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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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瑞雲一時氣得說不出話,半天後道:“這麽多年了, 你一點感情都不剩了?現在就一心跟我離婚?”

    雷鵬想了想, 認真道:“不是, 我對你還是有感情的。就是養條狗, 養十來年死了還得哭兩場呢。”

    後來雷鵬跟楊炯在一塊喝酒, 說起這茬,沉默了半天後道:“我有時候也會想,是不是我自己也有點問題, 我不太適合婚姻?畢竟戀愛和婚姻不一樣, 前者隻需要感情, 後者卻需要包容和諒解。”他這話說的極其緩慢, 腦子裏都是近日周遭人的各種勸說。

    有為許瑞雲開脫的, 說許瑞雲有今天的成就和名聲不容易,平時做事怎麽可能沒有一點紕漏, 兩口子在一起,總要包容理解一些。趁他還沒有鑄成大錯及時挽回一下。

    也有站在他的角度考慮的, 說許瑞雲除了外表一般, 其他各方麵無論性格還是事業都已經很不錯了。雷鵬現在跟他離了,以後再找很難找到比這個好的。

    還有更多的關心許瑞雲到底有沒有出軌的。還有個大姐, 連連慨歎男男婚姻沒有孩子就是不穩定, 不像男女能相互包容的。

    後來雷鵬自嘲, 跟那大姐道:“可能是吧,不是有個三角形最穩定原理嗎?可能父母雙方有了孩子,家裏多一口人, 考慮問題就不一樣了吧。”他說完心裏卻仍不太得勁,又接著問那人:“可要是有外心的是女方呢,男方也能忍氣吞聲,寬容諒解?為了家庭的和平思考自己的不足?”

    那人當即噤聲。雷鵬不覺笑道:“你看,還不是雙標。男女地位不平等由來已早,我一個大男人憑什麽把自己擺在弱者位置上,受這鳥氣。”

    許瑞雲對他大手大腳花錢的事情不再計較,卻對他身邊一個接一個的小帥哥們難以釋懷。倆人之後又扯皮幾次,最終有天矛盾爆發,倆人動了手,你給我一腳我給你一拳。小公寓被鬧的一團糟,冰箱門被踹偏了一腳,沙發倒了,椅子砸了,餐桌上的果盤被摔的四分五裂……

    離婚這天到來的比雷鵬預料的早。

    倆人動手的第二天,他一早開門,想去樓下的診所看看自己臉上的傷要不要緊。他下個月也有戲拍,人散了日子還要過,一開門卻看到了許瑞雲。

    許瑞雲穿著前一天的衣服,身上比雷鵬狼狽的多。他手裏拿了兩樣東西在門口等著,左手是紫藥水和棉棒,右手是雷鵬幾次三番摔給他的離婚協議書。

    雷鵬看著這幾樣東西,很快明白了過來。

    倆人沉默著簽字,之後都沒收拾,一同打車去了民政局。

    隻是財產分配小有更改,倆人共同的房子因在雷鵬名下,所以仍留給了雷鵬,商鋪和車子則都歸了許瑞雲。現金雷鵬也讓出了一部分給他,倆人最後合計,最終數額和雷鵬剛開始的要求相差無幾。

    他們一塊去辦了離婚手續,出來後又各奔東西——許瑞雲需要從住處搬走,因此去聯係搬家公司,雷鵬則需要按照約定,去銀行轉一部分錢。

    當初倆人換房的時候,雖然也找了搬家公司,但仍有不少個人物品遺落在原先的住處,以至於許瑞雲跟螞蟻搬窩似的前後挪了一星期才把家裏添置好。如今搬走,卻不知道是搬家公司效率高了,還是主人已經沒有了原來小心翼翼視若珍寶的心情,大大小小的東西裝了箱摞成摞,不過半下午就搬利索了。

    雷鵬等人走後,站在這處空屋子裏回想他日,半天沒有動。

    楊炯得到消息跑過去的時候,雷鵬正領著中介看那處房子。那裏麵所有個人物品都已清空,隻留了搬不動的家具等物。

    雷鵬跟中介講這房子的情況,他拍了拍牆壁,說這壁紙是今年才換的,德國進口的無紡布壁紙,濱城沒得賣,他從外地扛回來的。又跟人介紹地板,實木的,當初是什麽牌子,工人何時來施的工。廚衛家具的品牌他都記得,又細數了這裏那裏的隔斷是什麽原理……

