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正壯士,悲歌未徹(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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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使者與大寶、二寶皆是狠狠地“哼”了一聲。
那使者神色氣忿,說道:“一群蟲子,不自量力。大寶二寶,你們兄弟倆一起上,把他滅了,當然啦,可不要讓他輸得太難看呐,哈哈。”那北宮使者哈哈一笑,睥睨著眼,看著梵香,很是傲慢。
兩名北宮隨從也不搭話,“騰騰”兩聲,跳到場中央,低頭看著眼前的梵香是如此弱小與單薄,兄弟二人相視一眼,哈哈大笑,對梵香叫道:“來吧,小子,你放心好了,我們一定不會打死你的。”
梵香走到廣場中央,似笑非笑,說道:“來吧,倆傻大個,來,滅我!”哈哈一笑,手揮斷刀,虛空輕輕一劈,斷刀立時噴薄出一道幽藍色等離子火焰,嘶嘶有聲。
眾人稍微向場邊退了退,在廣場中央騰出一塊地來。
大寶、二寶猱身而起,一個手持環首長刀,一個空手入白刃,直向梵香狠狠撲來。
梵香踮起腳尖,滑著小碎步,手上刀鋒輕閃,便如蛇行。他看了素心言的青綢舞,於空靈的舞姿中破敵,遂深自喜歡這套綢舞擊敵的法子。這梵香哪都好,就這點小毛病讓人嫌惡,他是見不得別人那些精妙的功夫的,一見之下,便不由自主的隨時揣摩研習,以求得其精要,實乃一武癡。
隻見他先是緩緩移動刀勢,騰起身,將身形在半空騰挪旋轉,踏空而行,如飛天一般,在空中打了兩個圈,一聲長嘯,行動逐漸迅捷起來,青影如風。
三人很快戰成一團。大寶與二寶飛走如風,鐵手長刀交互擊刺,直往梵香身上招呼。大寶圓睜環眼,揮動碗口大的鐵拳,拳拳生風;二寶倒豎濃眉,挺環首長刀,刀刀如電。兩名北宮猛士抖擻精神,全力酣戰。二個對一,呈丁字轉燈兒般廝殺,或斜刺裏攻擊,或半空裏劈砍,或地麵上橫掃。連鬥數合,不分勝負。梵香在二人的攻擊間隙中遊走騰挪,時而像一條滑溜的魚兒,時而如一條穿花的蝴蝶,時而又似一隻天際的孤鴻,而斷刀在他的掌力操控下,在身前左右,亦遠亦近,如一條幽藍色的飛蛇,閃爍著等離子焰火,在兩名北宮猛士的猛烈進攻中,淩烈的劈斬擊刺,回旋穿梭。
梵香在二名北宮戰將的撲擊之間,神定氣閑地踏空而動,轉圈,騰挪,反擊,遊刃有餘。隻聽叮叮當當的金屬交鳴之聲頻頻響起,兩名北宮殺手竟然絲毫近身不得。
隻見廣場中央一道青影在兩個青銅高塔似的凶漢身前左右,時而如寒塘渡了鶴影,時而如蝴蝶化了莊周,孤鴻掠過,如蝶飛舞,一道道刀影閃著幽藍色的寒芒,在三人身前左右飛掠如電,如魅如惑。
中轉廣場頂部中央的那盞鮫脂火球發著暈紅色的光,像極了暮色中的落日,道道紅光灑下,柔和落在眾人身上,也落在這個身材修長的青衣男子身上,隻見他身形遊走如魅,刀鋒圍繞身前左右,忽近忽遠,形成一圈藍色的光暈。他似是手提酒樽,飄飄忽忽走在一片暮光中,自斟自飲,為這暮光的春色有了些醉意,地上的青草在他的足跡中招搖,其間,偶爾一隻蟲兒受了驚嚇,跳出來,吱吱的叫,他驀然回首,跳上草亭旁水畔的那隻空舟,而醉裏看風景去,蓮舟搖搖,神遊其中,卻找不了歸路,似是誤入藕花深處,而暮色依然一縷縷灑下,灑在他的刀上、衣袖、眉間,形成一圈圈暈紅,刀芒爍爍。
