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歸來 第八節 嫁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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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停在門口的韋睿,聽到範鈞哽咽著念出的詩句,他的眼淚也差點兒流了下來,想那日元湘對自己提出,要與範鈞做夫妻的條件之時,他雖然驚訝,但是內心深處並不反對元湘的做法,因為他始終認為範鈞這些年孤身一人在外,太過寂寞了,他的生命之中應該有歡笑,也應該有愛情,況且元湘是真心的喜歡他,願意與他在一起,韋睿以為那時自己替範鈞作出了那樣的選擇,是為了範鈞好------

    可是就在剛剛,在自己聽到範鈞吟誦詩句之時,他才發覺自己之前所做的全都錯了,他那時就應該放他們二人走,讓他們二人離開這些是是非非,去過自己喜歡的生活。可是自己強把那些範鈞與元湘不應該承受的道德枷鎖,硬生生的扣在了範鈞的頭上,讓他們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

    韋睿難掩內心的哀傷之情,不自禁的歎了口氣,他韋懷文也有做錯事情的時候,如今他不知道自己該走進去,還的悄悄的回到自己的營帳之內。

    他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選擇了離開,就在他掉轉頭想走開之際,那範鈞已經自裏麵走了出來。

    “義父------”範鈞聽到韋睿的那聲歎息之後,便知道他在門外,想必是聽到了自己的彈琴之聲,便急忙走了出來。

    韋睿停住了腳步,此時的大雪剛剛停下,雖然是深夜之時,但是皚皚白雪映照下,天色顯得較平日亮堂一些,韋睿望著大雪覆蓋下的那一頂頂的帳篷,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悲傷之情。

    “鈞兒------此時要你去尋找那元湘,你與她------你與她一同遠走高飛,是否還來得及?”韋睿鎮定下來以後,輕聲的問道。

    範鈞垂下了眼睛,若是今夜沒有聽到父親出任大理寺正卿的事情,他或許在兩國求和之後,會去尋找元湘,他確信自己一定能夠找到她,因為那邢巒已經很明確的告訴自己,她此時就在敕勒,隻要自己往西北方向走,總會走到那裏,找到她------

    可是現在他最應該做的,便是回到家中,去為自己的父母分憂解難。和國難家仇相比,自己心中的那份愛情又算得了甚麽?即使自己把它看得極重,即使他與元湘已經遠走高飛,在聽到父母臨難的消息之時,他還是會選擇回家。到那時自己帶給元湘的痛苦,要比之前的更多,她會更難以接受。

    範鈞想明白這一切後,他望著眼前背對著自己的韋睿,他的頭發已經白了許多,腰身也不似前幾年那麽挺拔了,範鈞鼻子一酸,這位不是父親卻勝似父親的韋將軍,他對自己的愛意是那麽的深厚,就連這背影,與自己的父親都是如此的相似,此時他突然感到內心十分的溫暖,離家千裏之外還有一位父親如此深愛著自己,還有何不知足的呢?

    “義父,我已經想明白了,即使我與元湘選擇了離開,一旦家中有事------我還是會義無反顧的回家的。如今我父親攬了這麽一個敏感的職位在身,勢必會有大事情要發生。在這生死關頭,我別無選擇,隻能是------回家!”

    韋睿聽到範鈞的話後,方才慢慢的轉過身來,他知道範鈞講出這些話來,內心是要經曆多少痛苦掙紮方能說出口,這孩子遠比他想像中要堅強得多,韋睿心中感到安慰的同時,又忍不住的心疼這個孩子。

    “隻是------苦了你了。”韋睿難過的講道。

    範鈞苦澀的一笑:“義父,我已經想明白了,人這一生要遭受的苦難太多了,而我才經曆了多少?這一生的風風雨雨,我才剛剛開始經曆,以後怕是還會有更大的風浪在等待著我。”

    “------怕嗎?”

    範鈞搖了搖頭,神情堅定的說道:“不怕,人生於天地之間,當有所為有所不為,我範鈞所做的事情,都是遵於天地正道,我問心無愧,不害怕任何事情。”

    “說的好!鈞兒,我韋懷文隻是想讓你知道,我會一直在你身邊支持你,你並不孤單!”

