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君臣傾心 第二節 離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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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親?小涅張大了嘴巴,傻傻的望著眼前的淩霄,她根本不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話,她與範鈞成親?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怎麽今晚夫人做事會如此的唐突?

    “夫人,您------您------我怎麽可能?”小涅吃吃的說道。

    淩霄走上前去,伸手握住了小涅冰冷的雙手:“自打第一眼見到你時,我便知道你這孩子不像你的母親,你天性善良,即使去做那些事情也絕非是出於你的本意,有太多的時候你不得不違背自己的良心,去做那些惡事------這些我都很清楚。自你來到範家,老爺一直都很疼愛你,數次跟我提及要認你做女兒,你始終沒有答應他------現在想來,都是我那鈞兒,對你許下了成親的諾言。既然鈞兒有言在先,那我今日講這話也不為過------你既然到了我們範家,定是與我們前生有緣,今日我就替你母親做主了。”

    “夫人------”小涅感激的跪倒在地,哽咽著說道:“夫人,我知道您對小涅一直很好------其實,夫人您早就看穿了我的真實身份,可是您從未當麵揭穿我,而是一直忍耐著------小涅出身卑微,根本配不上您的兒子,至於他對我許下的承諾,那些都已經不重要了------一開始我確實是因為答應過他,要好好照顧您和老爺,可是到後來------我是真心想要保護好您和老爺,而不是為了什麽承諾------夫人您一定要明白小涅的真心啊。”

    “傻孩子,我怎麽能不明白?隻是這大男人頂天立地,言出必行!鈞兒他既然講出來了,就必須履行自己所許的諾言,這一點任誰也改變不了。”淩霄輕聲的說道,“至於出身卑微甚麽的,想我淩霄也是丫鬟出身,可是老爺從未因此小瞧我半分------鈞兒若是有這樣的想法,那他也不配做我的兒子------小涅,今日我就是你的父母,你的親事由我說了算,你莫要有別的顧慮,範鈞有孝在身,不能與你著喜服成親,真的是委屈你了。”

    “夫人-----”小涅已經是泣不成聲了。

    “唉------自今日起改口叫我娘好了。”淩霄將她自地上拉了起來,“你身子還未完全複原,這天氣也漸漸的涼了,日後要注意身子骨了,別遇到事情就撲上去拚命------人活著,首先要學會如何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淩霄望著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範鈞,知道他心中想的是什麽,他始終對那元湘並未死心,雖然表麵上不敢違抗自己的命令,可是內心裏想必早已做好了打算。如今自己逼迫他與小涅成親,已經是斷了他的所有想法,這打擊想必他也是受不了的。

    “夫人,小涅不願意與範鈞成親------還有一個原因:他已經有自己喜愛的女人了------他自歸家那一日,我偷偷聽到的------夫人,我知道心中有著一個人的感覺有多好,這些年來,我就是一直這麽過來的。”小涅的眼淚一滴接一滴的往下流,“我知道他心中掛念著元湘,待離開京城之後,就讓他去元湘那裏吧,我沒事------我可以去找我娘親,陪著她一起終老,也算是極好的歸宿了。”

    淩霄抬起眼睛,責備的看了範鈞一眼:“他的事情不需要你替他作主,關於元湘的事情,我已經替他處理好了。”

    範鈞聽到此處,吃驚的抬起頭望向自己的母親,母親已經替自己處置好了,是什麽意思?範鈞突然變得緊張起來,他著急的問道:“娘,你是如何處置的?”

    “娘如何做事情,需要你來指點我嗎?在你回來之後,我便已經去了敕勒一次,已經將所有的事情處理好了。”

    “娘------您什麽時候去的敕勒?”範鈞是越聽越驚訝,他想不到自己的母親會大老遠的跑去敕勒,更想不到心思慎密的母親,已經將自己要做的事情全都做好了。

    “還記得娘離家一個多月的那一次嗎?”淩霄提醒道,“我就是那時處理好這一切的。”

    範鈞突然想起了那段時日,娘確實與杏姨一同離家月餘的時間,想到娘年輕的時候便時常帶著年幼的自己去山裏采藥,去海邊遊玩,她突然興起去敕勒,根本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隻是她如何處理的元湘,範鈞心中是老大的疑惑。

