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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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雨一直未停,萌萌鬆鬆地下著, 潤了人一臉。

    傅惟演嘴上抗議, 手卻撐在楊炯兩側, 好整以暇地等著楊炯主動。

    楊炯哪能看不明白, 心裏笑他小氣, 也不上當,往他身後看了一眼道:“來人了。”

    傅惟演下意識回頭瞧,停車場入口處安安靜靜, 哪有什麽人。再回頭, 這邊楊炯卻已經悄麽聲地閃開了。

    他釣魚失敗, 摸了摸鼻子, 隻得重新去停好車, 之後倆人帶好東西,一前一後去房間。

    傅惟演背著他那個大包, 把楊炯的也接過去一塊在肩上扛著,就是自從楊炯搭理他後他就不消停了, 邊在前麵走邊絮叨, 碎碎念著楊炯對他不好。

    楊炯忍不住懟他:“可不,我對你一點都不好, 你趕緊找個對你好的吧。”

    傅惟演就道:“你看, 你又不耐煩了, 才說兩句就這樣。你就是仗著我嘴笨,說不過你。”

    楊炯:“!!!”

    楊炯簡直要給氣笑了,不管他還是老太太傅媽媽, 每次跟傅惟演爭論什麽從來沒有人能贏過,這人還好意思說自己嘴笨?

    他好半天才無語道:“……我是服了你了,好萊塢都欠你一個年度最佳碰瓷獎。什麽碰瓷兒的老頭老太太,小夥子大姑娘,都應該跟你拜師學藝,保準以後日進鬥金。”

    傅惟演不以為意,還接著話題幽幽道:“你現在不馬上要日進鬥金了嗎,可厲害呢,都能包小白臉了!”

    楊炯嗯了一聲道:“可不,還給小白臉定了套房。”

    套房為了私密性都是錯層安排,房間和房間離得不是很遠,但中間有一小段的木棧道,兩側又間隔了高大的綠植灌木。

    這裏離著觀景平台不遠,春季的時候沿途會有綿延成片的杜鵑花海,燦若煙霞,楊炯來之前看到宣傳照還挺遺憾,覺得季節挑錯了,可是這會兒沿著木樓梯上上下下,才發覺夏天綠樹成蔭,倒也別有情趣。

    自從進入住宅區後倆人就放輕了說話聲,偶爾路過別人的房間時還忍不住好奇地瞅瞅。楊炯看著小道旁的地燈造型挺有趣,忍不住拿出手機來拍照。剛拍了兩張後腦子裏卻又突然冒出另一個念頭。

    他把把拍照改到視頻模式,隨後按下錄像鍵,問道:“哎傅惟演,你覺得這裏的套房怎麽樣?”

    傅惟演正研究沿途的房門號指示牌,點頭道:“挺好啊。”

    楊炯說:“可是這個包小白臉的成本也太高了點吧,我怎麽覺得太貴了呢。”

    傅惟演對他的舉動渾然不覺,還在那自戀地搖頭道:“不貴不貴,我值這個價。”

    楊炯本來就是坑他,沒想到這人主動往坑裏跳,配合得不行不行的。他又拿著手機跟在後麵走了兩步,鏡頭裏的傅惟演一會兒瞅瞅這一會兒看看那,走高興了甩甩胳膊哼哼歌,完全沒有平時在醫院裏的穩重模樣。

    楊炯平時去醫院給他送飯,很多時候都隻是在外麵見麵,送下東西就走。偶爾傅惟演在忙了,他到他們科室去,就會聽到各種關於前者的各種“新聞”。比如“傅醫生今天戴的繩子跟我的一模一樣啊,我昨天才戴上的!”“傅醫生今天笑了好多次啊好難得啊……”“傅醫生今天訓那個跟家長頂嘴的小病人時好帥啊……”

    長相好看的人總是能輕易得到大家的關注和期待,這些議論或來自醫生或護士,或來自於跟傅惟演熟或不熟的病人和病人家屬。

    楊炯每次在一邊默默聽了,都忍不住吐槽,心道那繩子是我買的啊,鬼才跟你有關係……他今天心情好是因為早上吃了打鹵麵啊……他訓別人的時候是振振有詞可是他也頂撞自己家長啊……

