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清除 第三節 敕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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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那裏也罷,不在那裏也罷,我們是要回去的。”元夫人喃喃的回答他。
元英想起在戰場之上消失的元湘,他的心裏開始疼痛起來,他希望自己能在老家見到元湘,可是一想到元湘的性情,他猶豫起來,依著她那活潑的性情,如何能在一個地方呆得住。
“莫要想太多了,她在不在那裏,我們回去看看便知。”元夫人倒是沒有多少傷心的感覺,“如今你除了一個大將軍的空頭銜,其他的甚麽都沒有了,我們就是一介平民,到哪裏去都是極好的。”
“-----我們馬上回家!”元英此時才真正的放下所有的負擔,一身輕鬆的感覺讓他精神為之一振,“回敕勒去,那裏才應該是我元英該呆的地方。”
邢巒去元府下完聖旨之後,匆匆的趕回皇宮複命,此時的元恪,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寢宮,正在與侍從們玩投壺的遊戲,他的外戚高肇趕至寢宮,將邢巒在書房等候的消息告知了元恪。
元恪此時玩興正濃,他皺了皺眉頭,對自己的這位舅父說道:“高肇,你去聽聽那邢巒講些甚麽,若那元英乖乖的聽話回敕勒,那就算邢大人大功一件了。”
“皇上,那邢巒此舉,可不是為了皇上您啊。”高肇在一旁陰陽怪氣的說道。
“噢?”元恪停下了手中的遊戲,“此話怎麽講?”
“皇上您想啊,那邢巒為何一味的讓元英離開京城?還不是怕皇上哪一天不高興了,一刀將那元英宰了。”高肇低聲說道。
元恪從未想過邢巒此舉,會有如此的深意,他微微猶豫了一下,那邢巒與元英素來不和,這一點朝中上下人等都是知道的,若說那邢巒是向著元英說話,倒也沒有看出來,隻是元恪原本就是心小之人,眼裏更是容不得半點沙子,經高肇這麽一提醒,他對邢巒的不滿之意便漸漸增加。
“高肇,你且前去聽聽邢巒如何說,聯就不再過去了。”
“遵旨!”高肇答應後急忙退了出來。
他來到書房外麵之時,那邢巒正焦急的等待在門外,高肇不陰不陽的說道:“讓邢大人在此久等了。”
邢巒聽到高肇的話語之聲,急忙轉過身來:“高大人,不妨事不妨事,不知皇上幾時可以過來?”
“皇上身子不舒服,他不便過來,便差遣小人過來聽上一聽。”
“----是。”邢巒聽到高肇的話後,他心下突然一沉,眼前這位外戚高肇,依仗著外甥元恪的寵愛,在朝廷之中格外的囂張,論這買官鬻爵的本事,這魏國上下,除了他可還真沒有別人有這麽大的本事,可以將上上下下的關係,打點的極為到位,那元恪一直以為,這朝廷之中這位舅父,是對自己對忠誠之人。
這位高肇出身卑微,他靠著自己的姐姐進宮之後,深得先皇的寵愛,生下了龍子元恪,這才平步青雲直上,成為元恪最寵愛的臣子,正因為他出身卑微,這高肇對皇族親王們是滿懷嫉恨,時學利用外甥皇帝的寵幸,誹謗欺壓那些親王們,離間他們與皇上之間的關係,邢巒突然感覺到,此人與南梁眼前的威脅相比,此人的危害要遠遠大於那南梁的威脅,這高肇此時已經將朝廷上下攪得是雞犬不寧,邢巒對此人避之唯恐不及,如今打上了照麵,隻怕自己不會那麽容易便脫身。
“那元英對於自己爵位被奪一事,可有何看法?”高肇問道。
