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自掏腰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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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快,官階不高,權利不小。
慣以秋水長刀,斷訣人命。
有的時候,捕快手裏的刀,更勝衙門老爺手裏的紙筆。
何況總捕之刀?
劉興守,二十歲官拜州府總捕,已與王爺家的千金訂了親事,正是前途不可限量時。
此刻,他的屍體卻蕩漾在州府的旗樓上。
一手提著六尺長劍,一手提著自己的頭,身後背著一杆大旗。
白色的旗,血色的字。
前方雪。
又是一個被人雪冤的朝廷命官。
據說,州府大人幾乎快拍碎了桌子,咬下切齒的下了死令,一定要在驚動大內府之前,拿下惡賊前方雪,否則,州府以下的所有捕快都要被下大牢。
這是一道蠻不講理的令,但蠻不講理的令往往最有效。
捕快們為免牢獄之災,撒了歡兒的去找前方雪。
州府大人很年輕,隻有四十幾歲而已。
四十幾歲的人並不算年輕,但四十幾歲就能做到州府這個位子上,的確很年輕。
州府大人在多年前的皇榜上,沒撈著狀元、榜眼、探花這麽榮耀的名頭。
多年後,州府大人的官階卻最高。
因為他會洞悉人心。
什麽是洞悉人心?就是投其所好。
其實就是這麽簡單的答案,並不是人人都能想到的。
當今朝廷,皇帝隻顧附庸風雅,其他王爺也沒好到哪裏去。
二王爺喜歡怪石,他的園子裏堆滿了來自五湖四海的怪石。
於是,當州府大人還是縣府大人的時候,下令全縣境內劈山開路。
打下來石頭,先不許造堤添壩,都要被審石官過目後再說。
審石官,是本縣獨有的一個官稱,不在名冊,卻拿著俸祿。
也不知開出了多少石頭,終於被縣府大人尋到兩塊形狀一模一樣的怪石。
形狀如同孿生,花紋各有不同。
一條飛龍,一隻舞鳳。
飛龍金黃,舞鳳七彩。
這對龍鳳石,真是天賜良機。
縣府大人費盡周折,將龍鳳石運到了二王爺的府邸。
二王爺見到了龍鳳石,高讚一聲:世間盡塵土,唯有龍鳳石。
據說,二王爺花了數不清的錢,將龍鳳石鑲了金子做裝飾,再轉送給附庸風雅的皇帝。
皇帝龍心大閱,賜了二王爺見駕不跪,不審斬臣的大權。
而縣府大人因為送了兩塊石頭,升做了城府大人。
他拿著朝廷修路的錢尋到了龍鳳石,立即官升一級。
誰說升官需要自掏腰包,城府大人不就一個大子兒也沒自掏嗎?
四王爺喜歡佛珠,城府大人下令全城境內必須換植菩提樹。
結下來的菩提子,不許亂丟亂植,需要審珠官過目。
與審石官一樣,審珠官是本城獨有的名目。
菩提子成熟時,審珠官忙得沒日沒夜。
終於在數千萬顆菩提子中串成了兩串佛珠。
要尋到大小相同的菩提子並不算難事。
難就難在紋路奇異,令人歎為觀止。
每串佛珠十八顆,左手羅漢右手佛。
左手佛珠上,有十八尊阿羅漢法相,清晰可辯,栩栩如生。
右手佛珠上,有十八種佛祖的如意睡相,麵目慈祥,恣意百態。
這兩串佛珠,自打到了四王爺的手裏那一天,就從來沒人見他從腕子上摘下來過。
城府大人拿著朝廷種樹的錢,串成了兩串佛珠,依然沒有自掏腰包,卻再升一級,做了州府大人。
七王爺家的六小姐生得普通,也沒有女子才情,卻獨有一好,喜歡習武。
武藝練得怎麽樣不知道,她卻放出話去,要招一個武功最好的人做夫君。
武功最好的人,都藏於江湖,並不願與官家為伍。
州府大人不肯錯失良機,他見了全州的武師、捕快,終於發現了劉興守。
那時的劉興守,隻是縣府裏的一個掛名捕快,武藝平平,卻生了一個好相貌。
問過了劉興守的身家,還算清白可靠,州城大人一紙批文,將劉興守連跨三級,直接調任至州府任了捕快。
也不知道請了多少武師教授劉興守武功,但他資質平平,進境很慢。
州府大人過問時,一個老武師長歎一聲:“兵器乃手足之延展,一寸長一寸強,不如讓劉捕快學習一些更長的兵刃吧。”
州府大人為劉興守打造了一柄上等的六尺長劍。
從此之後,每年州境內破獲的最大案件,都要呈報是劉興守一人獨自立下的功勞。
於是,拿下飛天九盜,力斬八手佛,巢滅江沙匪幫的功勞,全都記到劉興守一個人的頭上了。
強強忍了四年,終於將劉興守扮成了一個少年英雄,州府大人親自領著劉興守進京,見了七王爺。
七王爺不懂武功,但見劉興守儀表堂堂,又曾做下如此多的功績,心裏十分歡喜。
但六小姐提出要與劉興守過幾招,看看他是不是有真本事。
這著實驚了州府大人一身冷汗。
誰知,隻是虛驚一場。
六小姐的武藝更差,甚至,連個架勢都擺不出來。
劉興守畢竟習過武,隻用了一招,就將六小姐納在懷裏。
七王爺雖然見到劉興守有些輕薄,微有不悅,但也不得不讚他一句:“我府裏養的武師,均已不是六小姐的對手,沒想到在這少年手下卻一招也走不過去,著實是難得的人才。”
王爺府裏的武師會打不過不會武功的六小姐?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武師們教六小姐練功的時候,隻是胡亂的哄著她玩。
與六小姐過招的時候,隻要輸給了她就有賞,誰會傻乎乎的去贏她呢?
訂下了這門親,州府大人帶著劉興守回到州裏,大張旗鼓的準確聘禮。
隻要劉興守與六小姐入了洞房,生米造成了熟飯,還愁不一步跨入金鑾殿嗎?
州府大人做夢的時候都會笑出聲來。
一手打造了四年的劉興守,如今卻死了。
死得如此難看,枉費了這四年的栽培。
金鑾殿的美夢破碎,怎能不讓州府大人恨死這個前方雪?
月下院中獨飲,冷酒越喝越愁。
州府大人哀聲歎氣時,聽到背後兩聲女子的俏笑。
是哪個丫鬟半夜鬧貓?
讓我抓到你,扒了你的皮!
一把摔碎了酒壺,州府大人轉頭喝問:“誰在作怪,給我滾出來!”
“你真的想見我?”女子憐音飄飄,似乎又坐在屋簷上。
心裏一驚,仰頭屋頂,又聽到對麵傳來嬌音:“我是前方雪。”
再尋聲一看,一個女子已經坐在他的對麵了。
明眸如星,紅唇如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