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龍之喉下有逆鱗徑尺,人若嬰之,則必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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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你娘的臭狗屁!”
魏賁站在城頭,怒罵一聲,隨手從身側搶過一張弓來,雙臂灌力將其拉滿,“嗖”地一箭射向新垣衍。
魏賁臂力雖然不錯,但他本就不是神射手,手中的弓也不過是魏軍精銳裝備的製式複合弓,羽箭在空中飛了大半的路程,最後軟軟地落到了新垣衍身前數丈的草地上。
新垣衍在城下哈哈大笑,轉身朝身後招了招手,叛軍齊聲呼喊:
“清君側,誅魏齊!”
萬人高呼,聲浪如潮,已是頗為駭人。
城上的魏武卒們麵無表情,隻是握緊手中的武器,死死地盯住前方。
魏賁驀地揚起左手,武卒們紛紛用刀劍敲打盾牌,或是將長槍杵到石磚上,整齊地發出砰砰聲響。之後,他們整齊地喊了一聲:
“來戰!”
雖隻三千人眾,但武卒們的呼聲無疑比城下的叛軍更整齊、更雄渾。邀戰之聲,仿佛直透雲霄一般,瞬時將叛軍紛亂的喧囂壓了下去。
他們曾經是全天下最精銳的士兵,曾經創下過戰無不勝的輝煌戰績。然而天下大勢流轉如水,紛亂如雲,在滄海桑田的巨變之下,魏武卒雖然早就從戰國第一精兵的王座上滑落,但唯其建製極早,成軍時日極長,仍有不滅軍魂。
“來戰!”
隨著武卒們的第二次呼喝,緡城外的空氣都似乎為之一凝。
被一隊精兵團團擁簇著的孟嚐君見此情況,連忙喝道:“擊鼓,進攻!”
孟嚐君雖非名將宿將,但也曾多次參與齊國對外的戰爭,明白行軍打仗,尤其是對於進攻的一方來說,需要一股氣勢。
他糾集的這三萬叛軍,精銳很少,大多都是烏合之眾,就更需要以多欺少、恃強淩弱的氣勢。雖說他們尚未準備充足的攻城器械,但今日之戰乃是首戰,就算攻不下緡城,也絕不能眼睜睜看著魏武卒耀武揚威。
孟嚐君身後的一排戰鼓剛剛支起架子放好,鼓手們得到命令,紛紛裸著臂膀,揮起沉重的鼓槌。
霎時間,戰鼓轟隆作響,叛軍在大小將佐的指揮下,端著兵器往緡城衝了過去。
孟嚐君在緡城周邊聚集了三萬大軍的事很快在魏國境內傳開了。
但與此同時,孟嚐君亦是令人放出消息,聲稱魏齊、魏賁反叛,現在正捏著大王為人質,在緡城負隅頑抗。孟嚐君在傳信中說“老夫雖然羸弱,但也絕不能坐視魏齊、魏賁迫害王上,一定會盡快誅殺叛逆,解救大王。”
而另一邊,魏賁老將軍派出的使者卻稱孟嚐君謀反。
叛軍究竟是誰?