    可是這些他頂多在心裏吐槽。傅惟演在醫院的形象越嚴肅越好,楊炯心裏明白,既有心替他維護,也有點小小的私心,覺得好像獨享了這人不為人知的一麵。

    可是什麽事情都有雙麵性,傅惟演在他跟前不掩飾自己,既不掩飾自己的好,也不掩飾自己的壞,一切都隨著心意來,還覺得理所當然,合該如此。

    楊炯今天本來心情有點低落,又被他氣得夠嗆,可是這會兒看這人沒心沒肺地樂滋滋地往前走,他在後麵卻又悄悄生出一點滿足。

    楊炯忍不住自我安慰,心想算了,跟他計較什麽呢,反正還有兩天他就出國了,之後百八十天見不到麵,今天何必為了這麽點小事跟他計較,臨走也弄個不痛快。

    轉念又想,今天自己失落的根源還在自己身上,假如日後工作穩定了,自己腰板挺直了,可能也就不那麽在意別人的看法了。更何況有時別人未必帶著惡意,可能隻是自己敏感。總之想要獲得他人的尊重,總不能靠嘴上取勝,關鍵還是得自身努力。

    他不知不覺想偏,又琢磨起了紀曉給他的劇本。以前他演戲,絕大多數都是沒有劇本的,不僅沒有劇本,劇組為了防止群演和特演泄密,有台詞的部分也隻是安排副導演給他們念一下,他們在一邊按規定的擺擺姿勢背背詞。

    那天試鏡的時候楊炯心裏很不踏實,他雖然很期待,但也知道自己一直消耗的是那點片場經驗和原本的一點靈氣,要說擔綱主演,靠人撐戲他還遠遠不夠。楊炯心裏難免忐忑,怕自己演不好拖後腿,對不起別人給的片酬,今天雖然是出來玩,但是他也帶了劇本在身上。

    傅惟演走出一段後聽後麵沒有聲音,停下來催促他:“你快點呀。”

    楊炯愣了下,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機還開著錄像,忙給關了,快步跟了上去。

    傅惟演問他:“你剛剛在後麵想什麽呢?表情那麽沉重。”

    楊炯搖頭:“沒什麽。”

    雨後棧道濕滑,又偶爾有樹葉落在地上未及時清掃,傅惟演幹脆伸手給他,催促道:“我拉著你走吧,看你心不在焉的樣兒。”

    楊炯還從來沒大庭廣眾之下跟個大男人手拉手過,覺得不好意思。

    傅惟演卻道:“你看周圍這麽安靜,哪有人啊?”

    楊炯說:“萬一碰上了呢,我又不是不會走,你快點的吧。”

    傅惟演耍賴,站定了,對他說:“剛原諒你,你就連手都不給我牽了。”

    細雨密密地把他頭發都打濕了,楊炯抬眼瞧他,見他明明神情嘚瑟,眼裏卻有壓抑不住的笑意。他們加起來幾天沒見,楊炯現在仔細打量,才覺得他好像又瘦了,原來臉頰上還有點肉,現在臉型輪廓卻更硬朗了些,下巴也尖了,看著男人味比往常要明顯,就是表情太違和。

    楊炯怕他再鬧騰一會兒,淋雨久了鬧感冒,隻得別別扭扭的把手遞過去。

    傅惟演得逞後攥住,走兩步卻又不老實,伸著小指撓他的手心,等楊炯略微鬆開了點,又手心貼手心地跟人變成十指交扣。

    他的動作自然又熟練,楊炯卻有些不自在,沒話找話道:“真應該給你們醫院的大醫生小護士看看你現在這個賴皮樣兒,剛才那架勢,是不是不給你牽你下一步就要在地上打滾啊,跟村頭潑婦似的拍著地板哭天嚎地。”

    傅惟演回頭看他,挑眉笑道:“說的跟你見過似的。”

    楊炯也忍不住笑:“我是沒見過,你見過嗎?”

