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如此斯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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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山酒屋,似乎將東瀛之風搬到了中土。

    東瀛建屋,擅長用木。

    不砸一根契子,隻用榫卯相交,建出最原純的木屋。

    這種建屋之法,耗時雖久,卻結構穩妥。

    建成難,拆的時候更難。

    如此難拆的湯屋頂,隻是一瞬間,就被人掀去了。

    突生變故,燕簫梅回手拿刀。

    厲刀半出鞘時,聽到雪兒俏笑:“露天泡湯,在東瀛,是再普通不過的事,你何必緊張?”

    整個屋頂被掀去,雪兒卻視若不見,難道她早就知道有此一變?

    刀慢慢還鞘時,頭頂傳來幾聲女孩子的嬉鬧。

    “刀師姐,你不是說想看男人不穿衣服的樣子嗎?你怎麽不敢睜眼瞧瞧他呀?”

    “風師妹,你剛剛不也吹得山響嗎?吹你肯定敢看,現在怎麽也捂著眼睛呢?”

    是那兩個吃青口的女孩兒聲音。

    一想到她們在側,燕簫梅立即紅了臉,蜷縮起身體,擋住不該被女孩子看到的地方。

    “刀師姐,說好了一起看的,好像咱們倆誰都沒守信用。”

    “風師妹,守信用這種事,應該讓雪兒姐姐來做,掀走屋頂,可是她的主意呢。”

    燕簫梅心裏暗驚,這兩個女孩兒的武功竟然深不可測。

    就算這個屋頂是輕輕扣在木壁上的,也至少有千斤重,她們居然能說掀就掀。

    她們的嬉鬧聲不斷,句句圍著不穿衣服的燕簫梅。

    雪兒咯咯一笑:“捕快大人,你的動作雖然很快,但你剛剛拿刀時,該看到的我全都看到了。”

    她說得毫不羞澀,逗得刀、風兩位妹妹笑個不停。

    隻聽她們的笑聲,就知道她們已經羞紅了臉。

    捕快大人,雪兒叫我捕快大人,原來她早就知道我是個捕快。

    隻是,雪兒,你又知不知道,我是和你拜過堂的燕簫梅?

    “不知大內府的捕快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雪兒笑問,燕簫梅沉聲:“我奉聖上令,緝拿前方雪。”

    “你倒是真老實。”雪兒又笑,憐音再問:“可是,你已經被前方雪圍住了,究竟是誰拿住了誰?”

    “沒錯!”刀、風兩個女孩兒也笑,輕靈曼妙:“我們三個都是前方雪,你打算帶走哪一個?”

    前方雪居然是三個人!

    “燕捕快,穿好你的衣服,我不習慣和不穿衣服的男人說話。”雪兒兩聲輕笑。

    “你放心吧,我們保證不看你,有雪兒姐姐把你看光了,再學給我們聽就夠了。”刀、風兩個女孩兒的玩心更重,逗紅了燕簫梅的臉。

    半山酒屋,果然厲害。

    大內府的副總捕頭,踏入酒屋,不到半日之久。

    先是沒錢付賬,再是賣身做奴,最後被女人看了個精光。

    而她們一招也沒出手,隻是逗著他玩。

    “湯屋後麵有茶屋,前方雪烹茶以待。”

    憐音飄落,再無聲響。

    燕簫梅等了許久,沒有聽到她們再說話,這才放心的從池中起身,穿戴好衣物。

    茶香久遠,自第三個屋子裏飄渺而來。

    茶屋前方有曲折小橋,小橋下有清涼的池水,池水裏有錦鯉嬉戲。

    隻是建在峭壁上的一間酒屋,居然層層疊疊,造出了一個人間仙境。

    隔橋相望,茶屋門室大開,已見到雪兒斜坐在室中地板上,以鐵壺煮茶。

    青絲被她鬆鬆的挽了一個發髻,用紅色的細枝穿起。

    她換了一件寬鬆的和風白袍,毫不吝嗇的露出細嫩的小臂,還有頸下的白晳。

    足下著一雙白襪,好似剛剛踏雪歸來。

    她烹茶時的一舉一動,皆是人間最美的畫卷,看得燕簫梅忘了呼吸。

    “進來的時候,將鞋子脫下。”雪兒細細一聲,喚醒了賞美的男人。

    茶室外有一雙的木屐,鞋尖對著外麵。

    如此的小巧,也隻有雪兒的一雙小腳才能穿上。

    燕簫梅進了茶室,地板上沒有木凳,他盤膝坐在雪兒對麵。

    為他注滿一杯新茶,雪兒嫣然一笑:“你最好並起雙腿跪坐,你現在坐的樣子,總提醒我剛才看見的東西。”

    “這並不好笑。”燕簫梅接過茶碗,皺起眉頭。

    “若要喝我的茶,就放下你的刀。”雪兒輕輕,也為自己注了一杯茶。

    將茶碗捧在手裏,先聞茶香,雪兒陶醉時,也迷倒了燕簫梅。

    如此近的看著她,心已悸動。

    雪兒,雪兒,你可知道,十六年來,我每天都要喚你的名字。

    放下刀,輕飲茶,沁人心脾。

    “吃過了虧,也學不乖。”雪兒無奈的搖頭:“茶裏有毒。”

    一愣過後,燕簫梅輕笑:“前方雪從來不用毒物殺人。”

    “一個壺裏倒出來的茶,我隻聞不喝,你說有沒有毒?”雪兒揚起眉,笑得嬌豔。

    難道真的有毒?

    在他猶豫時,雪兒輕輕飲了半口茶,又再逗他:“信則有,不信則無,中不中我的毒,全看你的心意。”

    中不中你的毒?

    從見到你的第一麵起,我已經深深的中了你的毒。

    仰頭飲盡茶底,將茶碗遞向雪兒。

    為他添了新茶,雪兒低眉:“既然大內府的人尋上門了,看來我不隨你走也不行了。”

    你說要隨我走,我的確想帶你走。

    走到天涯海角,走到天荒地老。

    “你,知道我是誰嗎?”燕簫梅終於忍不住了,問出了他最想問的問題。

    “我何必知道?”雪兒慢慢飲茶,紅唇微笑:“我隻需知道你是大內府的捕快,而我是你要抓的罪犯。”

    她不知道我是誰。

    她不知道我是誰。

    十六年的期盼,隻換來一句何必知道。

    低下頭,凋零心碎。

    “我可以裝作沒見到你。”燕簫梅放下茶碗,臉已蒼白。

    “你是捕快,有皇命在身,你不可以。”雪兒輕笑,憐音輕巧:“等我喝完這杯茶,再換了裝,就隨你走。”

    她飲茶的時候很美,正如她做一切事情都很美一樣。

    “茶,如此斯文。”雪兒輕輕放下茶碗,星眸閃爍:“捕快抓罪犯,不動一招一式,也如此斯文。”

    雪兒婷婷起身,嬌柔無力:“請捕快大人飲茶稍待,我換過裝束後,就會隨你走。”

    白襪踏上木屐,雪兒婉轉兩步後,回頭揚笑:“如果捕快大人怕我逃了,也可以看著我換衣服,我不會罵你是登徒浪子,畢竟,我是先把你看光了。”

    她說得曼妙,笑得誘惑,背影渺渺,徒惹燕簫梅情傷。

    雪兒,無論你是否記得我,我總不會負你。

    你相信我。

    你一定要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