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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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國公府從外麵看有些陳舊,衛國公的祖上是開國大將,但隻是世襲了五代,後來衛國公府的子孫人才輩出,戰功累累,便有追加了五代的世襲,衛國公府未曾遷址,隻是翻修了數次,所以內裏是極為華麗的,到了這一代,虞家男子虞九翊是一品國公,而薑容的表哥衛國公世子虞宴任正七品吏科給事中,是虞九重欽點的探花郎,年紀輕輕前途不可限量,虞家二房,庶出的虞九滋,也是光祿寺少卿。
虞家的女子,虞九重是大郢帝後。
虞家是真正的皇親國戚。
虞家一眾人在虞府外等候多時,絲毫不敢怠慢。
薑容一眼便看到穿著朝服的衛國公,下了馬車趕緊扶起衛國公“舅舅朝服還未曾換下,是本宮思慮不周,舅舅莫怪。”
衛國公作揖道“老臣不敢,公主駕臨虞府是虞府的榮幸。”
“舅父可莫要說笑,舅父和母後兄妹一母同胞,虞府是母後的家也是本宮的家,本宮回自己家來看看,稱不上榮幸。”薑容淺笑,說話穩妥滴水不漏。
衛國公夫人,段氏笑著打趣道“國公爺前些日子還念叨公主呢,隻道公主大了與國公爺都生疏了,依妾身來看,哪是公主生疏了國公爺,分明是國公爺太重規矩。”
衛國公板著臉,語氣中卻不掩對薑容的寵溺“果然是婦人想法,公主念著親情不遵規矩,我若在不遵從,豈不讓別人看盡笑話。”
薑容剛想說話,後麵的虞家小輩有個紅衣少女跑到前麵握住薑容的手“好久不見表妹,表妹可還記得我?”
薑容自是識得,虞家小輩薑容並非都認得,但這紅衣少女眉眼處依稀與虞後有幾分相似,同是虞家人,自然是有幾分相似的,同時身份也是不凡,是衛國公府世子虞宴嫡親的妹妹,衛國公嫡女虞大娘子。
世人皆道她薑容三生有幸,為郢國明澤公主,殊不知,這虞大娘子才是個有福氣的呢……
“哪裏敢忘表姐?隻是宮中課業繁多,本宮也是難得偷了個閑,表姐可莫要跑去夫子麵前告本宮一狀就是了。”薑容垂眸掩下裏麵複雜的情緒。
“怎會?”虞大娘子貼近薑容耳畔,小聲道,“隻要表妹以後也對我的逃課視若無睹,我就謝天謝地了。”
虞大娘子聲音小,但衛國公習武多年,怎會聽不見?瞪了虞大娘子一眼,虞大娘子絲毫不懼,調皮的朝衛國公哦煩惱吐了吐舌頭。
段氏看著愛女嬌俏調皮的模樣無奈一笑“公主莫要介意,都是妾身不好,把箏兒慣壞了。”
段氏出身津伯侯府,正所謂高門嫁女低門娶媳,段氏的母親與衛國公府的太夫人是閨中密友,後來兩人懷孕時間相仿,便定下了約定,若是異性,結下婚約。
雖說段氏出身對於衛國公府有些低了,不過自小與虞九翊一同長大,兩人多少也是有些情分,衛國公府也不願因此事落人話柄。
按照京城名門的習慣,段氏對虞大娘子的教養是有些不妥的,不過衛國公府的嫡出小姐,確實有嬌慣的資格。
薑容搖頭“無妨。”
幾人又問候了幾句便進了府。
入府後虞大娘子握著薑容的手道“表妹懼寒,那邊的石子路有蓮池,總歸偏寒性一些,換條路走吧。”
虞大娘子難得這麽細心,衛國公自然不會說什麽。
薑容笑而不語,虞大娘子可不是個細心的人。
虞大娘子選的路偏了些,遠了些,但確實如她所言,避開了蓮池,隻是走了不遠,就有個小丫頭撞到薑容身上,薑容今日穿的便是素色衣裳,這一撞,小丫頭手裏的水盆子撒了不少。
若隻是水漬還好,隻是那水有些渾濁,泛著淡黃,裙擺處皆是淡黃水漬。
衛國公府是傳承久遠的家族,家規古板嚴厲,能遇到這種事,也是少見。
雲蘭瞧著丫頭這麽不懂規矩,有幾分生氣,但薑容沒發話,雲蘭便也沒出聲。
薑容垂眸看了看自己衣裳的水漬,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緒“你是誰的丫鬟?”
