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陰後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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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贏石之軒是很簡單的事嗎?顯然不。祝玉妍從來不曾忘記過自己前生的死因,就算使出了玉石俱焚的招數, 有極大可能, 也是她死石之軒活。可今日,僅半個時辰, 她就堂堂正正地在那麽多聖門人麵前打敗了石之軒——也打破了困擾她許多年的噩夢。

    說實話, 從取勝那一刻到現在,看著那飛舞飄落的桃花, 祝玉妍還保持著一種夢幻般的飄忽感。仿佛壓著她許多年的大山突然被搬開了, 心無掛礙。積壓在心底的忌憚,怨恨,恐懼, 也都隨著這一場勝利驟然粉碎, 隨風飄散。

    不一樣了, 她已經改變了前世的命運。石之軒再也騙不了她, 再也不足為懼。她依然是風華絕代, 無拘無束的魔門陰後, 而不是癡戀邪王反被拋棄,終生不得存進的棄婦。

    她情不自禁綻開了笑容,不帶任何媚意, 純粹是從心底裏湧上的喜悅與興奮。隨後, 祝玉妍就看到了一步步朝自己走來的宋缺。

    她對宋缺招手,抹了把眼角, 笑意卻在看到宋缺唇邊以及胸口的血跡時迅速隱去。

    “小缺……”她快步上前, 扶住宋缺的胳膊, 手指攢著衣袖擦拭他嘴角的血。再看到他蒼白的麵色,周身煞氣逼人。“哪個不長眼的敢動你,我必不饒他!”

    宋缺被祝玉妍的劇烈反應弄得一愣。今日的玉妍似乎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了。仿佛脫下了所有的麵具,將最真實的麵貌完全展現在他麵前。沒有刻意的撩撥,魅惑,欲擒故縱。就那麽簡簡單單地走過來,擦去血跡,發自內心的為他受傷吐血而心疼。

    宋缺握緊了女子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緊盯著她。這就是玉妍最真實的模樣?雖然道基崩塌又重塑的確疼入骨髓,可看著這樣的玉妍,似乎也不枉此舉了。

    他隻當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比武,如何知道此戰對祝玉妍的意義?祝玉妍原就對他施展了天魔入情,隻是心中始終忘不掉對石之軒的忌憚恨意,雖努力克製,相處時也難免顯得刻意幹澀。今日一戰後,心結解了大半,再看宋缺,就是徹底入情的模樣。自然顯得真心了許多。

    雖然不知道祝玉妍轉變的緣由,但宋缺對這種結果卻是喜聞樂見。若是昨日無情道基還在時,他或許還要因此受一番折磨,不知以何種態度應對。待到此時,無情道已毀,則顧忌全無。相反,以情愛為起點的有情道更貼合他一直以來對祝玉妍的態度——霸道,獨占,渴求。在此基礎上,再麵對心儀之人轉變的態度,自然就樂意至極了。

    宋缺外表斯文冷漠,直拗霸道,實則心思百轉,多有謀略。他暗道自己已然為了玉妍放棄了磨礪多年的無情道,元氣大傷,自然要讓她知曉自己的犧牲得些便宜才好。但話不能直說,否則有刻意邀寵討好之嫌,著實不美。

    心念急轉,宋缺遂抽出手,退後兩步,不與祝玉妍接觸。微微側身,不叫她看到自己表情。垂頭輕咳二聲,淡淡道,“無人傷我。”

    世人公認,男子不若女子注重容貌。似宋缺這人,雖有第一美男的美稱,本人卻極其厭惡被人當麵提及。世人也認為正常。但世人不知道的是,不喜被提及是一回事,善不善於利用又是另一回事。

    他此刻站定於花樹下,午後有微弱陽光穿透雲層,映著花葉的影打在他臉上,隻顯得輪廓深邃,半明半暗間那蒼白無血色的膚色又有些許脆弱的頹敗感。再配上那副不願多說的疏離與冷淡,叫祝玉妍心尖一疼,母性大發。直想問清了緣由,再把這俊朗青年拉入懷裏好生疼慰。

    “小缺這樣,莫不是故意引人家心疼?”祝玉妍皺著眉頭,似笑非笑。她剛得一場大勝,心氣頗高,言語中也多了許多鋒銳之氣。“這地界都是陰葵派的人。小缺不說,難道人家還問不得哩?也不過是多殺幾人罷了。”

    宋缺遂道,“宋某境界有缺,玉妍早已知曉,情緒太過,受點小傷,也不足為奇。”

    說罷抬眼看了祝玉妍一瞬,目光極其複雜。隻一眼,就撇開。往前走了兩步,若無其事地補充道,“此間事了,玉妍已無大礙。聽聞南疆有異常,宋某也是時候告辭了。”

    祝玉妍眼光輕閃,一把扯住宋缺垂下的手腕把住脈門。宋缺竟也隨她,隻是扭過頭,呼吸稍亂。仔細探過片刻,祝玉妍驟然變了臉色,驚道,

    “內息紊弱,根基受損!你……你做了什麽!”

