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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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月月很少看王瑜的畫作,初中時候還經常看看,那時候對藝術完全沒有天分和研究的唐月月,相當崇拜可以把任何人和物畫得唯美的王瑜,每次去他家玩耍,都會欣賞一番。

    久而久之,也就不再驚豔了,對於王瑜任何優秀畫作,她的評價都是不錯很好,因為在她眼中,這些作品都那麽稀鬆平常,並沒什麽大的區別。

    加上後來她的重心都放在學習和跟屈然談戀愛上了,就更加沒興趣探究他畫裏的好壞了。

    所以,當唐月月翻開王瑜桌子上厚厚幾遝畫紙發現了小雅的那張臉時,手都抖了。

    王瑜第一時間衝過來,想要解釋,唐月月一改往日的跋扈潑辣,而是一言不發望著他,等著聽王瑜能說出什麽周全的話。

    王瑜解釋地焦心焦力,告訴她畫中的女人叫小雅,是在廣西遇見的當地女孩,他還說,許久沒有畫人物畫了,因為沒有靈感,畫出來的話沒有靈魂,全都是工業品,看見小雅,覺得她是個有故事的人,遇見那天的景色時機太巧合,藍天白雲下,她站在田埂裏,衝著大家笑,完全沒有認生,還熱情地為大家帶路,所以當時他覺得有種久違的衝動,就拿起了畫筆。

    不光是他,很多同學也都把她當做主角,畫了數不過來的人物肖像圖。

    唐月月沒有打斷王瑜的話,等他說完,等到他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直到說不下去。

    這種解釋,連他自己也不會相信。

    麵對著唐月月冷峻的神情,王瑜急了,第一次從心底深處湧出巨大的害怕和不安,他抓著唐月月的雙肩,聲音顫抖:“月月,你相信我,在我心中,無論以前還是現在,或者以後,我最愛的,唯一的愛人,都隻是你。”

    唐月月想了想,問他:“如果,我的手機裏百分之九十的照片都是宋博的,而我對此給出的解釋是,因為我看見他的照片心情好,你能接受嗎?”

    王瑜沉默。

    唐月月輕輕掙開了他的雙手,指著滿桌子的小雅的畫像,用陳述的語氣宣布:“阿愚,你是愛我,可是你在心裏,偷偷地喜歡著她啊,你沒察覺嗎?”

    王瑜猛地抬起頭,身軀一震,接著搖頭否認:“我沒有喜歡她,隻是,覺得看到她會有創作的衝動,在我心裏,沒人能跟你相比,你是第一位的,月月……”

    唐月月輕輕搖搖頭:“好,那我問你,如果你真的沒有一絲一毫的心理負擔,為什麽,咱們每天的通話中,你從未提起過這個小雅?你每天都會把當天的經曆告訴我,一山一石,一花一木,事無巨細,可為什麽這個占比如此之重的小雅,你卻隻字不提?難道不是心虛嗎?”

    王瑜張了張口,卻無言以對。

    他從不認為自己對小雅有男女之情,在他最初感情的懵懂期,唐月月就出現了,然後一直存在至今,位置穩固而堅固,甚至於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唐月月的地位會動搖,無論什麽時候。

    遇見小雅,對於王瑜來說,是一份禮物,讓他覺得自己已經快幹涸的靈感泉源忽然迸發出新的活力,所以,在他選擇對唐月月隱瞞小雅時,心中雖然有過猶豫和擔憂,但幾經剖析,就被他劃分到創作那一欄中,所以,他私心認為,在他的情感一欄中,仍舊隻有唐月月一人。

    “我是怕你多想,所以才不告訴你的。”王瑜幹澀地開口解釋。

    唐月月輕忽地笑了,然後是止不住地憤怒,她用力地戳著王瑜的肩頭,語氣猛烈而傷感:“你不告訴我,我才會多想,這個道理你難道想不明白嗎?不,你想得清楚,而你之所以這次會糊塗,是因為你確實心中有鬼,以至於連最基本的道理都忘記,你怕我真的發現你感情的變化,才選擇偷偷隱瞞下來,將小雅當做自己的私藏,在我不知道的時間和角落裏,默默緬懷。”

    王瑜抬起頭來,嘴唇有些顫抖,眼神慌亂地在地麵來回逡巡,半晌才說:“我也不是所有的事都喋喋不休給你講個沒完,我以為,這些可以看做是微不足道的隱私……”