梵香深喜素心言的三十六式“念奴嬌”青綢舞,遂自然而然將其意蘊融入自己精修的斜月刀法第七式“為奴吹散月邊雲”,在這一式刀法的基礎上,剔除了刀法中原有的沉雄厚重,隻保留那份極致的陰柔與淩厲,通過自己的理解,重新演繹出一套新的刀法,化入“常記溪亭日暮, 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 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 驚起一灘鷗鷺”的意境,從“沉醉”、“興盡”、“誤入”、“爭渡”、“驚起”為該刀法的刀訣精要切入點,將這刀法命名作“如夢令醉刀”刀法,共有五式五刀,刀刀以醉為意,飄忽陰柔,淩烈迅疾,每一式出刀都是從不可
思議的角度展開,讓人防不勝防。
在這場戰鬥中,梵香作為一個極致的武癡,因了這套刀法的感悟與構想,不禁心癢難抑,剛好北宮有這兩個極好的武士來挑戰,遂以北宮這兩個悍勇的傻大個來練手。
在場中纏鬥了約三分之一炷香的時間,梵香對這套新構想的如夢令醉刀刀法的體悟與感應,於實戰中得以升華,漸漸使得得心應手,越戰越勇,身形亦是越來越飄忽不定,有如蓮舟搖搖於藕花深處,搖動蓮子,荷香陣陣。
鮫脂火球暈紅,有如日暮,恍惚中,場邊圍觀眾人眼前出現了一個幻覺,便如身處五月春山之中,春草青青,青草路盡頭,一個草亭,一方荷塘,風拂漣漪處,一葉蓮舟輕蕩。一個青衣男子,立於舟中,手提酒樽,邊劃邊飲,亦邊飲邊吟,飄飄忽忽的舟楫搖動,清雅而不失豪情,便如仗刀而行的詩人,而遠遠近近,山花爛漫,清荷飄香;暮色中,花瓣紛飛,便如刀片劃過,晶瑩閃爍,色彩詭異而驚豔。那男子色如春花,青衣半褪,已是醉意朦朧,搖搖的舟楫中,茫然四顧,以手中刀將叢叢的藕花輕輕撥動,藕花搖曳,日色已暮,驀然回首,卻是已在荷塘深處,已然盡興,便可回舟,舟楫搖動,急速的船身劃過,驚起了周圍的數隻白鷺,然後,紛紛飄落在自己身後。步伐搖搖,人影飄忽,似醉未醉的神情,驀然回首中,刀鋒陰柔,靈動,卻又淩厲凶猛。
藕花深處,驀然風吹浪起,茫然四顧中,回舟縱橫,劃出數道水跡,在身形前後劃出一道道刀芒的軌跡,便如蓮舟衝開了叢叢藕花的花朵,“嘩嘩”波浪的水響處,幾隻白鷺驚起,便要遠遠飛去,而醉裏以為來客已至,哈哈一聲長笑,遂以酒待之。他右手輕揮,似以手中酒激射而出,恰是藍色的刀芒閃過,麵前飛起的兩隻大白鷺應聲而落。斷刀刀鋒於“斟”、“醉”、“回”、“爭”、“入”、“驚”、“起”等若幹動作中有如行雲流水,一氣嗬成,將刀鋒不可思議的走向與角度,淋漓盡致的表現出來。
這時,場外雙方觀眾隻聽場中一聲長嘯,然後,便是叮叮當當一陣絕響,噗哧兩聲,然後“啊呀”、“哎呦”兩聲沉悶的痛哼,“轟隆”一陣重物墜地的大響,激起一地塵埃,大家定睛看去,隻見大寶後背鐵甲被刀鋒從上到下斜斜劃開,露出一道尺餘長的血口,皮肉翻卷,鮮血淋漓,二寶後腰上被深深砍開一個大口子,鮮血兀自汩汩流出,手上長刀亦被劈成兩段。
三人遊鬥約有半柱香時間,大寶、二寶均是被梵香刀鋒所傷,神情痛苦,委頓於地。
一會,眾人隻覺眼前一霎,梵香已然收刀,站在廣場中央,持刀而立,氣定神閑。
“好刀法!”鬼洞族眾人及北宮使者不禁齊聲叫好。那北宮使者心道,這梵香果然名不虛傳。
素心言捂著嘴,輕輕一聲歡呼,走上前去,站在梵香麵前,掏出青綢帕,輕輕去梵香額上擦了擦,嫣然一笑,柔聲說道:“梵香大哥,……”
“嗯,”梵香看著素心言,輕輕一笑。
女醜亦是走上前來,喜形於色,說道:“梵香小兄弟,好刀法!”拍著梵香肩膀,盡顯巾幗豪氣之情。
梵香微微一笑,對女醜說道:“謝謝大姐姐誇讚。”
女醜亦是笑著說道:“嗯,小兄弟真的不錯,可惜……”喜色之中,流露出一些憾意。
鬼洞族民眾見了,歡聲雷動。
梵香看著北宮使者,冷冷說道:“你們現在還有什麽話可說?如若無話可說,那就滾罷!”