    傅惟演卻道:“我見多了,不一定潑婦罵街,人急眼了都這樣。昨天急救室那有個老先生沒搶救過來,他兒子一時接受不了,剁腳就哭上了。本來急救床位緊張,不少人可以出院了也死活不出,昨天沒了倆,床位立刻呼呼啦啦空出來一半”

    醫院裏常見生生死死,傅惟演手術台上見過,搶救室裏見過,雖然心裏依舊會不舒服,但是已經沒了最初的那種不適。這種事對他來說更為直接的是病人生命體征的消失和家屬接下來的溝通安排。

    他說的淡然,楊炯卻心有所觸,想了想低聲道:“那他一定很難過。”

    當初楊爸爸慢病折騰,家裏的錢一撥一撥地砸進去,病危書收了多少次,最後辭世的時候他和楊佩瓊仍痛苦難當,更何況這種突發病的。

    傅惟演這才想到這一茬,心裏一動,低頭看著他問:“你爸剛走的時候……你是怎麽過來的?”

    楊炯笑笑,道:“能怎麽,剛開始是挺難過,但畢竟是慢性病,有心裏準備,哭了幾天也就這樣了。”

    傅惟演嗯了聲,不知道想到什麽,捏了捏他的手,道:“咱倆辦婚禮的時候正好清明節前後,我也一直沒去拜拜他老人家。這兩天估計來不及了,等我回來吧,到時候你帶我去一趟。”

    楊炯有些意外,動了動嘴也不知道說什麽,最後隻低低地嗯了一聲。

    套房離著停車場不是很遠,門口安著一塊木牌寫著房門號,地上是幾個裙擺樣式的小地燈。倆人刷卡進去,外麵卻依舊是雨絲密布。好在房間夠大,也不讓人覺得憋悶。

    傅惟演習慣性地開窗透氣,轉身見楊炯頭發衣服都已經淋濕,又轉而把窗戶關上,開了空調。

    楊炯來的時一時疏忽沒查天氣預報,沒想到會下雨,因此隻帶了些洗漱用品和擦臉毛巾,這會兒倆人衣服都是半濕的,他翻了翻包,也沒找出什麽東西可以替換。

    傅惟演卻道:“反正天熱,幹脆光著唄。”

    他說的是光膀子,楊炯一時走神,想岔了,嘟囔道:“……耍流氓。”

    傅惟演微微一怔,琢磨了下反應過來了,笑他:“我說的是光膀子,你給想哪兒去了?又誣賴我。”

    楊炯:“……”他想了想,強行解釋道:“光膀子也不是什麽文明行為。”

    傅惟演撇嘴:“明明是你思想齷齪。”

    “你才思想齷齪,”楊炯說他,又見那包鼓鼓囊囊,問:“你的帶了嗎,帶的話早點換上,要不然小心被蚊子群毆。”

    傅惟演卻道:“我也沒帶。”

    楊炯詫異:“那你這包裏都是裝了些什麽東西?”

    “沒什麽,都是醫院的,”傅惟演把那大包挪開,又站起來轉了轉,最後從衣櫃裏找了件厚厚的浴袍出來,遞給楊炯:“看你講究的,要不你一會兒洗完澡就穿這個?”

    楊炯伸手去接了,他卻又不鬆手,隻看著楊炯笑。

    楊炯拽了一下,覺得這人簡直幼稚至極,忍不住道:“……你有病啊,鬆手。”

    “……你也有病,”傅惟演跟他拽著浴袍,眨眼道:“這麽厚,穿著多熱啊,而且一會兒穿上不還得脫嗎?幹脆別穿了。”

    楊炯愣了下,皺眉道:“穿上幹嘛要脫啊?我又沒衣服。”

    傅惟演理所當然道:“那啥的時候當然要脫啊!”

    楊炯沒聽明白,啊了一聲:“……那啥的時候?啥啊?”

    “……”傅惟演仔細瞧他的表情,見楊炯是真的一臉茫然,又有些隱隱的警惕,張了張嘴,道:“……沒啥……”

    作者有話要說:  一口老血的呆毛……

    那啥必卡,卡巴斯基卡的不要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