很多人的心裏都有已經有了答案,比如魏無忌。甚至在孟嚐君和魏賁派出的使者抵達信陵之前,消息靈通的他,已經做出了出兵的決定。
無忌在收到孟嚐君起兵消息的當日,就讓人叫來了薛嶽、龐煖、須賈、項承、範雎五人。
圍著一張大圓桌,無忌隨手把地圖鋪在了中間,伸手一拍桌子,臉色頗有些陰沉地道:“孟嚐君終於行動了。”
龐煖和無忌對視一眼,然後站起身來,指著地圖上的幾個城池道:“兩天前,孟嚐君糾集了三萬叛軍,沿著荷水,從東西兩個方向,將王上一行圍困在了緡城。孟嚐君的三萬叛軍,其中約兩萬人是從薛邑一帶征發,他自己的門客也在其中,另外約一萬人是從陶邑一帶征發,領軍的人是陶邑令新垣衍。”
說到這裏,龐煖頓了頓。
“而大王一行的兵力,是三千人。考慮到兵力懸殊的情況,即便這三千人全都是精銳的魏武卒,在正麵戰場上也無法將孟嚐君的大軍擊敗。所以,以常理度之,魏賁老將軍會選擇固守緡城待援。”
無忌這個時候開口道:“這麽倉促地把大家叫過來,並不是商量去不去救援父王的,而是商量怎麽救!如果還有人建議我靜觀其變、坐山觀虎鬥的話,我想那些話不用再說了,我不會聽的。”
薛嶽等人麵麵相覷,紛紛露出思考的神態,顯然都在努力消化這些信息。
未幾,作為無忌麾下首席謀主的薛嶽先開了口:“孟嚐君反叛,大王危在旦夕,我支持主公的決定,一定要去,一定要救,而且還要盡快!值此危急之刻,以主公的身份,勤王乃是必然之舉,不論是出於君臣之義,還是父子人倫,此事都耽擱不得。用兵期間,我將會動員領內的可用力量,竭力保障我軍的糧草供應。關於此事,嶽隻想說的是,請諸君戰而必勝,克盡全功!”
作為首席執政官的薛嶽,已是鮮明地表達了自己的立場。
龐煖卻道:“勤王,當然是要去,但什麽時候去,卻是一個需要考慮的問題。孟嚐君兵多,而我軍兵少,就算是驃騎營和虎賁軍全軍出動,也不過四千人。拿我們一手栽培起來的精銳之師,去跟孟嚐君召集的那些個烏合之眾拚消耗,我不同意。救援緡城實屬必然,但出兵時機還有待商榷,我軍絕不應該做強攻叛軍的炮灰。”
無忌聽得緊皺眉頭,又將目光轉向須賈和項承。
須賈亦道:“龐先生的考慮不無道理,我們對戰孟嚐君,並無壓倒性的優勢,應該審慎而行。”
項承倒是哈哈一笑:“大丈夫當提三尺劍,立不世之軍功,我當然是主戰派,而且是恨不得肋生雙翅,想要立刻就飛過去!”
眾人聽到他的話,都是哈哈一笑,他們紛紛將目光投向範雎。
範雎道:“誠如龐先生所言,我軍兵精而少,因此不應與叛軍硬拚。再者,孟嚐君既然敢兵圍大王,想必會將公子的反應也一起算進去。我若是他,一定會在緡城周圍設伏,派出精銳狙擊公子,又或者是把整個緡城作為誘餌,引誘公子入城之後,再將大王與公子一網打盡。所以,我雖然支持勤王,但卻反對立刻發兵,還是等幾天看比較好。隻要我們手中仍有足夠的實力,隻要太子還坐鎮大梁,孟嚐君絕不敢輕易弑殺王上。”
範雎這番話,說得薛嶽悚然一驚,也聽得龐煖眼前一亮。隻見龐煖臉上那道刀疤扭曲了起來,他向範雎問道:“沒想到範叔在軍略上亦有如此天賦,要不要來做我的軍師?”
範雎心中忐忑,沒有心思回答,隻是直直地盯著無忌。
無忌的臉一直緊繃著,到此時終於有些鬆動,他說:“你們的考慮,都各有各的道理。龐先生和範叔的一番推測,也給了我很大的啟發。但是……”
無忌握緊了拳頭。
“出兵緡城、營救父王是我已經做出的決定,而且是立刻,馬上!我們在這裏商量對策的時間並不多,我沒有耐心再等個十天半月地,我連一天都等不了!
“孟嚐君爭奪權力歸爭奪權力,但他猝起叛亂、圍困父王,企圖以父王為人質讓整個魏國向他俯首帖耳,我承認他這樣做,很聰明。但他已經觸犯了我的底線,我絕不姑息!”
看著無忌近乎瘋狂的神態和語氣,博學的薛嶽、龐煖、範雎等人都是紛紛想起一則典故來。
——龍之喉下有逆鱗徑尺,人若嬰之,則必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