那使者看著梵香淩然的神色,怏怏說道:“滾就滾。……不過,這個和議的簽訂,你們派誰跟我去我軍大營交辦。”
“我們這裏都是英雄好漢,誰都可以去!”女醜凜然說道。
“那好,”北宮使者眼睛朝著眾鬼洞軍民掃了一眼,滴溜溜亂轉,最後停在素心言臉上,抬手向素心言一指,傲慢說道:“哼,你敢麽?”
素心言聞言
,遂跨前一步,微微一笑,昂然道:“有何不敢!”
“好,就你了,那就跟我走!”
“這好事兒肯定也得算上我不是,對吧,北宮使者大人。”梵香走上前去,神態悠閑。
“你,你去幹什麽?”北宮使者睥睨著眼,冷冷看著梵香。
“我去見識一下你們軍營,看看有什麽了不起的,嗯,不可以嗎?……哦,你們怕我,對吧?”
“哼,怕你什麽?你要去就去,到時有啥麻煩,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哈哈,……你快滾吧,先去前邊領路,我們隨後就來。”
此時,大寶二寶兀自委頓餘地,痛得悶聲呻吟,北宮使者見了,忙過去將兩位隨從扶起來,看了梵香與素心言一眼,說道:“我們在山腳坡地等你們,不敢去的,盡管拖延時間。”三人一瘸一拐的走出洞去,踩著雲煙,望山腳坡地狼狽而去。
族民們一下圍了上來,將三人圍在垓心,歡樂無限。其中出來十數名壯士,將梵香高高舉起來,在場中遊走了數圈,大喊著:“英雄!英雄!英雄!”然後將梵香輕輕放回場中央。
這時,女醜寨主從後麵走過來說道:“梵香小兄弟,我小妹就拜托你啦,這次你們去北宮軍營,也不知有什麽陷阱,你們兩人去了後,一定要萬分小心才是。”轉過身,對素心言亦是反複叮囑。
梵香與素心言一起向洞口走去,均是轉頭來,相視一笑,到了洞口,回頭向眾軍民揮手告別,然後素心言將右手食指彎曲了,放在嘴邊,向空中呼哨一聲吹響,聲音犀利,遠遠傳出,山穀中亦是產生一聲聲犀利的回音,過了半柱香時間,從遠遠的大山之中,飛來那隻巨大的玄鳥,在山腰盤旋了一會,穩穩停在洞口的天車木架上。
素心言往空中看了看,沒見那肥巨蛇跟著來,遂笑笑說:“這白子不知哪裏玩去了,大家相處不久,它還不熟悉我的呼聲呢,罷了,我們都坐玄鳥好了。”說著,輕盈一躍,上了鳥背。
“好吧。”梵香手搭涼棚,四顧一望,確未見肥白子飛來,便躍到玄鳥背上,坐在素心言身後。
素心言拍拍玄鳥頸項,那鳥兒背著二人徑向山腳坡地飛去。那北宮使者三人已是在坡地柳林中候了一會,見梵香二人乘鳥相偕而來,遂不再言語,騰起身來,當先領路,踩了一道黑雲一路向西。
梵香與素心言坐在玄鳥背上,緊隨而去。
梵香坐在素心言身後,隻覺一縷縷淡雅幽香從她身上滲出,甜美難言,想她青春美顏,與己言笑時爛漫無忌,一時之間竟是恍惚如癡了。正自心猿意馬之際,忽覺風聲一緊,隱隱聽得風聲裏有隆隆的戰鼓之聲,打個激靈,立時驚覺,想到禮法之防,不自禁將身子稍稍退後坐了開些。
過了半晌,翻過一道山梁,前麵出現一片平沙大地。
遠遠的大地上,一處軍營駐地向西綿延數十裏。
軍營前空曠的平地上,戰鼓之聲隆隆,卻似正在進行一場戰鬥。
獵獵作響的北宮大纛之下,整齊排布著三個千人隊,而對敵的軍隊卻隻有十九人,一人在前,其餘十八人整齊列於後,這後麵的十八人皆是臉戴猙獰的麵罩。十九人全是清一色的黑袍重甲,一襲黑色披風,一樣玄黑色的高頭大馬,各個手拿一把玄鐵橫刀,肩背長弓鐵弩及數十隻狼牙箭,馬鞍兩側還掛了各自喜歡的兵器,軍容甚是嚴整,遠遠的,便能感受到這十九人身上透出的濃烈嗜血殺意。
玄鳥跟在北宮使者後麵,越近北宮軍營,身下戰場上的人影便越是清晰,一晃眼間,梵香總覺得那十九騎中,橫刀立馬於隊伍之前的那人好麵熟,隻是那人看去好似滿臉絡腮胡子,遠遠的,看不清樣子,一時倒也想不起來究竟是誰。
“他是誰呢?”一晃眼間,這念頭在梵香腦裏轉了好幾轉,終是想不起來。
他是誰?他究竟是誰?他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