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了季蘭霜的這些話後，宓幽拉著季蘭霜就要回宮去。

    “回去。我得把這些事告訴皇兄。”

    “殿下，陛下未必不知此事。”看宓幽失了分寸的模樣，季蘭霜閑閑地提醒了一句。

    “對呀”宓幽一拍額頭對季蘭霜笑得很不好意思“我就是太著急了。”

    季蘭霜眼中滿是調侃，取笑道“臣女明白。”

    反正是在好友麵前丟了麵子，宓幽也不在意。

    正當兩人快出了園子時，身後突然傳來了寧泰的聲音。

    “公主，季姑娘請留步。”

    說笑的兩人滿臉疑惑，對視一眼，停下了腳步。

    宓幽換上了客氣的笑容問道“郡主可還有其他事？”

    寧泰的臉上沒有半點哭過的痕跡。

    如果不是剛才宓幽親眼看見寧泰的眼淚，這會還以為寧泰根本就沒哭過呢。

    寧泰也知道自己現在再像季蘭霜開口要去清雲山有些難堪，便躲著季蘭霜的目光，隻和宓幽說話“殿下，臣女想借殿下的便利，今日就去清雲山。”

    宓幽覺得自己的耳朵好像出了問題，這事難道不是應該跟自己的好友說？寧泰郡主怎麽奔自己來了。

    轉身看了身後的季蘭霜一眼，季蘭霜點點頭。這才跟低著頭的寧泰回話道“可以。隻是本公主現在著急回宮。我讓蘭霜送你去。”

    寧泰感激道“謝公主，也謝過季姑娘。我去收拾一些用具，不知季姑娘可否等等我？”

    “可，郡主請。”季蘭霜躲在樹蔭下，拿扇子遮了頭頂的陽光。

    寧泰安心了，帶著婢女轉身就回了自己的院子，得在父王察覺前到清雲山。否則父王定不會同意自己去尋寧安的庇護。

    宓幽抱臂看寧泰走遠，微微皺眉思考著寧泰現在的狀態。

    “你說，她現在是個什麽心情？”

    “什麽什麽心情？”季蘭霜遮著陽光，慢慢地往前走著。

    “就是徹底明白了寧王叔對她的寵愛不過虛假的。為了他的野心可以把她當棋子用的真相。”

    “這個就得問寧泰郡主本人了，畢竟現在被當做棋子的是她。但是我覺得她應該能想明白吧？邵慶明今日這事恐怕早已擊破寧泰的底線了。”

    “我見寧王叔的態度也不樂觀，恐怕不會同意寧泰去清雲山。”

    “所以寧泰郡主才向公主求救，就是寧王見了也能拿借口糊弄過去。”

    宓幽背著手踢著一顆石子，覺得季蘭霜說得很有道理。

    “你等會直接把她送到清雲山。我明天去相府找你，咱們一起去。”宓幽對季蘭霜叮囑道。

    季蘭霜點點頭，知道宓幽是不想讓寧安覺得她自己不請自來。

    兩人到了王府正門時，下人早已把這兩人來時的馬車駕了出來。在等了一會後，寧泰和康寧帶著婢女也出來了。

    “好了，上車吧，那輛是蘭霜的。她得了寧安的請求，現在你們去了，她也算是完成對寧安的承諾了。”宓幽蹲在馬車外，笑著安撫心神不定的寧泰。

    季蘭霜亦在自己的馬車上對寧泰康寧溫柔一笑。

    被這兩人這樣關心，剛才才調整好情緒的寧泰又一次流淚了。

    寧泰福身向這兩個人道謝“謝殿下，謝季姑娘。以後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報恩的。”

    見寧泰這樣，康寧也急忙抱拳致謝“是，若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也一定不會推辭。”

    “哈哈，都是自家姐妹，說什麽傻話呢。再說了，你倆要道謝也不應當對我們道謝呀。”

    “兩位郡主請上車吧，萬一被寧王看到就不好了，以後有的是時間說話呢。”季蘭霜笑著撇了宓幽一眼，終於讓宓幽意識到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

    宓幽向季蘭霜抱拳討饒，季蘭霜被她逗笑了。拿扇子遮了笑顏，隻露出一雙眼睛。

    “好了，我回宮去了。蘭霜，你明日可等著我。”

    “知道了，殿下。您快回去吧。”