    楊炯不隻來過一次,平時隻覺得這裏是個再普通不過的老房子而已,這會兒跟在中介後麵聽了幾句,才恍然明白這個小家裏,連個擺件飾品都有著各自的來曆和用意。

    楊炯在一邊旁觀,出不得聲,心裏卻難免唏噓難過——相戀十年的人不知道怎麽就走到了這一步。

    而如今他和雷鵬,一個入圍城,一個出圍城。

    這天中介走後,楊炯怕雷鵬一個人待著難過,硬把人拉回了自己原來的家。雷鵬的那處公寓裏一片狼藉,好在離著楊佩瓊家不遠。楊炯跟楊佩瓊打了招呼,先讓雷鵬進了家門。又去那出小公寓替他收拾了一通。

    隻是這樣不能回新家那邊照顧老太太了。楊炯又給傅媽媽打電話,沒說是為了照顧朋友,隻道楊佩瓊想自己了,所以想回家住幾天。

    傅媽媽對此倒是表示理解,又說晚一點就跟司機過來接老太太。

    楊炯自從上次嗆了她之後她就很少過來,大概是心裏有了嫌隙,因此隻趁周末,楊炯又不在的時候過來看一下老太太。楊炯心裏多少有些懊悔,覺得傅媽媽畢竟為人母,她有些想法或許過時,又或者跟自己觀念不一致,但是作為晚輩那樣說她的確有些過分。

    這次傅媽媽過來後,楊炯扶著老太太下樓,便趁機道:“我大姨給我跟傅惟演一人納了一雙鞋,就是那種老粗布的,這次我回去順道拿回來。就是不知道傅惟演愛不愛穿。”

    傅媽媽有些詫異,一聽和傅惟演有關,又忍不住問他:“是千層底的嗎?”

    楊炯笑了笑:“是啊,千層底的。我媽都不會弄這個,沒想到我大姨會。”

    “那你大姨挺厲害的,”老太太在一邊忍不住瞪著眼插話道:“你姥姥我年輕的時候常做這個,拿布頭和漿糊一層一層的粘,完了曬幹了,再比著鞋樣子剪,剪完再納。現在都快忘咯!”

    又說傅媽媽:“你這一點上就不如我,多少手藝,納鞋底打毛衣做虎頭鞋,你就沒一樣會的,都是哭哭啼啼地找我,惟演小時候什麽虎頭鞋啊小毛衣啊,都我弄的。”

    傅媽媽忍不住笑,說:“我們那時候哪還時興這些啊。”她說完又想起一點舊事,跟楊炯道:“虎頭鞋本來是鄰居小孩的,那時候惟演才不點點大,看人家穿著稀罕,他伸手抓住就不放了。那時候還是個小東西,話都不會說,就霸道的不行了。”

    楊炯啊了一聲,又想起自己當初考慮徐誌的時候,傅惟演一樣地霸道不講理,既不管倆人什麽關係,也不考慮他是不是真的喜歡,就非得先霸著自己。

    他忍不住跟著笑出聲來。心裏忽然有一點點很想他。

    傅媽媽聊起來又不免多說了幾句,最後慨歎道:“真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說法,我們那時候聽歌,就是什麽最愛吃的菜是小蔥拌豆腐,最愛穿的鞋是媽媽納的千層底。可是到了惟演這一代,就是大頭皮鞋了。”

    楊炯也想起來,點頭道:“是啊,我們小時候聽那個穿著大頭皮鞋,走在繁華大街。”他忍不住哼了兩句,又笑道:“我小時候還真偷穿過我爸的皮鞋,被揍了一頓,結果他把我揍哭之後跟我媽躲屋裏笑話我,說我跟遊船似的。”

    傅媽媽不覺跟著笑,又想起他是單親,感慨道:“你媽媽這些年帶你一定不容易。”

    說話的功夫到了樓下,司機幫忙開門,楊炯扶著老太太進去,隨後轉過身,看著傅媽媽道:“當媽的都不容易,總是什麽事情都考慮在孩子前麵。要不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嗎。”

    他說完頓了頓,又撚了下腳尖,小聲道:“就是孩子輩……有時候吧,不太能立刻體諒父母的苦心,冷不丁嘴一快,就說了傷人的話了。”

    傅媽媽微微愣了一下,又打量他一眼,卻笑道:“沒事,都是一家人,哪有因為孩子一句話就往心裏去的啊。”

    她說完低頭上車,抬了下腳又停住,看著楊炯笑道:“惟演等回來了差不多也快過生日了,到時候你倆要是有安排就自己玩,沒安排的話就去媽那,媽給你們做好吃的。”

