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章 枕鴛孤,愁腸待酒舒(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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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霓裳過來,走在觥幾仇旁邊,看著前麵十個白衣男子的背影,在日暮夕照的冷豔光色中,嫋嫋婷婷,俏麗萬端,遂冷聲奚落道:“你追上去呀,那些人皆是十七八歲年紀,眉清目秀的,每一個都是罕見的美男子。你若喜歡,就趕快追上去呀,……連男人都喜歡,你,你還真是……哼!”
“誰說他們是男人了,她們是一群女子,剛經過我時,一身脂粉味兒呢。……你未曾聞到麽?”觥幾仇舉起酒葫蘆,美美喝了一口,咂巴咂巴嘴,哈哈一笑,道:“我觥幾仇,哈哈,即便我喜歡又犯著誰了呢?……喜歡美女,這是全世界男人都喜歡犯的錯,不是嗎?……哈哈。”
“你,……你,真是不可理喻!”
“哪又咋的,我喜歡她們的美麗,是我心中的本欲,既然歡喜,我總不能對自己說陀佛阿彌,對吧。如此的虛偽,我是做不出的,那是某些君子所為,哈哈……聖人已是說了,食色,性也!……哈哈。”觥幾仇牽了大馬,走在大街上,隨口喝著酒,哈哈一笑,朗聲說著,疏朗不羈。
“你,你就是一個大,……大色鬼,哼!我祝你驚喜變驚悚,……你別跟著我。”焰霓裳甚是著惱,冷冰冰的重重哼了一聲,搶上一步,大步流星向前走去,將觥幾仇遠遠落在後麵。
觥幾仇哈哈大笑,提起酒葫蘆,喝了一大口,渾不在意,兀自慢吞吞的,牽了青驄馬,沿著城中街道,徑向前走著。
平涼古城地處黃土隴上,緊鄰崆峒山,是絲綢之路西出關中之要塞。西接六盤,東望秦川,南依關山,北峙蕭關,涇河與胭脂河南北環抱,交匯於望駕山前,相傳,軒轅黃帝曾親臨崆峒,向智者廣成子請教治國之道和養生之術。
是故,此地為東來西去南來北往的通道,西來物產與東去物資均於此集散,雖經了北宮仆從軍的殺掠,但於兩月前,幸存的原住民與東勝流亡至此的民眾,合力拚死將北宮仆從軍在此處的駐軍趕走,而北宮仆從軍受命盡皆往西集結,這數十日來,也少有軍兵來騷擾,此地人煙便複又稠密,市肆亦是漸趨繁盛。
觥幾仇牽了青驄馬,施施然,緩行在大街上。
他自小到大生長於東南近海仙山,從未到過北地這般城市,對諸般物事皆是透著新奇,這或許正是與他心下所想的那個江湖有些貼合。
一個人,一匹馬,在街上閑散的徒步走著,混跡於車水馬龍中,行了近半個時辰,來到一家名叫“瀾桂坊”的大酒店之前,感覺腹中已是饑餓,駐足抬頭看了看那酒店闊氣輝煌的門楣,雕龍畫鳳,古色古香,遂牽了大馬,便向瀾桂坊大酒店緩步走去,步上台階。
台階兩端擺滿鮮花竹籃,一直擺到酒店門口,似是裏麵正開辦著一個盛大的宴席似的。
酒店門口分列站著六位身著紅色盛裝的姑娘,個個高挑秀美,任迎賓之職;門口前麵的台階上,立著幾名身穿短襖青衣的小廝,見有客至,其中一名小廝忙迎上前來,滿臉堆笑,點頭哈腰,道:“請問客官,需要小人幫手嗎?”
觥幾仇見了,微微一笑,道:“我這馬兒可給放在哪裏?”
那小廝甚是機靈,忙過來牽了馬韁,微笑道:“客官,您請放
心,這馬兒我幫您牽去我們酒店馬房,您請進。”
觥幾仇聽得,遂聽憑那小廝牽了馬去,進了店,隨意四顧看了看,揀了一個靠角的位置入座。
一個身穿青花短衣的高挑個兒的年輕女子過來,微笑道:“請問客官,我們這裏有……”報了幾個菜名,觥幾仇閑閑的聽著,隨手拿過桌上的一本菜譜,隨手翻了翻,道:“一盤五香鹵牛肉,三個鍋饃,再來五斤你們這裏的涼水老白幹,嚐嚐。”
一會,五斤白酒、薄片裝盤的五香鹵牛肉、三個鍋饃便給傳了上來。
觥幾仇用手抓了一個鍋饃,咬了一口,外脆內軟,香氣撲鼻,不禁搖頭晃腦讚了一句,道:“嗯,這味兒不錯。”拿起筷子,去盤裏夾了一筷子牛肉片,牛肉切得薄如蟬翼,放在口中,肉質老嫩,入口即化,不禁咂巴了嘴,說道:“好吃,好吃。”眯起眼睛,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似是極合口味。
他胃口奇佳,大口喝著老白幹,大口朵頤,吃了起來。
正自吃得痛快,忽聽店門口一陣鞋履雜遝之聲傳進來。
觥幾仇顧自喝著自己的酒,大口朵頤,漫不經心看了看門口,隻見在城門口遇見的那十個女扮男裝的白衣少女在一個女侍者的帶領下,走進飯店,步伐輕盈利落。那十人隨著那名女侍者過來,見觥幾仇旁邊還有幾個空桌,便找了張大桌坐了。一個白衣女子轉頭看了看觥幾仇,驀地“咦”了一聲,輕笑著,給其他幾人低聲說了一陣子話,隨即齊聲嘻笑。