    “多謝義父的關愛,我範鈞定當做好義父交辦的事情。”

    “那我不打擾你抄寫曲譜了。”韋睿這才想起自己對他的交待。

    “義父也早些歇息吧。”

    韋睿點了點頭,他慢慢的走回自己的營帳,此時他腦中並沒有停下思考問題,那範允承剛剛繼任大理寺正卿,隻怕此時的大理寺,已經讓他焦頭爛額了罷。

    韋睿的猜測並不錯,那範允承自上任第一日起,兩位大理寺少卿,對他的做法便是大呼意料之外,那石天佑因為早有心理準備,對這位幾年前來到這裏的這位範允承範大人,便沒敢小瞧,雖然每日裏那範允承悶聲不語的忙這忙那,但是他手頭整理的舊檔卻是極為規整,以此人的行事做法來看,他可不是那種一無事處的閑官懶員,隻圖自己舒服,甚麽事情都不願意去做之人。

    那範允承依舊讓石天佑掌管左斷刑,那霍思明掌管右治獄,但是二位大人手頭上的案子卻是突然間多了起來,最令霍思明不解的是,上次因為失火而焚燒的幹幹淨淨的各州舊檔,居然毫發無損的擺到了自己的麵前,他簡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伸過手去翻閱後才發覺,這些舊檔都是重新手抄的,那工整的字跡正是範允承所書,那霍思明突然想起了一事,若那範允承想要徹查這些案子,隻怕自己就要跟著遭殃了。

    他有些慌亂的出了大理寺,急急的趕往臨川王府,他將此事告知六王爺蕭宏之後,那蕭宏也是直了眼,他也不曾想到這位範允承要了那大理寺正卿的官職,居然是為了要複查這些舊案、懸案。

    “王爺,這些案子是萬萬不能深查的呀,若是查下去,隻怕便------”霍思明著急的說道。

    “隻怕甚麽?”蕭宏冷冷的問道。

    “王爺,這些事情我已經是做的天衣無縫的了,我不怕那範允承查我,我最擔心的是這些案子早早晚晚會牽扯到王爺您啊。”霍思明眼珠一轉,急忙回答道。

    “哼,與本王有何幹係?就是查它一百年,也查不到本王爺的頭上。”

    “王爺,您可要看清楚嘍,要查此案的是何人?此人在僑州的官風您可是早有耳聞的,那他的治下那可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呀,這樣的人在我大梁,可真的是不多見的呀,王爺您還記得當初嗎?您不是不想在僑州安插眼線,可是結果如何?您近排的人在僑州呆了沒有半年,便被這位範允承以瀆職之罪給罷了官職,差點兒死在了大牢之內,之後更是沒有敢去碰他。這些事情王爺應該不會忘記罷。”霍思明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蕭宏聽後沉吟不語,這範允承是根老倔筋,他當然比霍思明清楚,隻是此時他不想多生事端,那曹景宗的大軍還在郊外駐紮著,他此時哪怕是有一點點的輕舉妄動,都會引起曹景宗的懷疑,曹景宗竟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晃來晃去,想必是手中握有皇兄的聖旨,想到此處他隻得歎了口氣。

    “那範允承想折騰就讓他折騰吧,這些案子都已經過去了那麽久,他還能查出個什麽來?”

    “王爺你有所不知,他徹查的是假銀案,還有礦山盜采案件,這兩樣案子,無論查到哪一個,都是要人命的呀。”

    “關在大牢之中的那個吳盈謙,不是已經被你除掉了嗎?就是他再有本事,死人總是不能開口講話的罷。”蕭宏倒也並不十分的擔心。

    “王爺您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那範允承若手中沒有真憑實據,他怎麽敢如此的大膽?”