    楊炯連忙應下,等到車子開走,心裏總算鬆了口氣。他當即收拾了東西回家,又買了一套新的床上用品給雷鵬,倆人以前也時常住一起,反正楊炯的床夠大,也不擠。隻是傅惟演這人獨占欲強,保不定抽起風來連雷鵬的醋也吃,楊炯想了想,幹脆又買了床被子和兩套睡衣,這才安心回家去。

    楊佩瓊對雷鵬也很熟悉,一開始詫異問了兩句,知道原委後便不再多說,隻去市場買了塊冬瓜,說給倆人燉鍋冬瓜排骨湯補補。

    晚上三人聚一塊吃飯,熱湯熱水的盛上來。楊炯怕自己家口味清淡雷鵬不適應,一時多事,又把冰箱裏的一袋海帶絲拿了出來,給他放在了小碟裏。

    誰知道雷鵬接過去,頓時眼圈兒就紅了。

    楊佩瓊不明所以,轉過臉看看雷鵬,又看了看楊炯。楊炯這才想起之前雷鵬因為鹹菜的事跟許瑞雲吵過架。

    當時雷鵬對他說:“……你說結婚有什麽好,不能結婚的時候不順心了隨時拍拍屁股能走人,嚇唬嚇唬他給點教訓也是好的。但結婚了不一樣,分手能天天鬧,離婚哪能天天來。”

    那時候雷鵬對婚姻還很慎重,吵架了回公寓冷靜冷靜第二天自己就回去,而楊炯也滿心想著第二天和傅惟演去領證,誰知道這才幾個月,事情就都變了樣。

    楊炯心裏暗罵了自己一句沒眼力見,忙從一旁抽了幾張紙遞過去。他想勸點什麽,可是楊佩瓊在,也不好多說。隻得輕輕地歎了口氣,勉強拉著楊佩瓊扯了幾句別的。

    好在雷鵬情緒恢複得很快,等了會兒就跟沒事人一樣,還跟著一塊聊了幾句天。隻是話題無非是些時事新聞,娛樂八卦。

    楊佩瓊每次提前這個就不免念叨,叮囑楊炯道:“你工作就好好工作,那些歪主意別瞎打,什麽這明星那明星的,整天不是鬧緋聞就是搞出軌的,一個個的多難看啊。”

    楊炯飛快地看了眼雷鵬,見他沒什麽反應,這才放下心來,跟他媽道:“我這樣的誰跟我炒緋聞啊,人又不少傻,圖啥。”

    楊佩瓊卻說他:“你這樣的怎麽了?上次我還沒說你,那個攝影師你還聯係著嗎?這陣子惟演不在,那人你幹脆連見都別見了,避嫌。”

    楊佩瓊不知內情,又轉過臉對雷鵬說:“小鵬你也盯著他點,惟演是個好孩子,炯炯上回也不知道著了誰的道,為給一外人說話把惟演給氣著了。”

    楊炯一口湯沒含住,噗地一下噴了出來。

    當初徐誌就是雷鵬介紹的。他那會兒是好意,覺得傅惟演這人曆史遺留問題多,又長的太風騷,容易招蜂引蝶,所以趕緊給楊炯介紹了個好的。隻是沒想到傅惟演爪子快,按住他家羊死活不撒手了。

    雷鵬又尷尬又有些哭笑不得,再一想,許瑞雲倒是長得一般,但是仍耐不住寂寞出去找寄托,可見這人的長相和忠貞觀未必有聯係。

    他心裏也盼著楊炯好,於是認真答應道:“行。阿姨你放心。那個徐誌出去旅遊了,三個多月都在海上飄著呢。他就是回來了,我也會好好當護羊使者,不讓他搗亂的。”

    楊炯見狀也笑嘻嘻地伸手,跟楊佩瓊保證道:“他就是回來了我也不會聯係他。”

    楊佩瓊這才滿意,又看他嬉皮笑臉地不認真,敲打了一句:“咱家可沒有吃著碗裏瞧著鍋裏的家風。”說完又想起雷鵬那對象,忍不住氣憤道:“依我看惟演說的對,幹攝影的就是不行,靠不住。”

    楊炯:“……”

    後來傅惟演聽了這段,頓時理直氣壯地附和,連聲說對。

    楊炯說他:“你對什麽對啊?我跟徐誌一直就沒再聯係過好吧?”

