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課 記憶之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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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腦子裏閃過不詳預感的時候,身體已經下意識來了個地龍打滾,朝著旁邊就撲了過去。這動作任何人都會,做好了叫戰術規避,做不好就得叫鹹魚打挺,因此我的技術可想而知其實地龍的俗名就是驢。
……然而還是來不及了。
等我鬆開抱著腦袋的雙手時,眼前景象已然大變。髒亂的城中村被青山綠水所取代,夜晚也變成了陽光毒辣的午後,甚至連空氣中都飄蕩著淡淡的花香,而非汽車尾氣。知了趴在樹有氣無力地叫著,滾滾熱浪霎時間便讓人大汗淋漓。
“搞什麽玩意兒?”我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下意識環顧四周,“好歹也是本都市修仙流的,突然玩穿越時想鬧哪樣,不知道這麽做會撲到姥姥家……”
隨口就來的吐槽全都被憋回了肚子裏,一個字都發不出來。
我認識這個地方,或者說……眼前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清澈小溪,全都無比熟悉。
因為我特麽就是在這兒長大的。
“……神術?魔法?幻覺?”我深吸口氣,嗤笑著勾起嘴角,“嗬,無非就是玩弄感情和記憶的把戲。跟我來這套,你們還嫩了點。”
悶熱的微風吹拂而來,帶著濃鬱的暑氣。太陽不知疲倦地散播著光與熱,高溫之下,眼前的事物都在微微扭曲。要不是知道溪水裏還有些許涼意,碩大的遊魚也沒翻起白肚皮,恐怕人們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掉進了蒸籠。
“這麽熱的天氣相當罕見,記憶裏應該會留下印象才對。”我索性脫掉衣服,全身下就留了條濕透的內褲,接著直接蹦進了齊腰深的溪水中,“呼,舒服……隻是入水也不能解鎖嗎,那鑰匙會是什麽呢。”
嚴格意義來說,我是個誰都不信的人,其中甚至包括了自己。因為奶奶說“最能保守秘密的人是死人”,所以我封鎖了自己的大部分核心記憶,唯有通過觸發特定“關鍵詞”、“畫麵”、“音頻”、“氣味”、“觸感”之類的鑰匙才能解鎖。
對於從未接觸過的人來說,這種記憶提取方式異常複雜,難保關鍵時刻不會落下什麽重要的信息。但於我而言,這已經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流程,而且保密性也經過了巫女小姐姐的實際驗證,的確值得信賴。
閑言少敘,讓我們書歸正題。
“這段記憶的保密級別好像還挺高,是發生過什麽大事麽?”
我從清涼的水中站了起來,腳下踩著細密的河沙與石子。幾尾小魚也不避人,調皮地輕啄著大腿,傳來陣陣酥癢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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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起來也沒什麽問題,反正每段記憶都不會持續太久,變數應該很快就要來了。”
腦中思考尚未停下,不遠處便傳來了“噗通”一聲。因為是溪水轉彎處,周圍又有茂密的林子遮著,因此一時間也看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麽,但雙臂不停地拍水聲卻清晰可聞。
“落水、掙紮……原來是那件事啊。”我歎了口氣,緩緩趟著溪水朝前行去。
相較於普通人來說,我這一生遇到的故事可謂多姿多彩。然而若要評個o1,那麽毫無疑問應該就是二十二年前的夏日即此時此刻。
故事的開始平淡無奇,都是一個貪玩的幼童不小心落入水中。在成年人看來,隻有及腰深的溪水算是個不錯的遊玩場所,可那卻是2歲幼童切身體會到的“汪洋”。雙腳再怎麽用力地伸直也點不到水底,眼耳口鼻中盡是不停湧來的液體,很快就填滿了口腔和肺子。
如果不出意外,惡名昭著的“教授”應該靜靜地躺在這裏,成為無數浮屍中的一員。此後再不會有什麽“天樞”、“寄葉”和“樂園”,避難所學校那位凡人教師也很可能會死在鬼仙的“致命遊戲”之中。蘇伯勞如願以償地將一雙女兒煉成血肉仙丹,伏雪風在仇恨中斃命於地下工事,塞西莉亞難逃剝皮的命運……
但“教授”在這裏,我……就在這裏。
改變了許多人命運的人名為“莫天銀”,一個腿腳不利索的幹瘦老太太。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我奶奶,因為窒息令腦部神經部分壞死,2歲之前的記憶統統都成了謎。我沒有父母,沒有其他親人,奶奶也從不告訴我這些,至死都沒有。
不知為什麽,我並不在乎。奶奶將我從溪水裏撈出老之後,屬於“莫楓”的記憶便開始了。從小到大,我一直很清楚自己的腦部神經活動異於常人,不僅記憶力堪稱“過目不忘”,邏輯思維能力同樣極為出色,“舉一反十”簡直就和玩似地。
簡單來說,當別人遇到問題時,腦子裏會先思考問題的原因,然後聯想出為什麽偏偏是自己碰到了問題,接著尋找擁有相同問題的同伴,大概轉六七個彎後才會苦思冥想解決之道。我則不同,解決方式基本都是伴隨問題一同出現的。
更重要的是,我似乎失去了“普世三觀”。我的“同情”、“憐憫”、“憤怒”、“憎恨”、“喜悅”、“悲痛”……都和常人不太一樣。舉個例子,假如卡車碾死了橫穿馬路的小黑貓,一般人都會同情死貓對不對?不知道為什麽,我卻會同情被血染紅的馬路,反而對死貓毫無感想。
如果看到這段的人覺得自己和我一樣,那我建議你一定要預約個心理醫生,畢竟一般人都管我們叫“反人類反社會性人格”,簡直意義不明。
……說的好像有點多,咱們繼續書歸正傳。
“呼,想拿人生起點搞事情嗎。”
我停在拐角,精赤的身布滿了水痕。縈繞在心口的黑色圓圈散發著高溫,邊緣像是燒焦了似地卷曲起來,卻沒讓溪水沸騰。
“直接攻破了記憶鎖,玩得挺溜啊。”我舔了舔嘴唇,右手慢慢按住半邊臉頰,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接下來是不是就要讓奶奶她老人家突然發飆,把昏迷不醒的2歲幼童給丟進水裏?讓我質疑教授存在的理由,繼而對整段在此基礎發展出來的人生感到絕望?”
指尖深深地陷入眼眶,接著用力向內一按。眼球當場就被擠成了碎絮,可我仍舊忍著劇痛,迅速向內摸索,直到碰到一截柔軟細長的圓錐體。
“哈,抓到你的尾巴了!”
在外人看來,我的笑容或許稱得……
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