    唐月月這回連製止他都懶得了,王瑜說了兩句就說不下去了,咆躁地撓著自己的頭發,唐月月心緒難安,拎起包來,忍著巨大的失落和傷心,拍拍他肩膀:“我先回宿舍了。”

    王瑜不肯,一把拉住她:“月月,你別走,你聽我解釋,我可以解釋的。”

    唐月月試圖推開他,卻被王瑜攥得更緊,手掌加大力度,生怕她會跑掉似的額,捏得她骨頭都疼了。

    “我可以聽你解釋,但不想聽撒謊,尤其是你還在欺騙自己的情況下說的那些話,實在不想聽。”

    唐月月無力地搖著頭,王瑜急得肝膽塗地,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唐月月再次試圖抽出胳膊,王瑜緊拉住不鬆手,來回拉扯著,唐月月覺得一陣怒氣陡然升起,她抬起另一隻手用力捶打著王瑜的胳膊,喝道:“鬆手!你給我鬆手!”

    王瑜過度情急憋紅了臉色,拉住她的手,聲音近乎央求:“月月,你別離開我,我愛你,我對小雅,真的隻是一時的迷茫,我覺得看見她這張臉,有創作的衝動,所以才不停地畫,我以為畫得多了,就可以放下這種奇怪的感覺……”

    王瑜再次止住聲音,他覺得自己可以去死了,每次解釋都把事情變得更糟糕,把局麵推向決裂的頂點。

    唐月月停止掙紮,神色卻更加哀戚地望著王瑜,聲音都帶著哭腔:“所以,你離開廣西已經有大半個月了,隔了這麽久,畫了這麽多張她的臉,你徒勞地發現,還是忘不掉她,還是心心念念著她,對嗎?”

    “我沒有!”王瑜斷喝一聲,隨即麵帶後悔,聲音低了下來:“月月,除去練習的時候,我真的沒有想起過她,我跟你分開那麽就,現在每天見麵都覺得時間不夠,想多看看你,怎麽可能在跟你見著麵的時候再去想別的女人?我隻是,一拿起畫筆,腦海中就不自覺出現她的畫麵,也許是畫得多了,所以才越來越習慣。”

    唐月月扭開頭,聲音裏一片悲哀:“能不能不要再讓我聽你對她的表白了?你認為這是一件多麽美好的事嗎?我已經很傷心了,你還要我耐心去聆聽你對她的情感心路曆程?阿愚,你做人不要太過分!”

    王瑜更加不知所措,茫然地抓著頭發,又慌張地攔住唐月月的去路,死活不肯讓她走。

    唐月月指指門口:“你非要我在男生宿舍裏跟你鬧得不可開交,從這扇門中傳出去男女吵架的聲音嗎?”

    王瑜猛烈搖頭:“我怕你現在走,咱們之間有誤會沒說清楚。”

    “是你讓誤會存在的!是你的隱瞞,和你的感情,才讓這些誤會存在的!”唐月月打斷王瑜的話,隨後搖著頭,否認道:“不對,這些根本不是誤會,而是你還不願意承認的事實。”

    王瑜拉住她的手,試圖將她抱進懷裏,唐月月掙紮著推開他,動作並沒有太過用力,王瑜看著她淚流滿麵,生生地不敢伸手去拉扯她,隻敢輕輕觸碰著她的肩頭。

    “月月,別走,你給我個機會,讓我好好跟你說,好不好?我剛才語無倫次,胡說八道了很多說話,我從頭給你講,這次我什麽都不隱瞞你了,好不好?你別走,我了解你,要是你跟我大吵大鬧還好,你這樣頭也不回地走,就是不打算再給我機會了是不是?月月,別對我這麽殘忍,我愛了你快十年了,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如同暴雨來臨時的小樹,在混亂的天氣中風雨飄搖,唐月月肩膀抽動,喉嚨幹澀,淚水不住滑下。

    門忽然從外麵被打開,黃耀祖抱著籃球,渾身熱氣騰騰地進來,嘴裏剛嘟囔著:“今天竟然被一幫老師給虐了,靠,老子比他們年輕十幾歲呢……”

    一進門就看見王瑜臉色鐵青地擋在唐月月和門之間,而唐月月此刻正抹著眼淚,見他看過來,迅速撇開頭。

    眼前,情況不妙啊……

    黃耀祖瞅瞅王瑜,再看看唐月月,心中偷偷哀歎自己什麽狗屎運氣,這種情侶吵架的大場麵讓他給攤上了。

    裝作什麽也沒看見不現實,難道要現在推出去,給倆人留出空間,繼續吵?