    宋缺轉過身,常年麵無表情的麵孔上勾出些許笑容,展臂將祝玉妍輕擁入懷,下巴枕著她的頭頂,低聲道,“不過是無情道修不成罷了,玉妍何必驚慌。”

    祝玉妍抓著他後背的手猛地一緊,語聲帶顫,“道基崩潰,刀道如何?”

    “刀意無情,自然也不複存在了。”這等輕描淡畫的語氣,全然不是她所認識的宋缺該有的態度。

    “是為了我?”

    “是為我自己。”大掌順著她的背脊輕撫而下,“刀意可以重修有情道。然玉妍隻有一個。我心慕玉妍,怎能容忍玉妍有鯁在喉,因我那無情道堪破情劫。”

    祝玉妍喉中一堵,眼角發熱。澀然道,“你可真壞。”

    她語聲打顫,悶聲悶氣地,卻是難得的嬌軟。“你怎的……不早一些遇見我呢……”

    早一些,在她還沒有被欺騙拋棄之前,在她還沒有被石之軒奪走初心之前。那時的她,一切可拋,也沒有將聖門未來視為己任。她會放棄天魔十八層,全心全意地愛他,為他著想。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有著太多太多的舍不下。

    宋缺聽在耳中,不覺靜默。卻是想到了自己與祝玉妍初遇的年歲。還不夠早?他搖搖頭,正要說話,不防血氣上湧,輕輕咳嗽起來。

    到底是從小磨礪的道基,乍然被毀,縱使很快立起了有情道,也難免損傷元氣。祝玉妍往日有何顧慮暫且不提,今日卻是在宋缺一連串的“無意”坦白下,入情至深。此時見他為自己脆弱至此,哪裏有不心疼的道理?忙將人扶進閣樓,喂藥療傷,不假人手。

    宋缺以前被她騙得狠了如今,機會難得,自是可勁的占便宜。他也生得俊美,若存心講究起來,坐臥起行,端正大方又處處透著風雅。皆可入畫一般。

    看他跪坐在窗邊,手指撚著胸口染血的衣襟,眉心緊鎖。不用多說一言,祝玉妍就主動起身去取了件新的外袍。還鬼使神差地,在這人隱隱帶著期待的目光下,答應親手給他做一套衣物。

    等回過神來,真恨不得自打耳光。她連做飯都不精通,哪裏學過做什麽衣裳?男色害人,祝玉妍決心不要認真看宋缺那張臉了。至於衣裳?且拖著再說。

    然而大多數時候,人都是身不由己的。

    正是風水輪流轉。待到晚間,這人更是變本加厲。擺出一副虛弱不堪的模樣,捂著胸口咳出些許血跡。可將祝玉妍嚇得不輕。強行扒了他的衣裳,隻留一條褻褲,便親自盯著他藥浴。

    那宋缺被她的強製舉措弄的耳根生紅,嘴上推拒,竟還是半推半就地從了。他心道,反正當初受傷昏迷時也早就被這女人看光了,如今無情道毀,此生已是非她不娶。提前收點好處倒也無礙。

    至於祝玉妍?對於自己一再扒了男人的衣裳,她本人卻沒有任何壓力。且不說她內在裏年紀是宋缺幾倍,單宋缺那副皮相,她也不認為自己吃了虧。

    相反的,看著那氤氳的熱氣中央一張如玉俊顏,半是看半是想象著底下若隱若現的男子身軀。宋缺外表瞧著偏瘦,內裏肌理深縱,薄薄的肌肉張馳有力。白皙的膚覆上刀劍遺留的疤痕,竟有種淩虐般的奇異美感。讓她情不自禁想要在那上麵狠狠咬一口,叫鮮血印染傷痕,何其美妙。

    想到此處,她腦中不自覺劃過幾個想象與記憶交錯畫麵。香豔,迷情。

    天魔大法在她的無知無覺中飛速運轉,衝擊著屏障。卻也帶動了劇烈的情潮,來勢洶洶,不可抗拒。

    她咬著嘴唇,抑製住難耐的喘息。猛地睜開雙眼,見宋缺從池水中跨出,藥湯的清香漫布整間屋子。水汽氤氳中,一滴滴褐色半透明的藥液在□□的背上滾落。

    為何是背對的呢?

    祝玉妍眼中迷迷蒙蒙,本能地生出一絲不悅。她走過去,雙臂環繞住宋缺的胸膛。身前與男人背後緊緊貼合,麵部靠著他的肩胛,輕輕蹭動。

    “玉妍?”男人略帶疑惑的聲音傳來,不知是因為剛剛泡了澡,還是別的緣由,那嗓音低啞暗沉,透出濃濃的□□之意。

    “宋郎嗬——”兩個單音在唇齒間摩梭。僅念出這兩個字,心中也是止不住的甜蜜,與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