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清除 第四節 阿泰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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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夫人率先緩過神來,她急忙走上前去,自元湘手中將那孩兒抱了過來:“湘妹-----真是想不到,你居然,居然生了孩兒。”她望著那孩兒,頓時將元英的憤怒忘在了腦後,“好可愛的胖小子,真是越看越喜歡。”
“元湘-----你何時成的親?”元英的臉色氣的是白了又紅,紅了又白,他過了好久,才問出這麽一句。
“我並未嫁人!”元湘回答的倒也幹脆,“怎麽?我們鮮卑族的女人們,一定要嫁人後才可以生孩子嗎?我們的祖先,也有好多未成親便有了孩子的,我族人一直都是這麽過來的,難道不是嗎,大哥?”
元英當然知道自己的族人,祖祖輩輩都是這麽過來的,可是此事到了自己的頭上,他還是有些受不了:“大哥在問你,這孩子的父親是誰?”
元湘抿了抿嘴唇,她沒有回答大哥的問話,隻是將身子轉過去,解開衣襟給孩子喂奶,元英看到後心中大怒,可是在夫人目光的阻止下,他隻得將要講的話咽了下去,恨恨的轉身走了出去。
元英來到帳篷之外,氣得麵色鐵青,那紇骨突看到他麵色不善,急忙將早已準備好的米酒遞到了他的麵前:“走了這麽長的路,也口渴了吧,先喝點酒。”
元英接過羊皮口袋,一口氣將裏麵的酒喝了個淨光,他想不到這位一直不肯嫁人的小妹,居然已經生下了孩兒,真是讓人琢磨不透她到底是怎麽想的。
“紇骨突,她是何時生下孩子的?”元英恨恨的問道。
“四個多月前臨盆的,當時元湘難產,差點兒把我們給嚇死,幸好她吉人天相,有貴人相助,方才保住性命,看著她們母子平安,我們兩口子才放下心來。”紇骨突想起那時的驚心動魄,便心有餘悸。
紇骨突看到元英憤憤不平的樣子,他伸手用力按了按元英的肩膀:“元英兄弟,元湘生下個男孩,是值得高興的事情,想我與穀渾二人所生養的孩子,都跑到天山之外去討生活去了,身邊也沒有個孩兒,元湘去年來到敕勒的時候,便已經懷有了身孕,隻是那時她身體極為虛弱,我們也害怕她有個閃失,便盡心盡力的照顧她-----元英,我們祖先從未瞧不起未成親便有了孩子的女人,你在那京城之內,想必是漢人的東西接受的太多了罷,怎麽見到元湘的孩子,會變得如此生氣?”
“她----她居然不告訴我孩子的父親是誰?”元英氣極敗壞的說道。
紇骨突哈哈大笑起來:“元英啊元英,你帶兵打仗我紇骨突比不了你,隻是在對待女人的問題上,我可是比你想的清楚些。”
“什麽清楚明白?”元英不滿的問道,“紇骨突,你我都是已經成了親的人了,有何不明白的?”
“這女人的心事,還是要靠女人去問,元湘不肯對你講,定會對她的嫂嫂講的,到時候你不就知道了嗎?”
元英此時的氣也慢慢的消了,他想了想也對,那元湘憑什麽要告訴自己這些事情,原本就不願意講的事情,他逼也是逼不出來的。
“算了,你我二人有十多年未見了罷,如今見了麵,定要好好喝喝酒。”紇骨突一把拉起元英,“來吧,我們痛快的喝上幾壇老酒,來個一醉方休!”