    “娘-----”

    “元湘姑娘的性情,自然與我們漢人女子不同,這一點你是再清楚不過的了,在她決定離開你的那一天,她就沒打算讓你去找她。這一點鈞兒你到如今還不明白嗎?”淩霄低聲的斥責道,“比起識大體顧大局的元湘,你如今優柔寡斷的倒像個女人,今日我已經決定了你的婚事,你可要想好了,娘向來說話算數,若是執意在離京後去尋找元湘,日後你我母子二人,就不必再見了。”

    範鈞聽到娘嚴厲的口吻,知道他要任性去尋找元湘,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此時的他隻能將自己深深的思念埋在心底,將自己與元湘相處的點點滴滴,小心的存放在別人觸及不到的地方,

    想到此處他隻得跪了下來:“孩兒一切------全聽娘親的吩咐。”

    淩霄知道此時的兒子,內心深處有多麽的糾結與痛苦,他必須放下那曾經擁有的感情,去重新開始一段他原本根本不看好的感情,對他而言這是極難的事情,她相信自己的兒子能扭轉過來自己心中的這個結,他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不諳世事的少年了,多年的殺場征戰,已經將他的意誌磨煉出來了,他必須要承受別人承受不起的痛苦,因為他是淩霄的兒子,這是他沒有選擇的選擇。

    “娘親放心,自今日起,小涅就是我的妻子,我會好好待她,不會讓她受半點的委屈。”範鈞鄭重其事的對淩霄說道。

    聽到兒子的話後,淩霄的神色略微有些放緩,她慢慢點了點頭,將手中的金鎖遞到了範鈞的手中,接著自懷中拿出了韋睿的符節,遞到了範鈞的手中,範鈞看到手中的符節之後,驚的呆住了,他神情嚴肅的抬頭對母親說道:“娘,這是韋將軍的符節,怎麽會在您的手中?”

    “這是韋將軍親自送到我手上的,你跟隨韋將軍多年,知道他是如何看重這皇上贈與他的符節的,如今他將如此重要的東西給了我們範家,你應該知道韋將軍想要我們離京的心情了罷。”

    範鈞想起了自己的這位義父,總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即使是高興也不願意讓別人看出來,總是那麽平靜的坐在那裏思考著------他想不到自己的這位義父居然敢冒著被皇上重處的危險,將符節送與了自己的母親,他對範家之人的關切之情,是用任何的語言都無法表達的。

    “鈞兒,有韋將軍幫助我們範家,想必是你父親多年忠心為國的厚報吧------給你一柱香的時間,去準備好隨身攜帶的物事,隨後帶著小涅和羽兒,趁著夜色悄悄出府,去韋將軍的府上聽從他的安排。”淩霄低聲的對他說道,“時間緊迫,不要耽擱太多的時間。”

    “那您怎麽辦?您如何出城?”範鈞一想到母親不與他們一同離開,心中便大急起來:“我們怎麽能留您一個人在京城之內?要走我們一齊走。”

    “一齊走,那我們誰也走不掉的。”淩霄淡淡的說道,“我明日一早便扶棺出城,這樣的事情沒有人敢阻攔我的。”

    範鈞聽後心中更是焦急,自己的這位母親主意一向極大,她定下來的事情沒有人可以改變,可是明日要做的事情是萬分的凶險,母親一人如何能獨力承擔?

    “可是------”

    “怎的如何囉嗦?什麽可是不可是的,我還是範家的長輩,這些事情我說了算!不要有任何的耽擱,快些去拿些必要之物,即刻啟程。”

    範鈞看到母親嚴厲的眼神,他隻得伸手握緊小涅的手,低聲說道:“去收拾一下行李,我們馬上離開!”

