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四八章 過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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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十六年五月十一日上午,楊振在袁進等人引領下,帶著衛隊抵達了遼河東岸金海西路水師營地,然後隨即派人過河通報。
就在金海西路水師營地南側的十餘裏內,連日來已經先後搭建起來了兩座可供車馬通行的浮橋。
楊振抵達河岸一側水師營地的時候,已有大批屬於遼西的人馬通過了浮橋,正在河東水師營地附近的曠野上集結休整,人歡馬叫,好不熱鬧。
但是洪承疇、祖大壽本人,還有他們的中軍車馬儀仗,仍然留在河對岸,顯然是在等待楊振到來的消息。
按照彼此的職級、資曆甚至年齡與輩分來說,就算他們挑明了讓楊振帶人過去迎接他們過河,那也不算多麽出格,但是楊振並沒有親自過河去迎。
因為這不是簡單的禮節禮貌的問題,而是關乎接下來雙方對於盛京戰事的主導權的問題。
不論楊振自己心裏怎麽想,一旦他放低姿態,以晚輩甚至是下級的姿態,主動過河去迎接洪承疇、祖大壽了,那麽就會在對方以及己方各路將領和人馬當中造成一種對方是此戰主導者的印象或者說誤解。
楊振在別的方麵,可以做出一些讓步,但在這個問題上他是寸步不讓。
雙方是聯手合作,但是互不從屬,要是洪承疇來了以後,想做楊振的主,那是門兒也沒有。
楊振不去過河迎接,而是留在河東等待他們過河,主要就是要向他們清晰的表明自己的這個態度。
此外,也是考慮到自己的安全。
想當年,袁崇煥殺毛文龍的時候,就是毛文龍不疑有他,主動送上門去的。
這樣的前車之鑒擺在眼前,楊振不可能再犯同樣的錯誤。
雖然他也不信在這種時候,洪承疇、祖大壽會對自己動手,但是小心駛得萬年船,多警醒提防一點,終歸是更安全一些。
果然,約莫過了一個時辰之後,河岸浮橋方向終於傳來消息,說是督師大纛過河了。
楊振聞訊,也不好過於怠慢,隨即帶著祖克勇、嚴省三以及數百人的衛隊出了一行人落腳的營地,前去迎接。
出營向西沒多遠,就遠遠望見一行人簇擁著一麵高高舉起的大纛緩緩行來。
大纛的旗麵之上,赫然繡著“欽命薊遼督師洪”的字樣。
而旁邊高舉的幾塊旗牌之上分別寫著“兵部尚書”“右都禦史”等各種頭銜。
大纛下麵,正是薊遼督師洪承疇,還有親率衛隊陪同洪承疇一起過河的祖大壽一行人。
雙方還隔著一段距離,洪承疇、祖大壽所在的隊伍裏相繼有傳令之聲響起,護持督師大纛向前的隊伍漸漸停下。
楊振見狀,又向前行進了一小段,隔著十幾步路的距離,率先翻身下馬,隨後將坐騎交給侍從,步行朝著洪承疇、祖大壽等人策馬站立的地方行去。
護衛在洪承疇、祖大壽二人馬前的那些馬步軍,漸次讓開道路。
雖然他們不是楊振下屬,但楊振的威名早已響徹遼西。
正所謂,好漢敬好漢,英雄惜英雄,楊振一出現,雖不至於萬人爭睹,但是自然而然的讓道、矚目,卻是本能行為。
現場人馬很多,但是給人感覺卻是出奇的安靜。
楊振從人馬中間走過,直到距離大纛之下策馬而立的洪承疇、祖大壽幾步遠,方才站定,看著捋須微笑的洪承疇,不語。
片刻之後,洪承疇與祖大壽對視了一眼,雙雙翻身下馬。
直到這時,楊振方才抱拳說道
“左軍都督府左都督、征東將軍、金海伯楊振,恭迎洪督師、祖大帥過河會師!”
說完話,楊振略一躬身,算是見了禮。
洪承疇一直保持著微笑,聽完楊振所說的話,快步上前,雙手托住楊振的手臂,哈哈一笑,大聲說道
“免禮,免禮,辛苦楊都督遠道來迎,惶恐,惶恐!”
洪承疇嘴上說著“惶恐”,可實際上一點惶恐的樣子也沒有,拉著楊振,轉過身,為楊振介紹其身後的遼西將領。
祖大壽就不用說了,之前已經派遣祖澤潤與楊振溝通過,雙方就今後的許多事情和安排已經達成了一致,此時見了楊振,隻是微笑點頭,表現得既不親近,也不疏遠。
連帶著陪伴祖大壽左右的祖大弼與高勳等遼西將領,在洪承疇的簡單介紹下,也隻是對楊振點頭示意而已,不冷也不熱。
反倒是另一邊直屬薊遼督師府的幾個總兵大將,比如王廷臣、曹變蛟、朱文德、馬科等人,一個個對楊振很是熱情。
因為這些人當中,除了朱文德之外,其他人都與楊振見過,有的還打過交道,不僅知道楊振為人,而且也敬佩楊振這幾年在金海鎮立下的戰功。
事實上,如果沒有楊振在金海鎮方向立下的戰功,他們根本沒有機會踏上遼河以東的土地。
當然了,這幾個如今有機會跟著洪承疇打下廣寧,然後渡過遼河的總兵官,在原時空的“鬆錦大戰”中,除了馬科逃回到山海關之外,其他幾個在鬆山城陷後很快就因為拒絕投降而被清虜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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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這一世,如果沒有楊振在金海鎮打出來的局麵,他們中的很多人早就在一年多前被清虜俘虜並殺死了。
雖然他們本人,不可能知道這個因果,但是楊振卻是知道的,所以在遼河東岸見到他們,楊振也很高興,有種莫名的親近感。
楊振也叫來了自己麾下在側的幾個總兵大將,袁進、祖克勇、嚴省三,一一過來與眾人見禮。
到了當日中午時分,楊振、袁進陪同洪承疇、祖大壽等人,順利抵達了長勝堡。
及至當日下午未時左右,原先滯留在遼河西岸的遼西各路兵馬,也盡皆渡河完成,並相繼抵達長勝堡。
然後按照預定好的駐軍方位,背靠堡城,各自安營紮寨。
一時之間,長勝堡外,大軍雲集,紮營的紮營,巡哨的巡哨,包括押運糧草輜重的車隊絡繹不絕,人喊馬嘶,旌旗林立。
祖大壽與楊振兩個人,打發了各自的隨從,並肩站立在略顯殘破的城頭上,看著眼前的一切,感慨不已。
“誰能想到啊,短短三年光景,你竟然在金海鎮從無到有,從弱到強,真的幹出了一番功業,遼東有今日這個局麵,你楊振實在居功至偉,老夫佩服之至!”