    下人駕著馬車出了寧王府所在的街道，季蘭霜在扶著寧泰和康寧上了自己的馬車後也吩咐下人回去。

    “不回府，先去清雲山。”她這樣在馬車裏說道。

    “是，姑娘。”下人聽到季蘭霜的吩咐，回道。

    “駕。”

    懸掛有季相府的馬車從寧王府街道上出來的時候，沒人知道這馬車裏還坐著寧王郡主和秦王郡主。

    季蘭霜性情賢淑，心細如發，輕易就察覺到寧泰的不安。

    她想了想，柔聲安慰寧泰“郡主不必憂心。寧安既然讓臣女來請郡主去清雲山做客，就必定不在意以前的事。若是郡主覺得不安心，住到清雲山外院即可，這樣便不會碰到寧安了。”

    被人這樣輕易覺察到自己的忐忑不安，寧泰初時是很不好意思的。可是在聽到季蘭霜說的話後，寧泰覺得自己的眼淚又不爭氣起來。

    見寧泰掉眼淚，康寧忙拿著自己的帕子給寧泰擦眼淚。

    心疼哽咽道“殊兒，你別哭了。”

    季蘭霜知道寧泰的心情一時半會緩不過來，因此在剛才那句話後便不勸了。

    哭了才好，這樣哭出來總比壓在心底好。

    “康寧郡主，就讓寧泰郡主哭一哭吧。哭出來比較好些。”

    康寧忙著照看寧泰，在聽了季蘭霜的話後，不明白地點點頭。可再也沒勸寧泰了。

    正如季蘭霜所說，寧泰哭過之後感覺心裏好受多了。此時馬車已經出了城，周邊沒有了人聲嘈雜，倒是清淨許多。

    寧泰掀開簾子看路上的景色，入眼皆是翠綠。雖然正是大正午，可是還可以聽到蟬鳴的聲音，路邊樹林高聳，山上亦是如此，倒是襯得這清雲山清幽許多。

    “怪不得寧安喜歡這裏，比城中清淨多了。也沒有那麽多人事煩惹，是個好地方呢。”

    季蘭霜為了讓寧泰不覺得尷尬，便一路閉目養神。這時耳邊傳來寧泰喜悅高興的聲音，不用說她也知道快到清雲山了。

    睜開眼一瞧，果不其然，馬車已然到了清雲山山腳了。

    “來人可是季姑娘？”不知那裏冒出來的護衛在前麵問道。

    駕車的下人高聲應答“正是季相府的馬車。”

    那四個護衛看過下人遞過去的憑證，側身放行“走吧，直駕馬車上山即可。”

    “多謝。”

    寧泰在護衛出現之時便放下了簾子，這會聽他們這樣輕易放行有些好奇“我聽說寧安的清雲山有她自己的護衛看守，周邊百姓若是想入山打獵或摘采花果，隻要向護衛隊提前打招呼就行。是這樣麽？”

    對寧泰的好奇，季蘭霜饒有興趣“不錯，我也聽過這個傳聞。但跟郡主一樣，我也是第一次來。故此也並不清楚。”

    寧泰沒有得到答案，明顯有些失望“哦，我以為季姑娘和寧安早就見過麵了呢。”

    “也算是見過但不曾說過話，還是今日才第一次說上話呢。郡主也知道，寧安的懶惰在京中也算是出名的。”季蘭霜似乎從沒見過向寧安如此懶惰的女子，此時眼中也都是驚奇。

    “確實，我剛才還聽那些閨秀們議論寧安太過懶惰呢。”康寧見寧泰這會心情好了，她自己便也放心了，這才有心思說話。

    寧泰雖然剛開始不喜歡寧安，可是都是藩王之女，都有文武雙全的兄長。自然少不得會在心裏比較一番，對寧安的事多少也知道一些。

    “其實寧安剛開始也不是這樣，我記得小時候見過她，很調皮的。”寧泰好像想起了小時候的寧安，臉上居然浮現出安靜的笑容來。

    季蘭霜知道她是想說說話，免得心裏憋悶。但又不想說她自己的事，這時說寧安的事也算合適。

    寧泰並不在意季蘭霜和康寧是不是在聽，隻是盯著腳下的一處劃痕繼續道“那個時候都在京中，我又比寧安大，所以父王時常帶我去晉王府。因為程妃娘娘還在，所以寧安那時候是真的很調皮，當然也很開心。程老太師隻有程妃娘娘一個女兒，對寧安這個外孫女就格外疼愛。京城裏若是流傳什麽好東西，寧安幾乎馬上就能擁有。我記得那年禦瓷官窯中燒出了一批顏色極美的的長頸青瓷，太宗陛下轉手就送給了寧安幾支。就是晉王叔都隻有兩支罷了。”