“高大人,那元英知道自己鍾離之戰,確實是指揮失力,對於皇上的處置,他並無任何的怨言。”邢巒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你講的可都是實情?”高肇不相信的問道。
“高大人,我與那元英,向來是水火不容,在元英出征之前,我便已經提醒過他,莫要小瞧那鍾離,可是元英就是不聽下官之言,結果------高大人,這些事情下官想起來,就心痛呀。”
高肇聽到邢巒的話後,臉上的神色略微緩和了一些,看來這邢巒與那元英,確實是麵和心不和,看來那元英是不敢再有任何其他的想法了。
“如此說來,邢大人傳旨之後,便沒有別的事情了。”
“正是,下官就是想來,跟皇上知會一聲。”
“不必了,你且回去了,我自會前去稟報皇上。”高肇冷哼了一聲,“什麽親王,什麽皇族,不聽皇上的話,一樣性命不保。”
邢巒待他走後,方才擦了一把額上的冷汗,他此時暗暗著急,希望那元英快些離開京城,最好是永遠不要再回來,依著高肇的意思,這些親王們,隻怕一個也別想著善終。此時的邢巒,也突然極想卸甲歸田,再也不去理會這朝中複雜混亂的局麵。
兩日後的清晨,天色還未完全放亮,元英一家人的馬車便駛離了北魏京城,一路向西北而去。越往北走,元英越感覺到涼爽之意的強烈,那皚皚雪山之下的草原上,此時的羊兒也肥,馬兒也壯了吧。
他們一路是顛簸而行,約莫走了十幾日的路程,元英終於看到了敕勒的大草原,他勒住馬韁繩,大聲的問坐在車上的元夫人:“夫人,此時老家還有何人?”
元夫人也大聲的回答他:“隻有老管家紇骨突一家人,看守著牛羊和元家的封地,其他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元英想起了大不了自己幾歲的紇骨突,此時他在這草原上曆經風霜,隻怕也快認不出了。他雙腿一夾馬肚,馬兒開始慢跑起來,元英的一顆心,隨著馬兒的奔跑,也開始狂跳起來,他終於回家了,那草原之上的牧草,此時已經開始泛黃,那些一群群的羊兒,吃的個個肚子滾圓,懶洋洋的在草原上慢慢的跑著,對於元英他們的到來,這些牛兒羊兒倒是極為淡定,全然沒有對他們的到來感到驚慌,隻是在元英縱馬奔過之時,它們時不時的發出不滿的咩咩聲。
他來到自己父親的封地之時,才發現自己年少之時住過的帳篷,此時都已經不在原來的地方了,他四下看了一看,周圍都是牧草連連的草原,那些看守封地的仆人,此時不知道搬去了哪裏。他大聲的叫道:“紇骨突!紇骨突-----你在哪裏?在哪裏?我元英回家了-----”
元英大聲的呼喚著,他的聲音驚醒了正在羊群之中打盹的紇骨突,他急忙翻身爬了起來,此時已過了午時,西下的夕陽顏色漸漸的濃厚起來,他驚喜的發現,在極遠的地方有著一隊人馬,正在緩緩的前行,他急忙吹了一聲口哨,跟隨自己多年的那匹老馬,慢慢的跑到了他的麵前。
紇骨突上馬後急急的打了幾鞭,直奔那隊人馬而去,他一邊跑一邊大聲的叫道:“前麵的可是中山王元英元將軍?”
元英看到自遠處飛奔而來的那匹駿馬,他看到馬上一位身材健碩的牧人,正大著嗓門喊著自己的名字,這聲音是如此的熟悉,來人正是自己少年時的玩伴紇骨突,元英大聲的回答道:“我正是元英,來人可是紇骨突?”
“元英,你可算是回來了。”紇骨突的馬兒奔到元英的馬前之時,才用力勒住了韁繩:“紇骨突不知元將軍到來,將軍可莫要責怪於我。”
“哈哈-----”元英放聲大笑起來,他翻身下馬後說道:“我已經不是什麽將軍了,也不是什麽中山王,我就是老百姓一個,紇骨突,我這平民百姓如何責怪你這位草原上的英雄?”