小丫頭不敢說話,跪在地上,知道衝撞了貴人。
衛國公不怎麽關注後院的事,顯然是不認識這個丫鬟的。
段氏身後的一個嬤嬤,開口道“奴婢看著像是三娘子身邊的人。”
衛國公府除了世子虞宴,虞大娘子虞落箏,還有三位庶出的小姐,一位庶出的少爺。
“三娘子?”薑容重複了一遍,想著前世的記憶,應當是叫,虞落鳶,“並非本宮難為你,本宮這身衣服是火蠶錦所織,你這水一潑,本宮最近幾日可都要裹著大氅了。”
衛國公估摸著薑容不會真的動怒,道“虞後娘娘也賞下來兩匹火蠶錦,既然弄髒了公主的火蠶錦,自當還公主一匹。”
而這小丫頭也緩過來趕緊求饒“貴人饒命,三娘子病了奴婢也是著急換熱水。”
薑容還沒開口,後麵的紅衣少女慢悠悠踏著步子道“不過是下賤奴婢,打死就是,哪用得著珍貴的火蠶錦來償?”
薑容笑了,虞大娘子的性子還真是想什麽說什麽,估計在場的眾人都是這麽想的,卻隻有虞大娘子敢說出來。
貴族圈的小姐多是愛護自己的名聲,像虞大娘子這種的,除了張狂,便就是衛國公府給予她的底氣。
幸虧虞大娘子是嫡女,有親娘段氏護著,不然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
出人意料,薑容表示讚同“表姐說的是,打死便是。”
但緊接著話鋒一轉“可打死,也換不來本宮的火蠶錦,表姐覺得呢?”
虞大娘子完全不懼“那便去找虞落鳶,虞落鳶的奴婢做錯了事,主子也有責任。”
“表姐這是要本宮打死三娘子嗎?”薑容掩唇輕笑,“母後總說本宮被嬌慣長大,性子總是烈了些,如今一看,表姐比本宮性子還要烈。”
段氏見自己女兒落於下風,心裏隻道稀奇,有些日子沒見明澤公主了,怎得如此巧舌如簧?
“箏兒莫要胡言,哪有未出閣的女兒家把打殺放在嘴邊的?讓公主看了笑話!”段氏裝模作樣訓斥了虞大娘子幾句,虞大娘子不服氣的撇了撇嘴,也未反駁。
薑容沒在理段氏虞大娘子,道“舅父,本宮先去更衣再來敘舊,這丫鬟免了死罪便是,不過一件衣裙罷了!”
“隻是,本宮出來的匆忙,也沒帶著備用衣裳,勞煩舅父了。”
衛國公道“公主客氣了,箏兒前些日子剛做了些新衣服,算是將功折罪,箏兒,帶著公主去你閨房更衣。”
虞大娘子被段氏訓了兩句,也收斂了不少,拉著薑容去了自己的院子。
虞大娘子的院子不遠,房裏燒著地龍,薑容在外麵待了一會手有些微微泛涼。
虞大娘子找出幾身嶄新的衣裙,虞大娘子今年十四,比薑容長了兩歲,衣服並不算合身,但是除了虞大娘子剩下的都是庶女,庶女的衣裙在好也越不過嫡女。
三件衣裙,一件絳紫,一件煙青,一件梨花白。
薑容拿了一件最為厚實的煙青長裙,是素日穿著最為常見的款式,裏麵一層厚厚的絨毛。
“勞煩表姐在準備一件大氅。”薑容換完衣服,道。
虞大娘子吩咐下人去拿,開了口“表妹這換掉的火蠶錦,扔了有些可惜。”
薑容點頭“是有點可惜,但是都髒了,本宮是不會在穿的,雲蘭?”
尾音上揚,意思在明顯不過了。
雲蘭嚇了一跳,平日公主賞些東西就罷了,這火蠶錦實在是太珍貴了,斷不敢要。
虞大娘子笑了“表妹出手當真大方,不如就把這衣服給我吧,我自會替她尋個好去處。”
薑容斂眸,勾起一抹淡笑“畢竟是本宮穿過的衣物,表姐若是打賞給了小廝,本宮的名聲……”
虞大娘子撇了撇嘴“表妹想多了,雖然我確實不喜歡你,但是你我皆是嫡出,是嫡親的表姐妹,表妹你就看戲吧。”
“哦?”薑容勾唇,虞府這麽多年還算得上平靜,段氏是當家主母,行事素來狠辣,庶子庶女無不畏懼段氏,虞大娘子嬌慣著長大,唯我獨尊,寵的比薑容這個公主還像公主,挑了挑眉,“這是誰惹表姐了?”