夜已經深了,此時帳篷之外刮進來的風,帶著些許的涼意,元湘將已經吃飽了奶水的阿泰爾,輕輕的放到了搖籃之中,她跪坐在搖籃之旁,對自己的兒子怎麽看也看不夠。
元夫人輕輕地來到了元湘的身旁,她對於突然到來的阿泰爾,心中也是充滿了好奇,眼前這位一生中穿女裝不足一年的小姑子,居然悄悄生下了兒子,且對孩子的生父,隻字不提,換作旁人也會好奇不已。
“元湘-----你-----”
“大嫂,阿泰爾乖不乖?”元湘眼中是滿滿的幸福與滿足,她打斷了大嫂的問話,她害怕大嫂繼續問下去,她害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會將範鈞的名字講出來。
“元湘,嫂嫂此時心中在想些甚麽,你不會不知道-----你究竟是同何人,有了這個孩子?”元夫人也是直性子的鮮卑嫂子,她才不會因為元湘不讓她講,她便不會再講了,此時她心中鬱悶了許久,便衝口問了出來。
元湘望著搖籃之中的阿泰爾,她將自己的手指,輕輕的放在了阿泰爾的手中,那孩兒很自然的握住了元湘的手指,嘴中不時的發出舒服的哼哼聲。
“元湘-----你要急死嫂嫂嗎?”元夫人不滿的問道。
元湘戀戀不舍的將手指拿了出來,她拉住大嫂的手,同她一起坐在了毛氈之上,她一想起範鈞,雙頰便開始飛紅:“嫂嫂,我終於遇到了那個男人。”
“哪個男人?”元夫人一臉的不解之意。
“當然是那個,讓我心甘情願換回女裝的男人啊。”元湘不高興的嘟起了嘴巴,“以前不是跟嫂嫂說起過嘛,除非遇到那個男人,我才會願意換回女裝。”
“哎呀,真是個傻女孩兒,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元夫人望著她洋溢著幸福的麵龐,微微歎了口氣,“你既然有喜歡的人了,為何不與他一同前來敕勒?”
元湘臉上的笑容漸漸的褪了下去,是啊,範鈞是應該與她一同來敕勒,她與範鈞在一起之時,每每範鈞談起要帶她去蓬萊,或者帶她去深山的時候,她好想告訴他,自己最想來的地方就是敕勒,是這裏美麗的草原。可是她沒有講出來,她害怕範鈞拒絕她的請求,她害怕自己會因為委屈他來到這苦寒之地,而漸漸與她疏遠-----
現在想起這些的時候,元湘有著深深的後悔,她把範鈞想的太狹隘了,那範鈞的心胸遠比自己要大許多,他對自己的愛是那麽的深刻,深刻到那印記都已經牢牢的刻在了她的心中,還有什麽能難得倒那個深愛著自己的男人。
“他-----不能來敕勒----”元湘黯然的回答道。
“他是誰?”元夫人緊接著問道。
“他----他----他是人中龍鳳。”元湘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範鈞,“他長得很好看的,而且有著一身的好武功,還有他的兵法也特別厲害-----在戰場之上我就從未打敗過他。”
“我的天-----他是梁人?”元夫人驚訝的問道,“你,你居然與南梁那邊的人,有了孩子?”
元湘就知道隻要自己一提及範鈞,便一定會露餡的,她有些懊惱的說道:“不同你講了。”
元夫人此時更為擔心了,自己的這位小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會讓她做出如此出格的事來。
“元湘-----自你離家之後,我一直擔心你的安危,不知道你在外麵是不是又闖禍了,唉,想不到你這些年跟隨了邢巒大人,我這心裏就更加的難受了,一想到你一個女孩子家的,整日裏廝殺在那戰場之上,這男人都受不了這份苦,你一個女孩子如何受得了?”
“沒有啊,女人為何就不能上戰場打仗?我與那些男人一同作戰之時,根本看不出有何分別。”元湘辯解道。
“唉----作為女人,總是有許多的不便之處的。”元夫人不知如何講她才能明白,但是一想到元湘這些年來所受的苦,她的眼淚便忍不住流了下來,“還在這裏與嫂嫂強嘴,你這些年一定沒少受苦。”
元湘急忙伸手替大嫂將眼淚擦去:“嫂嫂不哭,其實沒有什麽的,自化生死後,我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成為一個女人了,可是如今我生了一個如此可愛的兒子,心裏高興著呢。現在你同大哥又來到了敕勒,我高興還來不及呢,那些吃過的苦我早就忘記了。”
元夫人轉頭看了看那沉沉睡去的可愛的孩兒,她知道自己此時不能逼元湘講那些事情,這元湘的性子一直是極為倔強,逼迫她是逼不出來的。
“嫂嫂,這天色也不早了,你還是早些休息吧。”元湘急忙說道,“你與大哥一定會在敕勒住上一段時日,我們有的是時間好好在一起聊。”
元夫人歎了口氣說道:“罷了,你如今也是做母親的人了,這是非好歹你也都知道,我也不再多問甚麽了,隻是你一個人帶著孩子,豈不是又要多受苦?”