    傅惟演卻說:“我這次是認真的,不是說幹攝影的如何,是說物以類聚。比如徐誌摩和他周圍的人都一個德行。”

    楊炯忍不住給他糾正:“你能不能好好說,徐誌是徐誌,徐誌摩是徐誌摩。我還挺喜歡徐誌摩呢。”

    他很喜歡那首《火車擒住軌》,在楊老頭剛沒的頭幾天,他幾乎反反複複地念叨那裏麵的幾句,像是找到了寄托。

    誰知道傅惟演卻說:“我說的就是徐誌摩。他寫的一手好詩有才情是一回事,但是男女關係就是另一回事了。同樣他身邊的人,像胡適,學問高歸高,但要在家庭上他可是典型的家裏紅旗不倒外麵彩旗飄飄的。隻是胡老先生會處理,什麽大姑娘小媳婦,什麽女學生小師母,他又能跳熱舞又能寫情書,發展各種浪漫史,也就沒走最後一步。”

    又道:“那些中年危機的不都這樣嗎,想著跟人一樣‘發乎情止於禮’,發展一段偉大的友誼。隻不過大部分人有胡老先生那心思,但是又沒那本事。”

    楊炯從沒了解過這些,頓時覺得有些顛覆。

    傅惟演卻不肯再多說了,他那邊進修快要結束,最後的時間越來越緊。楊炯這邊的青春劇也快要殺青,最後這陣子安排的戲份也比較集中,因而通話的次數少了不少。

    楊炯看著他歸國的日期一天天臨近,沒來由地有些緊張,也不再提別人的這些家事。隻問他:“你瘦了嗎?高了沒有?是不是曬黑了?”

    傅惟演在那邊一邊笑一邊說:“瘦了,矮了,也黑了。哎呀,好像變醜了,怎麽辦?”

    楊炯被他的口氣逗笑了,故意道:“變醜了就不要你了,要求退貨。”

    “那損耗費怎麽算?”

    “什麽損耗費?”

    “你收貨的時候是全新的,現在你不要我了,我就成八成新了,磨損嚴重,要求賠償,”傅惟演在那邊低聲笑了兩聲,又問他:“你現在是自己待著嗎?”

    楊炯嗯了一聲,道:“在我家呢。”

    雷鵬還有工作,在他這住了幾天就回去了,楊炯猶豫之下卻先留了下來,趁這段時間多陪陪楊佩瓊。

    傅惟演又問:“你有沒有想我?”

    楊炯笑笑,如實道:“想了。”他說完一頓,又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太老實,萬一傅惟演順杆兒爬,問他“哪兒想了”他可怎麽答。

    誰知道傅惟演這天卻正經了一回,嗯了一聲,委屈道:“我也想你了。”

    楊炯心裏頓時甜滋滋的,握著手機不舍得掛,沒話找話道:“那你回來那天我還用去接機嗎?”

    他本來就打算去,時間也已經騰出來了,這麽問就是想增添點情趣,等傅惟演說“不用接機,你在家休息”的時候,自己說兩句好聽的也甜一甜他。

    又或者可以故意說不去接機,到時候突然出現給對方個驚喜。

    誰知道傅惟演卻不按套路出牌,理智氣壯道:“當然要啊!要接機要接機。”想了想還覺得不夠,又叮囑道:“你上次也沒送我,這次要一塊補上,別的就不要了,就買束花吧。”

    “……”楊炯還沒跟傅惟演說那天自己穿著睡衣去機場的事,想了想先問道:“你要花幹什麽?”

    “接機不都得帶花嗎?”傅惟演安排道:“我都想好了,那天我要穿著風衣,帶著墨鏡,優雅地推著行李車從裏麵走出來……到時候你站地靠前點,我好認。”

    “……”楊炯還是第一次聽別人用優雅來形容自己……他被雷了個外焦裏嫩,又覺得傅惟演描述的這個場景似曾相識。

    楊炯琢磨了一會兒,頓時想起來了。那些粉絲去接機的時候不就是這樣嗎?打扮齊整,抱著鮮花,準備好尖叫。而另一頭的人,則都無一例外的是帶著墨鏡,抬著高傲的頭顱緩緩從通道走出……

    楊炯:“……”

    他把自己和傅惟演代入了一下,張了張嘴,忍不住問道:“我是不是還要舉個牌子啊?”

    傅惟演想了想,“舉不舉都行,拿多了你累啊。”

    “……”虧他還知道自己累,楊炯沉默了一下,又繼續埋汰他:“那牌子就不舉了,要說點什麽嗎?是不是等你一出來的時候,我還得蹦蹦跳跳地尖叫著‘啊啊啊啊啊!惟演惟演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

    誰知道傅惟演卻突然嘿嘿笑,啵了一聲,道:“我也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一點再來捉蟲,麽麽噠~

    ps:天幹物燥,不要上火,群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