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章 代嫁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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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迦惠是代姐入府,但她本身也是個美人,否則當時被戲耍的邵延庭不會那麽輕易就同意了這門婚事。但這些年過去,再美的人也終究會老。邵延庭又不是個深情之人,自然對許迦惠就怠慢許多。

    許世章隔著屏風和自己姐姐說話,不過一會而已。許迦惠的精神就明顯不濟,說話的氣息也微弱非常。

    “姐姐,不知可否屏退左右。弟有要事想問問姐姐。”定國公看著屏風後自己姐姐柔弱的身影問道。

    許迦惠有些為難,她是自小便被三綱五常教束長大的女子。因為是自己的弟弟,所以才破例讓弟弟入了自己的臥房。可若是屏退左右,終歸有許多不便。

    “姐姐的貼身侍女當然是要留下侍候姐姐的。”定國公好像知道了許迦惠在擔心什麽。

    “好。”許迦惠答。之後便讓貼身侍婢將人都趕了出去。

    “弟弟有什麽要事要問?”

    定國公想了想,選了個最小心的說辭“姐姐可知博文是否有了心上人?我路過花園時好似看到了博文在陪著一名女子。”

    說起這件事,許迦惠難得開心。這一笑,臉色竟比剛才紅潤了許多。

    “難得你還惦念著博文的婚事。那女子我也未曾見過,隻聽公爺說是位郡主。她還曾來看過我呢,隻是當時實在是疲累,未起身得見。現在我這樣子,也不好讓人家姑娘再來,萬一過了病氣也是不好。不過博文倒真是對人家姑娘很上心,這些日子來我這裏。脾氣都變好了許多。”

    看到自己姐姐高興的樣子,許世章有些於心不忍。和開國公的婚事原本是長姐的,可偏偏長姐機緣巧合認識了先帝並和先帝兩情相悅。父親為了家族榮耀想也沒想便同意了先帝的求親,轉過頭來為了安撫開國公府便將二姐嫁了過來。

    可開國公人品在京中人盡皆知,其府中的老夫人更是性子刻薄,極其不好相處。因著長姐的事,二姐一嫁進來就吃夠了苦頭。若不是先帝登基後加封長姐為皇後,而長姐又因婚嫁之事對二姐多有愧疚多有愛護。恐怕姐姐是連邵慶明這個兒子都保不住的。

    長姐出事後,二姐的境況又一日不如一日。最後竟是被小妾害得流產,可即便如此,開國公還是愛護那小妾,不曾處置。

    如果現在又叫二姐知道了惠王是長姐和邵延庭的骨血,難免會加重病情。

    許世章在屏風外低著頭,想著這些事。

    惠王的身世還是先別告訴邵延庭了,萬一邵延庭在麵上帶出來。那麽二姐遲早能察覺出來。

    邵延庭對惠王的拉攏毫不在意,原來竟是和寧王早早就有了聯係。也罷,這樣也好。寧王和秦王現在被困在京中,對於封地的掌控就會有所削弱。而晉王一旦起兵,鎮國侯和魏王必定帶大軍前往餘州鎮壓晉王。

    屆時京中防衛皆由羽林軍負責,若是能將徽明推到羽林衛右將軍一職。到時候京中惠王殿下便可來個翁中捉鱉,隻要殺了皇帝並按先帝遺詔登基,就算鎮國侯和魏王趕回來也是回天無力。若他們帶兵攻擊皇城,惠王到時候更可以名正言順地調兵徹底清除這兩個人並將那二十萬軍隊握在手中。

    朝中文官更不必擔心,季安那個老匹夫,先帝給惠王殿下這份遺詔時。他明明在場,可在皇帝矯詔登上皇位時卻未發一言。季亦溫又害的自己的兒子被關進了大牢。到時事成,第一件事就是要季安一族的性命。

    許世章已然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卻還是問了一句“姐姐可知那姑娘的閨名?”