    蕭宏經霍思明這一提醒,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張元知與自己的往來書信,至今也沒有找到,若是那範允承找到了這些書信------隻怕後果真的是太嚴重了。

    “你是說那些書信?”蕭宏問道。

    “正是,王爺,如今您務必想個好的法子,讓那範允承查無實據才好。”

    “哼!那範允承也太小瞧我了,我既然能讓他當上這個大理寺正卿,我也能讓他當不長。思明莫要太過擔心,我馬上給我皇兄上書一封,講講範允承最近所做的事情,讓我皇兄再換一位大理寺正卿也就是了。”蕭宏輕描淡寫的說道。

    霍思明聽到此話,方才放下心來,這六王爺有如此的決斷,他可算是放下了一顆心,這些年他為這位六王爺可是做了不少的事情,萬一真要深查起來,他如何能脫得了幹係?

    蕭宏示意他回去,自己坐在客廳之內思索了一會兒,便命人將那宇文都叫了過來。

    近年那宇文都較以往蒼老了許多,蕭宏看到他那發白的鬢角,眉頭微微一皺,自己大事未成,這小老兒可不能先於自己死去了,想到這裏他假惺惺的問道:“宇文師父最近身體可好?”

    宇文都一怔,他想不到今日這位王爺突然對自己問寒問暖起來,他跟隨蕭宏三十多年來,還是頭一次聽到他關心自己的身體。隻怕這位六王爺擔心的不是自己的身體,而是他一直念念不忘的皇位罷。

    “多謝王爺關懷,在下身體並無大礙。不知王爺喚小人前來,有何事吩咐?”

    “宇文師父,這些年你一直在查找張元知那些書信的下落,本王擔心這些書信,隻怕早已經落到了皇兄的手中了。”蕭宏歎了口氣,“若非如此,那曹景宗也不會奉命駐守京城。”

    宇文都略一沉吟,眼前的這位王爺,如今真的是太性急了,看他那樣子是一天也不願意再等下去了,隻是他與蕭宏不同,他必須等下去。

    “王爺,您------是否擔心甚麽事情?”宇文都試探著問道。

    “我想再確認一下動手的時間。”蕭宏冷冷的說道,“你一直勸說本王不要輕舉妄動,可是在本王看來,此時卻是最佳時機,我那皇兄遠在邊疆未歸,那曹景宗雖然駐紮在京城之外,但是我在京城之內舉事之時,到我拿下皇宮之後,他再行動不也是大勢已去了嗎?”

    宇文都哂笑了一笑:“王爺,您把當今的皇上,想的也太簡單了罷,王爺您想,如今這京城之內,兵馬司內是誰在統領?”

    “那八皇子蕭幻根本不足為懼。”蕭宏聽後搖了搖頭,“一旦我們控製住了皇宮,那蕭紀手下的幾萬人馬又奈我何?”

    “王爺您就不擔心皇宮之內的羽林衛嗎?”宇文都問道。

    “哈哈------要說到羽林衛,那何征一直對我忠心耿耿,我早已經與他商談好了,待我舉事之機,他定會助我一臂之力。”

    宇文都聽後臉色微微一變,他想不到眼前的這位王爺居然如此弱智,提前將自己的計劃告知了何征,想那何征的性情自己是最為了解,表麵上不動聲色,實則陽奉陰違,此人的心機並不比自己少,那王爺對他太過輕信了。

    “王爺打算如何處理此事?”宇文都問道。

    “剛剛我的人稟報說,那範允承突然開始翻前幾年的舊案,大有將那些案件一查到底的意思,宇文師父你也知道,那些案子絕對不能翻出來,看來那範允承是逼著我動手了。”蕭宏冷笑著說道,“對付他的法子我們是早就有了,宇文師父,既然他自己開始行動了,那你那邊,是否也要開始了啊?”

    “一切聽從王爺的吩咐!”宇文都順從的說道。

    “我這邊立刻給我那皇兄寫份奏折,將範允承做的好事告知於他,那範允承就等著皇上回來後治他之罪吧。”

    “是,王爺!”

    蕭宏望著宇文都的背影,他眼睛一轉,吩咐手下人道:“去外宅,將那蕙夫人給我叫過來。”

    “遵命,王爺!”下人領命後急匆匆的下去了。

    “範允承,這黑鍋你背也得背,你不背也得背,到時候隻怕由不得你了。”蕭宏咬著牙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