紇骨突下了馬,與元英緊緊的擁抱在了一起:“元英,你也見老了。”
“紇骨突,你還是如以前一般不會講話,怎麽就逮著實話不放呢?”元英鬆開紇骨突,仔細的看了看眼前的老朋友,他除了麵色黝黑之外,精神要比自己好上許多,他不禁心生感慨,“原以為你要比我顯老,想不到這一見麵我才發覺,真正變老的是我啊。”
紇骨突聽後也是大聲的笑了起來:“你這位大將軍天天想著如何領兵打仗,而我不同,我天天想的是哪隻羊養肥了,該殺來吃了,哈哈哈哈-----”
二人同時大笑了起來,他們二人上馬後,慢慢的往前走去。
“紇骨突,你們還是老樣子,哪裏草肥往哪裏去。”
“我們祖先一直都是這樣過的,我也一樣,跟著水走,跟著羊兒走,我不知道哪裏的草肥,可是那些牛兒、羊兒,可比我們厲害多了,它們一準能找到。”
“這些年草原上的牧草長勢如何?”
“這裏的水草一直是豐足的,我們一家在這裏放牧,原先隻有數百隻牛羊,近幾年已經近千隻了,有時我們放不了這許多,便由附近的牧人們幫襯著,倒也是年年豐收啊。”紇骨突自豪的說道,“用牛羊換來的茶葉、布匹和珠寶,與別的王爺相比,多了去了。那可是老爺活著的時候不敢想的啊。”紇骨突講起此事,頗有些得意,這些年他為元家,可謂是立下了大功。
元英感激的望著紇骨突,這位昔日的少年郎,將自己的一生奉獻給了草原,每日裏快樂的生活在這草原之上,從未有任何的不滿和怨言,他的心境如此之大,大到可以包容這天地之間的大草原。元英突然意識到,自己生活在那京城之內,心中的格局,可是遠不如眼前的這位紇骨突。
紇骨突一指遠處連在一起的十數座帳篷:“元將軍,我們到家了。”
紇骨突放聲大唱起來,元英聽到他用鮮卑語,將自己到來的事情唱了出來,他是要留守在家中的親人們,做好準備迎接親人們的到來。
元英慢慢的靠近帳篷之時,那帳篷之內走出一個人來,那人身穿鮮卑族鮮豔亮麗的服飾,體態略顯豐腴,她手搭涼篷望向元英他們,那腮邊露出的甜美微笑,讓元英突然全身僵直起來,那人正是消失已久的元湘,元英激動的大叫一聲,飛馬跑了過去,他下馬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將小妹緊緊的抱了起來。
“湘妹,湘妹。”元英興奮的大叫起來。
元湘也是雙眼含淚的望著大哥,這位大哥終於肯回老家了,他們兄妹終於可以在老家的草原之上,做回原來的自己了。
那元夫人遠遠的看到元湘,也是按捺不住的自馬車之上跑了下來,直直的撲向元湘,元湘伸出雙臂將大嫂抱在了懷中:“嫂子,湘兒可真想你。”
“我這不聽話的傻妹子-----你怎麽敢一個人跑回這裏來?”元夫人聲音哽咽的問道。
“我早些回來等你們啊,穀渾大嫂,他們一路上也太過勞累了,快些讓他們進去吧。”元湘看到紇骨突的老伴穀渾氏自帳篷之內走了出來,便急忙說道。
那穀渾氏急忙將元夫人與元英二人迎進帳內,元英夫婦二人進到帳內之後,看到眼前的情景後,雙腳似乎被釘在地上了一般,一步也無法挪動。
眼前的情景絕對不是可怕的一幕,但是他們夫妻二人,也絕對想不到能見到如此離奇的情景。
帳篷之中放著一支搖籃,那搖籃之中躺著一個數月大的嬰兒,那嬰兒此時已經睡醒,正咿咿呀呀的伸著手找人抱抱。
元湘看到後急忙跑過去,將他自搖籃之中抱了起來,她轉過身來,看到張大了嘴巴,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的兄嫂,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大哥,大嫂,這是我的兒子,阿泰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