    許迦惠這會已經有些累了,但自己的弟弟好容易才來看自己一次。便是強打起精神也要多和弟弟說會話的。

    許迦惠對於自己弟弟這樣打聽那位姑娘的情況有些疑惑,但轉念一想。他總是自己弟弟,又有什麽理由會害自己的兒子呢?想到此處便開口說道“全名自然是不知道的,畢竟尚未合八字。隻是有一日聽明兒說漏了嘴,那位姑娘的名字裏好似有個殊字。”

    確實是寧泰郡主。定國公在心裏確定了。在京城的郡主中,名字裏有殊的並不多,而和開國公府有些聯係的就隻有寧王府。如今看來,寧王是打著一女兩嫁之意。而邵延庭,明知寧泰郡主和自己兒子被賜婚卻還是毫不避諱地讓自己兒子和寧泰郡主在一起廝混。恐怕是得了寧王更好的許諾。

    罷了,既然如此。惠王殿下的身世就更加不能告訴他。反正自己也隻是借用他的手往朝中安插人手,並未真的看重他開國公府的實力。

    一個落敗的國公府,真當自己多有能耐呢,寧王恐怕也是被開國公手中的勢力所騙。可他卻不知,開國公手中的人手多數都是自己的人。

    但既然寧王如此相信邵延庭,自己也就配合好他吧。總不能讓人家覺得自己和人家合作是為了惠王。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皮的時候。

    今日來開國公府的目的已經達到,許世章便打算告辭了。

    “姐姐,你好好歇著吧。弟弟這就告辭了。”定國公起身行禮,對著屏風後的人影拜了一拜。

    再等等,姐姐。再過幾個月,姐姐就不用再在這開國公府受苦了。

    縱然鐵石心腸,可許世章看到自己姐姐現今的模樣也不得不承認。長姐父親和自己都欠二姐太多了。

    “長風,這就走嗎?時辰還早呢。”見許世章這就打算走,許迦惠急忙問道。

    “是,這次拜見姐姐。已然逗留很長時間了,況且家中也還有事務要處理。因此向姐姐告辭。”

    見許世章執意要走,許迦惠雖然心中不舍。可也知道自己攔不得。

    “好,你回吧。去跟公爺打聲招呼。”許迦惠囑咐道,隻當自己的弟弟年紀還小。

    對於自己姐姐的囑咐,許世章口頭答應,可出了許迦惠的院子便將這事拋諸腦後。

    剛才自己拜見二姐時,邵延庭那猴急的德行一看就知道打算去哪。估計現在邵延庭興致正濃,自己又何苦去討那個嫌。

    許世章徑直往開國公府外走,待路過花園時正好將邵慶明和寧泰的身影看到眼中。雖這兩個正在糾纏並未看到他。可許世章還是對寧王和邵延庭心生不滿,對著正在糾纏的兩人就更是看不在眼裏。

    不過是兩個小孩子,長輩之間的事也不是他們能決定或者反對的。隻是都說寧王善謀,如今卻出了讓自己女兒周旋於兩人男人之間的昏招。也不知善謀之說被世人誇大了多少。

    定國公對於自己剛才看到的事微有些不高興,在心裏笑了寧王幾句。他卻不知道,寧王倒是不想讓寧泰在這樣的情況下和邵慶明有什麽不清不楚。可偏生邵世子對寧泰一見鍾情。

    寧王在定國公府和開國公府這兩家中,更重視開國公府而已。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舍得自己的寶貝女兒被邵慶明糾纏,甚至被人恥笑。

    對於寧泰,寧王自認為還是很心疼的。

    落蕊落英和陸離照輝四人被兮煌趕了出去,隻說要和雲修君有話要說。兮煌身邊的那三個拿著兮煌給的錢袋是半點都不客氣。畢竟跟在兮煌身邊時間長了,都知道兮煌是個說一不二的性子。

    “我們就這樣把夫人給的錢都花光會不會不太好啊。畢竟夫人隻是讓我們出來逛一逛而已。”陸離雖然也整日跟著自家侯爺,可對於兮煌的性子還是有些不太了解。此時手捧著自己愛吃的點心,又為難地看看落英手裏空空如也的錢袋。

