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將來我若有他這樣氣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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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雨寺,普陀三大寺之一,現在多了座“寶陀講寺”,改成了四大寺。
    潘雅安站在海會橋上,望著正在清理蓮池的工作人員,怎麽都沒想明白,為什麽孟時能在國興寺和法雨寺取景。
    而且,還是白嫖的那種。
    周鵬打通了秦仟的電話,對潘雅安示意一下後,按了免提。
    他的想法很簡單,既然孟時讓自己盡量不要讓潘雅安到拍攝地,那打通他助理的電話,那邊一定會找借口敷衍。
    周鵬還沒說話,秦仟的聲音傳來:“周鵬的電話。”
    然後他和潘雅安就聽到孟時說:“讓潘雅安過來吧。”
    周鵬感覺自己被背刺了,有些無措的看了潘雅安,一咬牙說:“是我自作主張,以為孟導不希望您去現場,打擾到拍攝,對不起。”
    直接把責任往自己身上一攬,做了台階,讓幾位大佬都好下台。
    他說的挺大聲,孟時那邊眾人都聽到了。
    潘雅安、孟時、馮傑偉都是千年的狐狸,什麽場麵沒見識過,對周鵬這番話的用意,都心知肚明。
    孟時對帶周鵬來劇組的馮傑偉笑笑,意思是,這小子挺圓滑。
    馮傑偉也笑笑,意思,目的還是太明顯,不過也算沒給我丟臉。
    孟時從秦仟手裏接過手機,說:“讓潘經理接電話吧。”
    周鵬像是丟燙手的山芋,急忙把手機遞給了潘雅安。
    潘雅安笑道:“言師采藥去,隻在此山中,今天您的“童子”帶我逛了一圈法雨寺,想來孟導也是位隱者。”
    孟時笑道:“我算哪門子隱者,庸庸碌碌的市井混子,這不還指望時代傳媒您給我口飯吃呢。”
    潘雅安看著蓮池內,正把枯萎蓮葉和雜草打撈到船上的工人,說:“孟導抬舉我了,哪裏是我給您飯吃,我這是上趕著給您送錢,還怕您不要。”
    孟時說:“咱就別客套了,讓周鵬帶您過來吧。”
    雙方互相試探幾句,潘雅安等孟時掛掉電話,把手機還給周鵬,問:“劇組在哪裏拍攝。”
    周鵬訕笑到:“在西邊。”
    倆人是從南邊的“海天佛國”石牌樓進法雨寺,一路逛到了北邊的“鼎通聖境”,現在正往東邊走……
    潘雅安笑笑,說:“取經路都沒有這麽曲折。”
    ……
    聽完兩人的對話,心思比較細的季紅婷不解的問:“華意這不像金主的態度啊。”
    孟時笑道:“這不是華意的態度。”
    季紅婷沒理解,又問:“錢不是華意的?”
    孟時說:“是華意的,但花的人是潘雅安,是時代傳媒。”
    季紅婷問:“什麽意思?”
    孟時搖搖頭,“現在還不好說。”
    馮傑偉突然說了句:“華意現在日子過的……”
    孟時對他搖搖頭。
    馮傑偉便就此打住。
    季紅婷也不再追問,換了個話題說:“現在先拍哪一場。”
    孟時問管斌,“這個猴子你懂了沒有。”
    管斌說:“似懂非懂。”
    孟時說:“那就試試,開機,七十五場,三鏡。”
    葉柳新招呼人過來給孟時、管斌補妝。
    場記板一打。
    孟時將袖袍一甩,伸手向天,手掌一抓,緩緩收攏往下,再攤開往身前一撒,好似抓住了什麽東西,在散播出去。
    季紅婷親自掌鏡主攝像機。
    她無論在灣仔還是跟陸成康合作,都沒有拍攝過特效片。
    《悟空》是第一部。
    《西行》並不是她親自掌鏡,而是她底下的攝像組。
    但她知道現場拍攝沒有特效加持的動作,看起來會很滑稽,這一點她在《西行》的現場觀摩過,深有體會。
    但孟時這個動作信手做來,卻顯得很瀟灑。
    這種感覺像是她在灣仔老家,看廟會、法事上麵專業師公掐訣一般,很自然,不做作。
    孟時對身邊的管斌一笑,說:“現在知道什麽是千變萬化,不離其宗?”
    “我要學這變化!”管斌叫道。
    孟時伸手指了指潘雅安走進這裏的那扇門,說:“裏麵那個會,為何不讓他教?”