    黃耀祖艱難地開口:“那個,有話好好說啊,別吵架,嫂子這……”

    說著話,眼神順路看見了攤開在王瑜書桌上,各式各樣的關於小雅的畫像,黃耀祖心中警鈴大作,猜出個八九不離十,對於這件事,他之前就提醒過王瑜,他畢竟是有女朋友的人,這麽專注畫一個漂亮女孩,不知道還好,一旦被她知道了,肯定得大腦一番,當時王瑜不當回事,隻解釋說,小雅給了他靈感,他又沒出軌,有什麽好心虛的?畫小雅的人又不止他一個。

    連毛永利都過來說他:“我畫了一共沒幾張,黃毛畫的多也無所謂,他沒女朋友,可你就不同了,你豈止畫得多,簡直是迷戀好不好?你要是還想跟月月好好的,最好早點解決這些畫。真要是那麽喜歡小雅,放不下她,就跟月月分手,回頭去找她,沒人攔著你,可你不能這樣兩頭掛著,早晚出事。”

    王瑜當時情緒十分激動地站起來,再三表示:“我這輩子都不會背叛月月,在我心中,摯愛的人隻有她,我對小雅,不過是一種創作上的寄托,你們也學畫,難道不能理解這種感覺嗎?”

    黃耀祖還想說他,被毛永利攔住,他到底年紀比其他人都大,說話做事也成熟一點。

    “重點不是我們會怎麽想,就算你真的腳踏兩條船,我們知道了,頂多說你幾句,又能怎麽樣?小雅這件事,瞞得住風平浪靜,一旦被月月發現蛛絲馬跡,你覺得你能交代得過去嗎?不用著急跟我們辯解,你到底怎麽想的,自己明白就好,小雅喜歡你,也不是秘密,半個多月的朝夕相處,她又是那麽好的一個女孩子,你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你好好想想清楚,別到最後把自己繞進去了。”

    說完這些話,毛永利拉著黃耀祖離開,不再為此事跟他糾結。

    而今天,黃耀祖看了看毛永利空蕩蕩的床鋪,毛哥不在,就他自己,隻能自生自滅了。

    雖然在心裏罵王瑜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但他向來喜歡月月,覺得她跟王瑜是天造地設一對,一直希望他們兩人能有個好結果,看眼下唐月月的神情,不複往日的機靈神采,眼眸裏一片黯然,知道她傷心不淺,可此時他也不便說是什麽,隻好偷偷對王瑜比劃了個手勢,準備悄悄溜出去,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趁著王瑜看黃毛比劃的間隙,唐月月轉身拉開門就要走,走到門口回頭警告王瑜道:“別追出來,我不想明天有人傳我唐月月跟男朋友在男生宿舍大吵大鬧哭著離開,那樣既丟人,還會被人看不起,行行好,讓我消停一下吧。”

    王瑜原本邁開的步子,因為她這一句話,而僵在半空中,黃耀祖咧咧嘴,偷偷替兩人惋惜。

    唐月月甩上門大步跑下樓,臨出門時抹了兩把眼淚,將大衣的帽子翻起戴上,低著腦袋快步往宿舍的方向走。

    走到宿舍樓底下,才驚出一身汗,想起現在的宿舍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她遇到任何傷心事可以跑回去補充能量的地方了,裏麵坐著的人,現在是木容,不再是紀歡歡了。

    唐月月抬起頭,望著天空,一陣悲從中來,她調轉腳步,向一旁的小樹林走去,可一邊走,滿目都是情侶,她一個人闖入,活像一顆石子打破了湖水的寧靜。

    唐月月站定了一會兒,忽然覺得迷茫,世界這麽大,她該去哪裏?

    掏出手機想給紀歡歡發視頻,卻又不想再給她增添心煩的事,猶豫著,還是關掉了手機,也不再去看王瑜發的信息。

    想了一會兒,唐月月決定原路返回,去學校外麵的網吧,殺幾局遊戲,她現在不能想有關王瑜的任何事情,腦子裏一團漿糊,全都是不好的念頭,她需要冷靜,眼下極度迫切需要轉移注意力。

    去網吧吧,暖和,人多,嘈雜,熱鬧,正適合她此刻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