    淩霄待他們離開靈堂之後,點手將範羽叫了過來。範羽一頭撲到母親的懷裏,無聲的哭泣著。淩霄撫摸著兒子頭上剛剛長出的頭發茬兒,心中是一陣陣的酸楚,她輕聲的說道:“羽兒------這些年你在寺中受苦了------娘對不起你,讓你小小的年紀便在寺中受這些委屈。”

    “娘,您不用傷心,達摩師父對我講過,娘要兒子到寺裏去,是為了更好的保護孩兒------羽兒懂這些的,娘莫人再傷心了。”

    “羽兒,剛來京城之時,你便闖禍------因為你是個心思單純的好孩子,你看不透那些人的險惡用心,我不想你落入到那些邪惡之人的手中,受那無窮無盡的折磨------娘在那時,需要擔心的事情太多了,我隻能出此下策,讓你委身於同泰寺中。”

    “娘親,孩兒明白,孩兒什麽都明白------”

    “跟著你大哥和小涅姐姐走吧,不要和娘一起走。”淩霄狠著心腸說道,“和娘一起走不安全,和你大哥在一起------娘也放心!”

    “可是娘一個人------該怎麽辦?”

    “我不會有事的,羽兒,你離開京城之後,要按娘的話去做------你能答應我嗎?”淩霄拭去兒子臉上的淚水,低聲的問道。

    範羽用力點了點頭:“娘您放心,我自幼時便受你的教誨,從來不敢忘記的。”

    “羽兒,娘對你所講的話,你要一字不漏的仔細聽好了。”淩霄將嘴巴湊近小兒子的耳朵,低聲對他講了一番話,然後低聲問道:“記住了嗎?”

    羽兒一臉的驚喜與好奇,隻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講出來,隻得低聲回答道:“娘您放心,我一定會找到她們,將您的囑托執行到底。”

    淩霄微笑著望著他,如今看著他挺拔的身姿,越看越是喜歡,隻是相聚這短短的時間,他們又要長時間的分離,雖然分離是如此的痛苦,但是一想到兩個兒子,都已經長成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對於淩霄來講,這便是她最值得驕傲的事情了。

    範鈞和小涅收拾好行李走了進來,淩霄望著眼前的三個孩子,輕聲的說道:“你們三人悄悄出府,避開敵人的耳目後,一定要注意,韋府此時隻怕也難以幸免,進入韋將軍府中之時,一定要加倍小心才是。”

    範鈞點了點頭,他剛剛將母親這些日子所做的事情,在腦中慢慢的過了一遍,母親所做的事情可以說是滴水不漏,沒有絲毫的破綻,自己根本無需擔心。

    “見到韋將軍,替我好好謝謝他-------他送我的古琴我會隨身帶走,鈞兒將這句話帶給韋將軍!”淩霄平靜的對範鈞說道。

    “是,娘親。”

    “走吧!不要等到天亮再走。”

    小涅突然掙脫開範鈞的手,重新跑回到淩霄的麵前,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幾個響頭,淩霄急忙攔住她:“你這孩子,千萬不能這樣啊。”

    “小涅一生孤苦,從未真正感受到親情------夫人,我那生父這輩死就是死也不會認他,他的姓我也不會去姓,還請夫人給我個姓氏吧。”小涅哭著懇求道。

    “小涅------那何征做盡了壞事,已是天理不容,你這麽好的孩子當然不能跟隨他的姓氏------不如你就姓聶吧,今後多用耳朵聽這世界,多用眼睛看這世界------這樣可好?”淩霄沉吟了一下,慢慢問道。

    “聶------從今往後我就姓聶,娘,小涅謝謝您賜給我一個這麽好的姓氏------”

    小涅的這一聲娘,讓淩霄的眼淚又忍不住流了下來:“好孩子------今後若是有緣相見,我這做娘的該有多麽幸福------”

    “待逃出去之後------小涅會好生侍候於您,來報答您------”小涅哭著說道。

    “走吧------不要耽誤的時辰。”淩霄咬了咬牙,將小涅推向了範鈞:“快走。”

    淩霄看著孩子們漸漸消失在夜色之中時,她的心才開始劇烈疼痛起來,她是那麽害怕這一天的到來,可是這一天還是這麽無情的來到了,她根本無力去阻攔,此時她隻有在心中,默默的祝福自己的孩子們平安------

    此時的韋府之中,書房裏的燈一直亮著,韋睿自範府憑吊歸家後,便一直呆在書房之中,毫無睡意,他此時心中也是極不平靜,不知道要想個怎麽樣的成全之策,才能替範家將眼前的危機消除掉。

    天蒙蒙亮時,李忠突然闖了起來:“將軍!”