    “放心,殿下不會怪罪的。若是殿下怪罪,就都推說是她們兩個把錢都買了衣裳首飾了。”照輝從陸離手裏的紙包中拿了點心吃,安慰陸離道。

    手挽手走在前麵的落蕊落英聽到照輝這麽說,回頭對著陸離笑了笑。也同樣安慰道“就是,別擔心。你那點點心才值幾個錢。大頭不都是我們花的麽。”

    “也不是,我就是覺得咱們花得太狠了。一點都沒給夫人留下。”

    “怕什麽,夫人沒錢了,不是還有侯爺麽。咱們這是給侯爺製造為夫人花錢的機會。”照輝攬著陸離戲謔道。

    陸離萬分嫌棄照輝這個兄弟,伸出一指頭推開了照輝“去去,我可是有家室的人。離我遠點。”

    照輝翻個白眼,對陸離重色輕友的行為大為鄙視。

    落英對落蕊努努嘴,笑開了。

    落蕊不好意思,伸手捶了落英一拳。

    放下心來的陸離終於可以安心吃點心了,幾人打打鬧鬧地回到了書館。

    一進門,王管事便拿著兩封信正打算上三樓去。

    落英眼尖一眼便看到了王臨手中的書信,快走了幾步喊道“王管事,手中可是公子給殿下的書信?”

    王臨聽到落英的聲音,停下了腳步。

    “正是,落英姑娘。小人正打算給殿下和侯爺送上去呢。”

    落英伸手欲接“給我吧,我正好要上去。”

    就這一會的功夫,身後的幾人都跟了上來看到了王臨手中的書信。

    “不用了,落英姑娘。公子有命令,要小人務必將書信親自交到殿下和侯爺手中。就不勞煩落英姑娘了。”王臨雖是個管事,在落英麵前卻從未低三下四過。

    落英並不知長公子為何會給雲侯寫信,可她卻知道自家公主並不願意雲侯和長公子有什麽聯係。

    陸離不清楚眼前的情況,但也知道自家侯爺曾給晉王公子寫過信。當即便道“落英姑娘,既然王管事是奉晉王長公子的命令。那還是由王管事來送吧。這也不是什麽不得了的事。”

    照輝跟在最後,聽到陸離這樣說眯著眼看了看他。陸離的功夫和自己不相上下,但侯府之中還有些人是自己察覺不到的。若是餘大人能早早回來就好了。

    殿下的安危絕不能靠鎮國侯來保障。

    “就是啊,落英,就讓王管事送吧。畢竟是公子的命令。”照輝抱臂跟在最後麵,笑嘻嘻地說道。

    落蕊看看落英,又看看一直不放手的王管事。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

    落英雖有心在信到鎮國侯手裏前把信藏起來,可誰知這王臨竟半點麵子都不給自己。也是,雖然都是為公子和殿下辦事。但自己和王臨還是各有側重的。

    自己更忠心殿下,而王臨明顯更忠於公子。

    “好吧。就由王管事送吧。”落英妥協道。

    王臨微微額首,又不緊不慢地上去了。

    到了三樓,伸手敲了敲房門道“殿下,公子自餘州來信。”

    正和雲修君鬥智鬥勇鬧得正歡的兮煌一聽自己的兄長給自己寫了信來,馬上就拋棄了雲修君。

    整整衣物,在榻上坐得端正。又拍著雲修君讓他起身。

    雲修君半路被拋棄,此時看著兮煌一臉笑意。卻也不起身,歪在榻上看著兮煌著急。

    “進來吧。”他開口道。說完又調笑地看著兮煌。好似在說,我就是要讓她們誤會我們剛才在房裏做什麽了。

    對於無賴且愈發無恥的雲修君,兮煌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惡狠狠地看著他,眼裏彪出了不少的小飛刀到雲修君的身上。可雲修君對此毫不介意,反而笑得更得意了。

    王臨進了房間,低著頭將信分別送到兩人手中便打算退下。

    兮煌卻開口叫住了他,當著雲修君的麵問道“王管事,侯爺那日給兄長寫信。你為何不通知我?”