    管斌撓撓頭,說:“我惹他生氣了,他躲進門去不肯見我,進門前,還在我頭上敲了三下。”
    孟時雙手放在袖袍中,身子站的筆直,如同一顆青鬆,說:“這個須菩提,喜歡玩這些個東西,帶壞了後人。他不出來,你在這兒幹嗎?”
    管斌歪頭望著那扇門,說:“我在這兒跪了七天了,可是他不肯出來見我。”
    孟時哈哈笑道:“你是要求道,還等道來見你麽?”
    監視器後麵的馮傑偉喊了一聲哢。
    孟時拍了拍管斌的肩膀。
    管斌說:“先把倪老師的戲份推一推吧。”
    倪宏快六十了,身體不比年輕人,從法雨寺進來,再到拍攝地需要步行四十分鍾左右,有一段路還不好走,加上每天早上山上又潮又冷,一個星期怕是不好頂。
    倪宏急忙表態:“我沒事的!”
    ……
    潘雅安和周鵬走了差不多四十分鍾,這才到西側院牆“行生”老和尚用麵子,給孟時開的方便之門。
    秦仟等在門邊,見兩人來,急忙迎了上去,領他們去拍攝地。
    進了樹林,秦仟帶著潘雅安繞到監視器後麵的方向,輕聲說:“劇組是現場收音,現在正拍著,您先看看。”
    不用提醒,潘雅安的注意力已經被正在對戲的孟時和倪宏吸引了。
    孟時一手微微握拳,放在胸下,一手拿著道具金箍棒背在身後,對倪宏說:“集結論法大會就要舉行了,我要趕回靈山,須菩提,你還是不回去麽?”
    倪宏微微一笑:“你也知道為什麽的,我寧願在這裏,對著商業唱唱歌,和花草鬆鼠說說話,想想生死的道理,這佛法經論,我卻已忘記了,取了講不出來,怕是世尊又要生氣。”
    孟時正色道:“人隻為自己解脫,卻不能算得正果。這一路上,我看到眾生心中懵懂一片,丟不下愛恨癡纏,苦也由之,樂也從之,卻總是一個欲字。
    我佛勸人清心忘欲,可生由空而生,又教之向空而去,不過是教來者向來處去。
    蒼生之於世間,如落葉紛紛向大地,生生不息,本不用導,也許還有別的真意。
    我想到課很多東西,師尊的法卻不能解我心中疑惑,我這次回靈山,不隻是誦經,還想請師尊解解心中之惑。”
    潘雅安聽著孟時有力,清晰的台詞傳入耳朵,心中震驚。
    她和吳怡一樣,屬於保姆型經紀人,哪怕她當上時代傳媒總經理後,依然是不是跟著自己帶的藝人,去片場走一走。
    老戲骨倪宏她知道,又這樣的台詞功力,潘雅安不覺得奇怪。
    但孟時……
    倪宏忙道:“師兄!……請教可以,卻不可與師尊爭論啊。”
    孟時問他:‘我不爭論,怎解我心中疑惑?’
    “可是……師尊是不會有錯的。你想不通,定是你自己錯了。”
    “那就更要問個明白了。”
    “可是……”
    “可是什麽?”
    “可是你錯了倒也罷了……”
    兩人一問一答,看的潘雅安直呼過癮。
    但這個鏡頭還沒有結束。
    孟時注視著倪宏好大一會,問:“如來是什麽?”
    倪宏說:“是如實道來。”
    孟時大笑起來:“鴻蒙初辟原無性,打破冥頑需悟空,我如實道來,又有何懼?”
    他手一揮:“接住了。”將手中的金箍棒拋向了旁邊的管斌。
    腰間不是係著草裙,而是圍了虎皮裙,穿著行者服的管斌,好似演練了無數遍一般,跳起牢牢接住金箍棒。
    孟時問:“你知道它是用來做什麽用的?”
    管斌看看金箍棒。
    孟時笑道:“將來若是有人腦袋不開竅,你就用它敲醒它!”
    說罷,轉身而去。
    監視器後麵的馮傑偉起身狠狠的鼓掌:“痛快!”
