尼亞·萊弗帝?”

    陽台的壁火似乎即將燃盡,火焰明滅不定,暗淡的光芒已無法將男子的身影照亮。

    “有意思。”公爵的哼笑聲將壁火點亮了幾分,“布裏姆的家主是個精明且知曉分寸的人,有這樣的下屬是件很令人愉快的事情。但是兒子卻是完全相反嗎?”

    “不要提我的父親!”

    “砰!”

    子彈在埃弗裏身前的地麵擦出火花。公爵放下了不知何時抬起的火槍。

    “不要著急,埃弗裏,貴族隨時都應是彬彬有禮。”

    將手搭在陽台邊,公爵表現出放鬆的姿態。

    “我來回答你的問題吧。

    “首先,國王和國民當然不會知道我的作為,國王還以為我會看中他那微不足道的權利,還在為魔墮者和三大公的背叛擔驚受怕。至於國民,這種東西就像野草一樣,怎麽用都用不完,實在沒有在意的必要。

    “其次,我要做的事情在我還不是西境執掌時就在做了,多虧了教會的幫忙,我可是多了兩個可愛女兒。所以說,不管我是什麽身份,我都會把這件事繼續下去,直到完成。

    “最後,這裏的秘密當然是我的秘密,而我說的國家,當然說的是我的國家。

    “這樣的回答,你滿意了嗎?”

    傑拉特看向身旁的好友。

    垂著的頭看不清任何表情,握緊的拳和顫抖的身體仿佛壓抑了無盡的怒火。

    “你是正確的,公爵大人。”

    仰起的臉上仿佛凝了一層冰霜,沒有絲毫表情。

    “埃弗裏”

    傑拉特知道金獅公爵一直是這位摯友的憧憬和偶像,但他所說的言語和臉上的表情卻不是傑拉特能夠理解的。

    質地厚重的法杖再次亮起光華,埃弗裏抬起法杖遙遙指向陽台上的上位者。

    “我就是為刺殺你而來,卑鄙的叛國者。”

    低低的,笑聲在黑暗中響起,聲音逐漸渾厚,然後變為更加年輕的輕笑。

    “我改變主意了。”

    公爵將手高高揚起,即將熄滅的壁火竄起高高的烈焰。

    熊熊火光照在男子年輕的麵容上。

    男子如搖晃著節拍般將手放下,停留在指向被審判軍包圍的魔法師的方向。

    “將他們全部殺了。”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年輕魔法師的身上時,法莉娜和菲爾德相互使了個眼色。抬腳踢開束縛住對方的審判軍。從審判軍的身下掙脫後,菲爾德半蹲下身,法莉娜跳上他的肩膀。

    在兩人共同上升的力道下,法莉娜高高跳起。在空中翻轉身,將懷中的匕首投向金色的巨眼。

    匕首刺入眼眸中央,纏繞的金光在表麵顯出龜裂的紋路。

    快速的明暗交替後,照亮地底的光芒熄滅。

    “地裂波。”

    最後的光明中,是埃弗裏纏繞著魔力的手伸向地名。

    大地如波浪般搖擺晃動,篝火倒塌,層層碎石伴著泥沙滑落。

    在混亂一片中,隻聽見傑拉特高聲的呼喊。

    “艾莉小姐!”

    黑暗在瞬間籠罩了一切。

    少女無精打采的聲音從黑暗中沒有方向的傳來。

    “交給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