“沒有啊,這裏有紇骨突大哥和穀渾大嫂,他們同我一起養阿泰爾,我沒覺得有多辛苦。”元湘搖了搖頭,“況且阿泰爾他----”
“怎麽了?”
元湘突然收住了口,她慢慢躺在了元夫人的身旁,低聲的說道:“嫂嫂快些睡吧,明早我還要早起,與你一起做奶茶呢。”
元夫人隻得躺下來,多日奔波她也確實是累了,不一會兒便睡著了。此時的元湘在昏暗的油燈下,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搖籃之中的兒子,這個孩子的到來,是她根本沒有想到的事情,她在離開範鈞之後,便去京城殺了崔亮那個惡賊,在祭奠完化生之後,她便起身趕往敕勒,沒走兩天她會感覺自己有些不對勁兒,先前吃些半生的牛肉根本沒有感覺,那時她一聞到血腥味兒,便開始惡心嘔吐,全身無力讓她根本走不動,她驚慌極了,以為自己得了什麽大病,她一路上走走停停,原本十幾天就可以趕到敕勒,她硬是走了一月有餘----
待她精疲力盡的來到穀渾嫂子麵前時,生養過孩子的穀渾氏,一眼便看出了她懷了孩子,此時的元湘才明白,那一直來身上的月信,這幾個月沒有了,原來是因為自己有了範鈞的骨肉。
那時的她坐在帳篷之內,痛快的哭了一場,這個孩子的到來,讓她原本悲傷的內心,有了一絲歡樂的希望之光,她知道自己不會如此寂寞的生活下去了,她的生命之中會有一個可愛的孩兒陪伴著她----
紇骨突看到已經半醉的元英,他回頭望了望元湘的住處,輕聲地對元英說道:“元湘為了生這個孩子,差點兒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什麽?”元英聽到這句話後,大吃一驚,這酒也醒了大半,“怎麽回事?”
“元湘臨盆之際難產,痛了好幾個時辰也不見生下孩子,穀渾也嚇壞了,她從未接生過孩子,更沒有遇到過這樣的事情,那時的元湘也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我一個大男人根本幫不上忙,這心中又焦急萬分,隻得來到那草丘之上,去祈禱,去求我們的祖先保佑元湘,順利的產下孩子----”
“元湘那時如何?”元英聽後心突然揪成了一團,他想不到元湘為了生下這個孩子,居然受了這麽大的罪。
“那時我聽到元湘的聲音越來越弱,心中也是極為害怕,隻得大聲吟唱著我們族人的祖先姓名,希望他們快些顯靈,快些前來救元湘。”
元英想不到眼前這位五大三粗的鮮卑漢子,為了元湘居然去祈求那些根本不存的神靈,可見那時的事情有多危急。
“那時我最擔心的,就是元湘會因為難產而死,穀渾都已經開始絕望了,她也不想看著元湘受盡痛苦折磨而死-----元英,你說奇怪不奇怪,就在我們夫婦二人絕望之機,從東南麵突然出現了一輛馬車,那馬車飛快的駛向我們這裏,就在我們都已經絕望,那元湘氣若遊絲之時,那馬車之上下來一位婦人,那婦人雖然穿著是我們鮮卑人的服飾,但是我一眼便看出她是位漢人,她直接從我麵前跑過,奔近帳篷裏麵----”
“她----是誰?”元英傻了一般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