“是啊,哈哈,別說祖大帥你了,就是我自己,也沒想到,這麽快就能有今日大軍會師河東之局麵!”
“你真沒想過?”
“想過,但沒想到會這麽快!”
這倒不是楊振“謙虛”或者隨口應付,而是他先前的確沒有料到遼東的形勢會變化這麽快,會這麽快演進到今天這一步。
比如,將選擇投降自己的葉赫那拉南褚、白爾赫圖、畢力克圖、羅碩等滿蒙大員及其所部人馬編入自軍麾下,這就是他先前從未設想過的道路。
“想當年,你在紅螺山信誓旦旦對老夫所說的天數,到如今,竟然真的應驗了。黃台吉暴斃,多爾袞上位,清虜之勢,果然由盛而衰。”
顯然,這幾年關外局勢的演變印證了當初楊振在紅螺山對祖大壽所說的“胡虜必無百年之運”的話,這一點引發了祖大壽的深思。
“老夫原本以為,多爾袞比起黃台吉之英武明睿不遑多讓,卻不料其上位之後,受製於盛京八旗內鬥,竟不敢帶大軍出盛京一步,不僅坐視你我收複遼陽、廣寧這等重鎮,而且放任我大軍會師於遼河以東,距離盛京不到百裏之地。這種事,擱在三年之前,誰又能想到呢!”
祖大壽感歎完,看著城頭下的曠野之上東奔西走但又井然有序的人群,沒再說話。
這一次見麵,是祖克勇作為祖家子弟去拜會祖大壽的時候,祖大壽叫他居中傳話安排的。
楊振知道,既然是祖大壽的安排,那就必定有事情要說,而不是把他叫來,拋開各自隨從,站在城頭上亂發一通感慨就完了這麽簡單。
所以,祖大壽不說話,他也不說話。
果然,隻是過了片刻,祖大壽突然轉過身,看著楊振說道
“盛京城你準備怎麽打?”
“最有利的打法,當然是圍三缺一。”
“沒錯,圍三缺一,的確是最易於拿下盛京的打法。老夫與洪督師已有定見,我軍此次會師,當以收複盛京為上。”
“我讚成,先拿下盛京再說。”
“宣府軍楊總鎮那邊?”
“我會去和叔父溝通。”
“也好。宣府軍楊總鎮公忠體國、令人欽佩,但對盛京之戰似乎另有想法,你們叔侄一體,這次行動不如與你並作一路進兵。”
祖大壽的這個說法,令楊振略感意外。
祖大壽他們可能覺得,楊國柱與他們思路不一,與他們合兵在一路,是一個不可控的變數。
再加上楊國柱地位不低,同時還是楊振的叔父,將來在圍城、攻城、入城、追擊,包括戰利品分配等等方麵,實在不好擺布。
但是,對楊振來說,自是無可無不可,雖然接下來免不了在很多問題上要發生一些爭執,但終歸是自己人,凡事好說話。
於是,楊振聞言,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表示可以接受這個安排。
見楊振不語,隻是點頭,祖大壽隨即解釋了幾句。
“有許多話,老夫與宣府軍楊總鎮,也可以說,但終歸不如你來說合適。此戰意義之重大,你與老夫皆知,自然不必多言,此戰若能得完勝,老夫豈有不願?
“然則,若我等擺出全殲多爾袞人馬的架勢,四麵圍攻,不給生路,則多爾袞勢必殊死一搏,我等大軍就算血戰獲勝,終究也是慘勝。當此之際,若是慘勝,實無必要。”
“若是多爾袞棄盛京而出逃,大帥以為他會逃往何處?”
“若非鐵嶺、開原,便是清虜之所謂興京。但是,老夫聽說,你有一路偏師,已經拿下寬奠、新奠,已經進兵至大蟲江上遊地區?”
“沒錯。”
“有多少人?”
“馬步軍,加車炮輜重隊伍,約有兩萬多人。”
“有這麽多?!”
祖大壽聽到楊振的答複,隨即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
但他也知道,楊振在這個問題上沒有必要對他撒謊。
對他來說,當此用人之際,從來隻有隱藏實力的,很少有故意誇大其詞的。
而楊振言辭與神色皆是坦坦蕩蕩,的確並沒有誇大其詞,甚至都已經往少了說了。
畢竟仇震海、李祿兩路人馬加在一起,總數就已經將近三萬了。
若是加上安東東路徐昌永、張彥弘他們的人馬,總數將直奔四萬了。
但是楊振一路偏師就有兩萬多人,還是讓自以為了解楊振麾下實力的祖大壽驚訝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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