    看兩個高手對戲可太過癮了。
    之前在種藍山的戲份,包括《西行》一幫人被孟時帶著走。
    這場戲終於遇到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了。
    倪宏對孟時抱拳到:“孟導未來不可限量啊。”
    潘雅安鼓掌走出,說:“哪裏用等未來,孟導現在已經不可限量了。”
    孟時迎上去和潘雅安握手,說:“歡迎歡迎,沒想到這麽快又見麵了。”
    兩人握上手,便往一邊走,劇組眾人也自覺的給他們留出空間。
    潘雅安笑道:“今天被孟導的“童子”帶著快把腿走斷了,可看不出歡迎的意思。”
    她抬了下腿,搖搖腳上的鞋,說:“得虧孟導仁慈,在車上給預備了一雙運動鞋。”
    潘雅安已經琢磨明白了,孟時就是拿準了她一定要到片場,故意讓周鵬弄了這一出。
    吳怡一直說孟時對人心理把握的很準,今天通過自己和周鵬,她算是看明白了,所以也就不再拐彎抹角。
    她現在心裏亂的很,感覺自己不能再被孟時牽著鼻子走了。
    孟時指了指古麗,說:“春花的鞋,潘經理要是真有心,以後多幫襯點。”
    潘雅安見識到了孟時臉皮的厚度。
    感情自己被他牽著溜了一圈,到頭來還欠了他工作室女藝人的人情?
    真以為自己是個軟柿子。
    她看了眼,不是偷看這邊的古麗,笑道:“那我真是該謝謝她。”
    孟時說:“嗯,那我也謝謝你。”
    他這句話好像沒聽出潘雅安的意思。
    但潘雅安知道他話裏什麽意思。
    潘雅安不再這種小事上糾纏,開門見山的說:“我進組當製片人,合同馬上簽。”
    孟時笑道:“無論哪裏人,性情是總喜歡調和折中。
    譬如我說:劇組已經完成了劇本統籌、前期籌備、組建攝製組,後麵也不用製片人來進行,攝製資金成本核算、財務審核,執行拍攝生產、後期製作。
    隻要出一個名字,以及參與發行工作,您一定不答應。
    但如果我說,《悟空》不用華意這筆錢了,婁麗鶯那邊也不用時代傳媒參與,您大抵就願意了。”
    潘雅安臉色頓時難看了下來。
    孟時自顧說:“就像今天,如果我一早親自去碼頭接潘經理,又帶著您一起到這裏。
    您一定會端起架子,試圖敲打敲打我。
    這樣就可能給我們雙方帶來不必要的摩擦,不會像現在這樣,心平氣和的坐下溝通。”
    心平氣和?嗬嗬。
    潘雅安氣急反笑,捋了一下耳邊的頭發,說:“孟導可能對華意有什麽誤解,這筆錢,我們不是非投不可。”
    孟時點頭表示她說的沒錯,說:“華意確實不是非投不可,輕雪傳媒也同樣不是非要不可。這件事對雙方來說,都隻是錦上添花,沒必要搞的像雪中送炭一樣。”
    接著他話鋒一轉,說:“但是對於時代傳媒來說,就不一樣了。”
    潘雅安表情沒有變化,說:“時代傳媒和華意本是一體,並沒有兩樣。”
    孟時看著潘雅安的眼睛,說:“吳怡當年也是這麽說的,華意是王家兄弟的華意,時代傳媒就……”
    潘雅安死死的盯著眼前這個年輕人。
    孟時也沒有說下去。
    兩人對視幾秒後,孟時攤手說:“哈哈哈,我開玩笑呢,蔡淳之怎麽樣了,昨天匆忙,潘經理有空替我幫焦從和他說聲抱歉。”
    潘雅安慢慢說:“他在機場把胡曉濤打了,用筆記本電腦,拍在他的臉上。”
    孟時雙手合十,念了一句佛號,說:“希望人沒事。”
    說完哈哈大笑,轉身往劇組走去。
    拍攝沒有因為潘雅安的到來中斷多久。
    中午幾個工作人員去法雨寺取了齋飯過來,潘雅安一起吃過。
    下午除了幾場孟時和倪宏的對手戲,劇組便一直在ng中度過。
    南方入冬後天黑的很快,五點就擦黑了。
    溫度也降了下來。
    “這人是誰?你叫他什麽子?”係草裙扮相的管斌對倪宏說,“將來我若有他這樣氣派,也……也……不枉此生。”
    管斌被ng的有些木了。
    “哢!”孟時在監視器後麵起身,說,“收工吧,把把該帶走的都帶走,別留什麽垃圾,讓人看笑話,絕對不能抽煙,辛苦各位了。”
    場務開始收拾現場。
    孟時從周鵬那裏拿了鑰匙,對一直坐在他不遠處的潘雅安說:“潘經理,我們先走吧。”
    兩人穿過那扇門,緩步往停車的地方走。
    法雨寺內遊客已經散去,有黃衣僧人在清掃地上的落葉。
    兩人一路無話,上了車,打著火,往山下開去。
    潘雅安才問:“孟導知道些什麽?”
    她懷疑吳怡和孟時透露了什麽。
    但這種猜測又沒有根據。
    自己和吳怡才是一條船上的人。
    她沒理由和孟時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