虞大娘子眯了眯眸“虞落鳶。”
薑容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虞落鳶身邊的丫鬟,也就是撞到你的那個丫鬟,勾引我兄長。”
大郢規定偷盜皇家物品,若是奴婢,核實之後主子是可以自行對府裏奴婢責罰的,通俗一點便就是可以處以私刑,而若是哪家的娘子郎君,則是看情況而定,這個罪名落實,不死也要脫層皮。
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薑容笑的越發溫柔。
“你的好戲是什麽?”薑容道。
“火蠶錦賜給那個丫鬟……”虞大娘子眼神發狠,“然後以偷盜公主衣服為由,處以私刑。”
若是這麽簡單,虞大娘子大可以稱自己的首飾衣物丟失罷了,為何借薑容的火蠶錦呢?
狠毒有餘,謀略不足,薑容撫去衣袖的褶皺,漫不經心開口,“整治個下人罷了,表姐一貫喜歡鬧大。”
“暗地裏處死她難泄我憤。”虞大娘子絞著帕子,狠狠道,“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奴才,本來庶女出身就很低下,出了這樣的事在京城各位嫡出娘子麵前更是上不得台麵,鬧得,越大越好。”
最後四個字虞落箏加重說的,原本姣好的容顏有些猙獰。
這隻是個開始,窺伺自己不該得到的東西,就該做好身敗名裂的準備。
薑容心中如同明鏡,扶了扶頭上的羊脂玉簪,似笑非笑“表姐不說實話,本宮也甚是無奈,既然那丫鬟勾引表哥,回頭本宮便稟了舅舅,任表姐處置。”
虞大娘子急了,趕緊叫住薑容,若僅僅隻是勾引虞宴,虞大娘子哪裏會恨得咬牙切齒。
薑容回頭瞧著虞大娘子,眉眼彎彎,聲音婉轉動聽“久聞表姐心悅蘇世子,姐妹共嫁西灃世子,同侍一夫,不失為一段佳話。”
虞大娘子自己不說實話,想利用薑容去除掉虞落鳶,還真是當薑容是曾經的那個少女。
虞大娘子想得簡單,聽到這話當場未曾起疑薑容哪裏得來的消息,當即開口“虞落鳶她做夢!敢跟我搶?她也配!”
薑容故作驚訝“原是表姐竟不願?是本宮誤會了。”
隨後,薑容慢吞吞的道“本宮這有兩筆交易,能讓表姐得償所願,隻是……”
虞大娘子沒想到薑容竟是都想好了,當下重新把薑容從頭到尾審視了一遍,皮笑肉不笑“若非是表妹自宮廷出來,我真的懷疑在我眼前的這個公主是否是真正的公主。”
薑容任虞大娘子打量,淡然的站在那,毫無緊張可言。
“表姐此言可真是好笑,旁人不曉得也便罷了,本宮乃虞後親封明澤公主,是有人能冒充的嗎?”
虞大娘子搖頭“那表妹之前隱藏可真是夠深。”
薑容順著虞大娘子的話說了下去“這不是把表姐當成自己人這才敢表露一二嗎?”
“哦?”虞大娘有些惱意,被人算計的感覺,“那表妹這生意我不得不做了。”
隨後諷刺的說了一句“畢竟,表妹可是把我當成自己人。”
薑容應了“正是這個意思。”
虞大娘子被噎了一下,表情略僵。
薑容從容不迫的說出自己的兩筆生意“這兩筆生意價格不同,低一些的呢,是除掉虞三娘,至於這高一些的……”
薑容垂眸,將眸中的異樣遮去“蘇世子良緣。”
虞大娘子一聽,並未欣喜若狂,反而皺眉“價格是什麽?”
薑容淡淡道“一命換一命,虞三娘再不濟也是虞府庶出三娘子,本宮動手風險不小,自然這價格嘛……”
虞大娘子不耐煩的打斷薑容的話“誰的命?”
薑容歪著頭,雙眸深深的凝視著虞落大娘子,虞大娘子被看的有些毛骨悚然,哪怕溫暖如春的屋子裏都似乎溢出了絲絲涼氣,侵蝕入骨,薑容原本塗抹的脂粉,虞大娘子越看越覺得白如死人,整張臉都是死白色,唯有那一點紅痣,紅的如同血液凝成的一般,隨後那發白的薄唇,張閉之間,吐出三個字。
“你的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