    韋睿看到李忠臉上古怪的神色,有些不高興的問道:“莽莽撞撞的毛病總是改不掉,出了何事?”

    “範鈞他們過來了?”李忠低聲說道。

    “什麽?”韋睿大吃了一驚,“過來了?那門外布滿了何征的耳目,他們難道不知道嗎?如此莽撞的來到這裏,被他們發現了怎麽辦?”

    “不會發現的,他們是翻牆進來的。”李忠急忙解釋道。

    韋睿方才放下心來,他急忙命李忠將人帶進來,範鈞一行三人來到書房之後,韋睿呆了一呆,他想不到範鈞居然將自己的弟弟自同泰寺中帶了出來,他急忙問道:“你們出寺之時,可是驚動了寺內之人?”

    範鈞輕輕搖了搖頭:“義父放心,寺內一切正常,沒有人發現小弟離開了。”

    韋睿方才將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他看到範鈞將手中的金鎖遞了過來,有些不解的望著他,範鈞急忙解釋道:“這是我娘要我帶給義父的,我也不知道是何原因。”

    站立在一旁的範羽急忙說道:“我知道的,這金鎖之內藏著一封書信,是外公寫的,娘最先知道鎖內有這封信的,她要我到同泰寺內出家,也是為了保護好這封信。”

    “怪不得------”小涅也突然開口說道,“我娘親、王爺還有我師父,都在拚了命的找這封信,範家幾乎被我翻了個遍也沒找到它,原來它一早便被你帶走了呀。”

    小涅此時對淩霄佩服的是五體投地,她那時費盡了力氣,也無法找到的書信,居然被淩霄藏在了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如此精妙的布局,似她這樣的人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

    韋睿望著手中的金鎖,心中是感慨萬千,自己素來以智計聞名於大梁,可是在想起那智計絕倫的淩霄之時,他也不禁有些汗顏,此女布局之精妙,遠勝於自己,若是她身為男兒身,地位之高定是自己所無法匹敵的------

    他想到此處,暗暗歎了口氣,如今他首先要做的,便是送範鈞他們出城,在這京城之中,多呆一時危險便增加一分,想到此處他急忙吩咐李忠道:“李將軍,你去取三套軍服來。”

    李忠先前已經用過一次這種計策,那一次是送雍州別駕張山離府,這一次韋睿剛一開口,他便明白了韋睿的意思,根本不等韋睿吩咐第二句,便急急的轉身走了出去。

    韋睿不安的在書房之內踱來踱去,有些話他不便出口詢問,隻是他心中的疑惑卻還是極大,這淩霄不與孩子們一同前來,究竟為了什麽?

    “鈞兒,你娘她------”韋睿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義父,我娘要扶我爹爹的棺槨離開京城。”範鈞急忙回答。

    韋睿一時默然,她獨自一人離開?為何她要獨自一人離開?此時他的頭緒有些混亂,不知道這位夫人為何不按章法套路出行。原本他是想將淩霄全家全部送出去的,可是如今她卻與孩子們分開走,究竟是做何打算?

    韋睿微微搖了搖頭,這一個弱女子扶棺回家,目標也太大了,範鈞他們混在士兵當中出城,是最安全不過的,明日那守城的官兵,見她獨自出城,必定會去通知何征,那何征若是起了殺心,隻怕她會凶多吉少。

    範鈞看出了韋睿的擔心,他輕聲說道:“義父莫要擔心我娘,她這麽做自有她的道理------娘要我帶句話給義父:您送與她的古琴,她會一起帶走。”

    韋睿突然張大了眼睛,他轉過身來望著範鈞,緊張的問了一句:“她說什麽?”

    “她說您贈與她的古琴,她會一起帶走!”範鈞隻得又重複了一遍,“義父,我娘的做法有何不妥嗎?”

    韋睿突然間明白了淩霄為何要這麽明目張膽的離開京城了,她是為了讓範鈞他們平安離開,用自己做了一次疑兵------

    “這計策可真是太妙了。”韋睿喃喃的說道,“現在我真的很慶幸,她不是我的敵人------”

    “義父,您剛剛說什麽?”範鈞不解的問道。

    韋睿搖了搖頭,他展顏一笑說道:“我可以放心的送你們離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