觥幾仇坐在旁邊,隱隱聽得其中一人笑道:“大師姐,恭喜,恭喜,今天在城門口瞧中你的那傻小子就在這裏呢,要不,今兒晚上你老人家就把他娶回咱們崆峒山去,讓幾個師叔不再嘲笑你啦!不然老是說你連自己的小家家都沒組建好,怎可掌管咱崆峒山一山大小事務。對吧,師姐,你看那小子,真的挺俊呢,嘻嘻。”
坐在上首位的那個少女臉上一紅,不經意似的,抬眼偷偷看了觥幾仇一眼,耳根一陣發熱,嗔道:“小葦你這小妮子,胡說啥呢,再胡說,看我不撕爛你嘴。”
觥幾仇知道她們在說笑自己,隻當沒聽見,顧自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一個人悠哉悠哉,不亦樂乎。他端著酒碗,大口大口的喝著,時或抬眼向這群女子看去,不經意間,偶爾與那被叫作大師姐的少女對著了眼,他哈哈一笑,那少女卻忙將頭轉了開去,羞得不好意思,一陣紅暈湧上臉頰,低下了頭去。隨後,便有幾名少女在旁打趣。
眾女子一時嘻嘻哈哈的,笑鬧著,言笑晏晏。
觥幾仇顧自喝著老白幹,抬眼看了看門口,心道,“焰霓裳這小妮子去哪裏了呢?也不知她身上有沒帶著銀兩,在哪裏吃飯?”隨即,又自嘲,心道,“這小姑娘脾性奇怪得很,那麽凶,隻怕沒人能讓她吃得了虧的。”想到這層,搖了搖頭,也便不再去想這事兒了。
正自吃喝著,卻見一名身穿短襖青衣的女侍者在前領路,從酒店門口帶著一個身著白衣的白發少女走了進來,那少女走進大堂,停在大堂門處,冷冷清清,不發一言,正是焰霓裳。
她站在大堂口,四處張望了一會,見了角落裏正自好吃好喝的觥幾仇,徑直走了過來,不露悲
喜,亦不發一言,坐在觥幾仇左手位,招手叫過那帶她進來的女侍者,緩緩說道:“這裏最好吃的有什麽,全給上來,我得一樣樣嚐嚐。有沒有熊掌啥的,嗯,倘若沒有,駱駝掌也行;驢肉應該有吧,聽我姐說,在隴上,對吃的呢,流行一句話,‘天上的龍肉,地上的驢肉’,對不?……哦,我沒帶錢,一會付賬,找他。”麵若寒霜,冷冷說著,抬手指了指觥幾仇。
女侍者聽著,驚得張大了嘴,竟一時合不攏來,待焰霓裳說完,恭恭敬敬說道:“這些菜,價錢可不少哪,單是駱駝掌便得等現殺的貨,很珍貴的,至於驢肉,經過戰亂,亦是如此。”
焰霓裳拿過桌上的一隻空置酒碗,放在觥幾仇麵前,示意他給滿上,然後舉手向觥幾仇一指,抬眼看著女侍者,麵無表情,一字一頓,道:“今兒,這位大爺做東,你道他吃不起麽?”
觥幾仇哈哈一笑,拿過酒罐,滿滿的倒了一碗,雙手端著,站起身來,躬身輕輕放在焰霓裳麵前。
焰霓裳亦不客套,端起酒碗,一飲而盡,隻是飲得太急,不禁輕輕咳嗽了幾聲,見觥幾仇正笑嘻嘻的看著自己,遂正了正容色,道:“看什麽看,沒看過美女呀,不許再看了,小心我把你這臭小子眼睛挖出來,哼!”
觥幾仇哈哈一笑,已是微醺,斜著眼眸,道:“你這小丫頭長得這麽好看,難道不是長來給人看的?……難道你平素是喜歡自個欣賞自個?哈哈……”說著,亦是端起酒碗,一飲而盡,情態狂浪。
“你不準叫我小丫頭,聽到沒,不然,不然,……哼。”焰霓裳聽得觥幾仇酒醉中說自己好看,心中無來由的自是歡喜,臉上卻不露半點表情,語氣卻是柔和了些。
“不然,嗯,不然,……你又待怎的呢?”觥幾仇嘻嘻笑著,將酒滿上,端起來,又喝了一大口,隨手拿起竹筷,夾了盤中幾片牛肉,慢慢放進嘴裏,有滋有味的咀嚼著,吞落肚後,兀自咂巴咂巴嘴,竟是滿不在乎的樣子。
“你,……哼,不與你說了。你這種人呢,除了想抽你,實在無話可說!”焰霓裳站起身,取過酒罐,自個將酒滿上,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冷冷說道。
“是麽?……”觥幾仇哈哈一笑,端著酒碗喝了一口,轉頭對侍立在旁的女侍者笑了笑,溫和的說道:“這姑娘想吃啥,你們盡管做去!隻是辛苦你們了。……去吧,不妨!”
女侍者轉頭看看觥幾仇身上衣衫已是破舊不堪,發髻上的簪子非金非玉,便如一支小木棍,身上並無長物,遂有些遲疑,呐呐道:“這位客官,這,這,……您看,咱還是隨便應付一下,可好?”站在旁邊,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遲遲不敢去廚房落餐單。
旁邊桌上那十名女扮男裝的白衣女子自一見了焰霓裳走進來,眼前均是一亮,一個極致美豔如玉的女子,突然坐在觥幾仇桌間,均是覺得莫名詫異,便再沒離開過眼睛,人人均想,這二人是何關係呢?各自思索著。
此時,眾女見二人似有什麽不愉快,嬉笑一時停了,便皆等著看好戲。
白衣女子中,坐在上首位的那名女子,看著觥幾仇,見觥幾仇已是有些醉意朦朧,心中不禁有些替他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