    王臨早知兮煌會這麽問,便道“啟稟殿下,公子給小人的命令是聽從公主的命令並保護公主。可若是公主和公子的命令有所衝突時,小人當然以公子的命令為先。”

    兮煌挑眉,這人倒是大膽。不愧是兄長的人。

    “行了,下去吧。”被當麵說不會以自己的命令為先,兮煌也沒有半分生氣。自己身邊本來都是兄長給的人。若是兄長不放權,自己當然沒有權力命令這些人全權聽自己的。

    拿到書信的雲修君撐著頭並不著急看信,而是在王臨出去後問兮煌道“夫人不生氣?”

    “為何生氣?他是兄長的人,自然以兄長為尊,我不過是順便的。就像陸離一樣,你才是他的侯爺,我隻是他的侯爺夫人。看似高高在上,手裏有許多的權力,可不過都是依附兄長和你才得到的罷了。”兮煌一邊小心翼翼地拆著信,一邊道。

    雲修君不答,隻認真地盯著兮煌的臉看。希望能從兮煌的臉上看出她內心真實的想法。

    半晌後,又聽兮煌感慨道“宮裏的皇後娘娘和太後不也是如此麽?一個是陛下的妻子,所以正位中宮。一個是陛下的母親,所以是天下地位最高的女人。可若是說起權力來,誰敢說是太後的權力最大?”

    “你不喜歡這樣?”

    “嗯?”兮煌笑著微微皺眉,不一會又舒展開來。

    “依附別人得到的東西最容易失去了。自己手中握有的權力才能保自己無恙。這樣的事,雲侯難道不明白麽?”

    終於起身的雲修君平靜道“我自然明白。我隻是沒想到夫人也會這麽想。”

    兮煌看著他,眼裏有點滴笑意“這不是本來就應當明白的道理麽?為什麽不能這麽想?”

    聽到兮煌這樣說,雲修君溫柔地笑了笑。伸手梳理著兮煌的秀發道“也是。夫人一向如此。為夫也應當早早習慣才是。”

    拆開了信的兮煌對雲修君使眼色。見雲修君故意裝作不明白,便開口催促道“你快點拆信啊。我還想看看你和兄長都說了些什麽呢。”

    雲修君怎麽可能不知道兮煌的心思,把自己的信藏好。卻伸手去拽兮煌護在胸前的信。

    “既然夫人想看我的信,那是不是要先禮尚往來讓為夫看夫人的信?”

    兮煌死命護著自己的信不讓雲修君拿到。

    並大聲喊道“不行,這裏有很多我和兄長的私密話。不能讓你看。”

    “什麽樣的私密話?難道是和兄長商量以後怎麽防著為夫的話?既然如此,那就更得看了。夫人聰慧,兄長更是聰明過人。萬一哪天為夫沒防備被夫人坑了可怎麽好。”

    雲修君滿臉笑意,壓製著兮煌。可分明隻用輕輕一拽就能到手的書信,雲修君愣是沒拽出來。

    倒是兮煌被氣得漲紅了臉,伸手戳著雲修君那張帥臉。狠狠地按了按。

    直到上麵出現紅印子兮煌才罷休。嘿嘿笑個不停。

    雲修君摸了摸被兮煌戳地有些疼的地方,又伸手去搶,臉上卻滿臉寵溺。

    落英幾人回到房間的時候正好看到自家侯爺和自家公主又掐上了。連忙去拽各自的主人。

    兮煌被拽起來時還雲修君不備輕輕踢了他一腳。雲修君挑眉一笑,眼裏分明在說,等晚上回府有你好看。

    兮煌驕傲地仰起臉,對著雲修君無聲叫囂。

    那小模樣,神氣得很。

    雲修君搖搖頭,在心裏念道,小狐狸。可對自己夫人這神氣的模樣卻喜歡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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