    “程老太師畢竟是太宗的老師，如此也算正常。”

    寧泰靠在車璧上苦笑，有些心如死灰的意思“是啊，可是寧安太過調皮。捧著那瓷瓶去逗弄池子裏的錦鯉，不小心給掉下去了。晉王叔迎我父王進府的路上正好看見，劈頭蓋臉罵了寧安幾句。我以為寧安會很害怕，卻沒想到她竟然對晉王叔翻了好幾個白眼，提著裙子跑開了。我父王時常笑話當時晉王叔的臉色呢。”

    “為何寧安會如此？”對於當年的事，季蘭霜其實也多少有所耳聞，可是這些沒傳出來的就少有人知道了。

    提到這事，寧泰的神色突然冷淡下來“小孩子的眼睛很幹淨，可是太過幹淨的眼睛就越容易看到肮髒的東西。”

    “所以，寧安那時候就知道婉妃的存在？”

    “嗯，雖然程妃娘娘瞞得很好，晉王為了和程妃娘娘再孕育子嗣也不太多去婉妃那裏。可是寧安就是知道了，不止知道了還瞞著程妃娘娘。她偷偷去看過婉妃，回來後就對晉王叔反抗起來了。以前晉王叔罵她罵得再難聽，她都沒回過嘴，因為怕程妃娘娘傷心。小時候寧安不管被晉王叔罵得再狠，在程妃娘娘麵前都是笑得很開心的。”

    康寧伸手撐著下巴聽像聽故事一樣，聽到這裏感慨“原來寧安小時候這麽辛苦啊。我父王從來都沒罵過我呢。”

    “康寧郡主可是秦王的掌上明珠，這是京中都知道的事。”季蘭霜笑著說了一句。

    “也是，我父王最愛我母親啦，對我是愛屋及烏。”康寧搔搔頭，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討厭寧安。”就在兩人聊天的時候，一旁的寧泰看著照在山林上幾乎要把人灼燒了的陽光說了這麽一句。

    康寧一聽這話，臉色焦急，看了對麵的季蘭霜一眼。卻隻見季蘭霜依舊溫溫柔柔地對自己笑，好像並不在意。

    寧泰神情低落，伸手觸摸著陽光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我討厭寧安，因為她明明比我活得辛苦，可她還是那麽喜歡笑。明明小時候被晉王叔用鞭子抽得渾身都是血也從來沒有向晉王叔妥協過。她從來都是那麽倔強，那麽清醒。”

    寧泰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裏，好像忘了馬車裏還有其他人。帶著些自言自語道“她從來都比我強。在我因為父王的寵愛而嘲笑她的時候，她非常清醒地找到了可以讓她在這世上活下去的人；她也非常明白這個世上靠誰都不如靠自己。那個時候她也不過歲而已，可我，到今日才明白這個道理。”

    “可笑。”寧泰低垂著頭，任由自己淚流滿麵。

    在今日以前，季蘭霜從來都不知道寧安小時候就已經有這麽多要思慮的事情了，這樣的環境對於一個小小孩童來講，也真是為難她了。

    “寧泰郡主，現在明白也並不晚。你也知道寧安的懶散，她一向是不怎麽管山莊的事的。所以你就是把山莊改成定州王府，她說不定這輩子都發現不了呢。”

    寧泰被季蘭霜這樣的說法逗笑了，一邊笑一邊抹眼淚。

    康寧倒是覺得寧安的性子和自己以前認為的大相徑庭，經季蘭霜這麽一說，康寧對寧安的印象好了不是一星半點。

    “寧安真的有這麽懶惰麽？要是她真的這麽懶，雲侯怎麽會喜歡上她呀？”

    對於這件事，康寧到現在都沒想明白。

    “因為寧安和他像啊。雲修君幼年失恃失祜，寧安倒是有父親，可是跟沒有也差不多。可是又不像，至少寧安的心腸比雲修君可是好太多了，簡直是菩薩和修羅的對立。這樣子，應當說寧安能看上雲修君，是他雲修君積了幾輩子的福氣。”寧泰放下了對寧安的成見，可是對雲修君的狠心。恐怕這輩子都忘不了了。

    季蘭霜扇著扇子微微一笑，對寧泰郡主這樣的轉變很高興。

    至少她不會再針對寧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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