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稀奇的女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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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傳?襄公二十五年》——仲尼曰:“《誌》有之:‘言以足誌,文以足言。’不言,誰知其誌?言之無文,行而不遠。”

    

    孔子都說,文章沒有文采,就不能流傳很遠。

    

    所以古代科舉應試,文采很重要。

    

    貼經可以死記硬背,雜文和策論僅有過人的觀點可不行,文采少不了。

    

    不同於現代的白話文,要用文言文將自己的見解看法表達出來,像《爾雅》這類收集了豐富古漢語詞匯的辭書,需要默記於心,更要熟練運用,而這些都離不開日常積累。

    

    指望考試前來一個臨時抱佛腳根本不可能。

    

    劉辰星也就不行緊張的考前複習,如平常一樣該怎麽練字背誦就怎麽來。

    

    如此,旬日轉瞬即過,今年的進士科縣試就近在眼前了。

    

    參加縣試的考生,隻能在籍貫所在的縣份參考,試官由該縣的縣尉擔任,考場則設置在縣衙門。

    

    安家村雖離青陽縣城不遠,約半個時辰的路程。

    

    但試有三場,每場一天。

    

    試日,從卯時起,酉時收卷。

    

    卯時為晨五時至七時,酉時為晚五時至七時。

    

    也就是說縣試,要從清早考到晚上,並且連考三日。

    

    為了不讓時間都耽誤在路上,也保證有充沛的精神應考,劉辰星索性提前一日住到考場附近。

    

    顯然,和劉辰星一樣想法人的不少。

    

    寒窗苦讀十數個寒暑,乃至數十載,付出了太多,也不在乎考試期間這幾日的食宿費了。

    

    是以,隻見這日前往縣城的官道上,盡是頭戴黑色襆頭,身穿圓領長袍的白衣考生。

    

    他們大多隻身背行囊,有三五認識的考生,一同趕路。

    

    也有少數富裕的考生,騎高頭大馬,一旁有書童背行囊步行。

    

    當然還有劉辰星這種年紀太小的考生,由家裏長輩陪同。

    

    不過放眼望去,官道上皆是男性考生,當得知路上竟有女考生,不由圍了過來。

    

    “好些年了,我們縣又有女郎要參加科舉啦!”

    

    “不知天高地厚,女子參加什麽科舉!?這不是胡鬧麽!”

    

    “不知道要參加科舉的女郎是哪位?”

    

    眾人議論紛紛,但更多的還是好奇。

    

    畢竟自開女科舉以來,除第一屆有女皇放水之嫌,倒出了不少女舉人,等到第二屆和男子同場競技以後,女考生能過縣試的全國罕見,更不說州試。

    

    又兩三屆考下來,女考生幾乎都在第一場縣試便敗北而歸,久了也就沒有女考生了。

    

    故大家一聽女考生都來看稀奇了。

    

    感受到四麵八方投來的目光,劉辰星無語了。

    

    劉家雖已分家了,但一筆寫不出兩個劉字,又住在同一個村子裏,阿耶送她和阿兄應試的路上,就不可避免和劉萬裏父子女三人同路。

    

    劉萬裏參加科考多年,又混跡過縣城的學館,一路上有不少熟人。

    

    也就因劉萬裏與熟人高談闊論,眾人方得知他們中有女考生。

    

    這下又得被當異類看了。

    

    好在這麽多年下來,她早已習慣了,劉辰星就無所謂地繼續趕路。

    

    而看著為此圍過來的眾人,劉萬裏顯然十分得意,也不顧這雪才化了沒兩日,正是初春乍暖還寒時,他自以為瀟灑地搖著折扇,道:“要參加科考的女子,正是在下的愛女和侄女。”

    

    劉寶兒已經十八歲了,在安家村已算大齡,眼看身邊的小姐妹相繼嫁為人婦,她怎會不急?

    

    然她自視甚高,加之從小隨父讀書,後來又進了村學就讀,自然不肯隨便嫁人。

    

    劉萬裏和王氏這對夫妻也存了攀高枝的想法,便將劉寶兒留到現在。而之所以會允許劉寶兒持牒到縣報名科舉,也是想著抬高劉寶兒的身價,以期嫁個好人家。

    

    對此,劉寶兒心裏有數。

    

    她曾經立誌科舉的雄心早已被現實磨滅,如今能參考一次也算圓夢,加之已獲悉耶娘的想法,便欲趁參考之機尋一如意郎君,這樣也能掌握些主動權。

    

    是以見眾考生打量自己,劉寶兒雖是羞澀,卻還是在劉萬裏的介紹後,大膽地回望過去。

    

    他們一行六人,隻有劉寶兒和劉辰星兩個女子,眾人自然注意到了。

    

    人本能地追逐美好的事物,目光就第一時間被劉辰星吸引了過去——灰仆仆的布裙,半舊不新,一看就是農村貧女,但膚白姝麗,十足是個難得的美人胚子。

    

    一見之下,雖驚豔其容貌,卻也狹隘的認為年紀小又美貌,肯定胸無點墨,便直接否定了,隻以為劉寶兒才是應試的女子。

    

    此時一聽兩人皆要應試,不由大吃一驚,繼而卻是哈哈大笑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小娘子自己的名字會寫不?就想要科舉!”

    

    “科舉不是兒戲!吾觀小娘子生的不俗,還是家去多學女紅,以期幾年後有賢名,謀一門好親事才是。”

    

    “說的是!女子科舉本就荒謬!還是待在家裏等著嫁人好!”

    

    一時間,本來看女考生稀奇的眾人,都變成了對女子的抨擊。

    

    劉萬裏本想炫耀一番,自己不僅有兒子年輕有為可以應試,連女兒也能科舉,不想事與願違,他忙解釋道:“此小女乃吾侄女,我本也勸過,才讀了幾年書就想科舉!?實是笑話!”

    

    一句話掠過了,就扯回話題道:“這是吾之女,自幼隨吾讀書,頗有吾之才,不定能像吾當年一樣過縣試。就是未過,能有此次縣試經驗,未來嫁人,也能於科舉一途,輔佐夫君,教誨兒子!”

    

    這麽多年過去,大伯的口才還是一流。

    

    一番話,既表明了自己已過縣試,比在場的考生身份都高,引得了眾所追捧,又順主流觀念,表示他雖送女兒科舉,卻是為了培養出一位未來的賢妻良母,這不就引得好幾位年輕考生打聽劉寶兒?

    

    再看劉寶兒對那騎馬考生嬌滴滴的神情,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劉辰星看著被眾星捧月的父女倆,她和阿兄另對視了一眼,慢慢拉開與他們的距離,這下總算可以安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