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爭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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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當如星!
他怎麽了?羅家人究竟都怎麽了?未出生的胎兒,尚且還在懷疑胎兒的真實身份,另外一個就是養育他們多年的親生爹。當然人死不能複生,但是羅家姐弟這樣性格的人居然真的打算要跟韓之露這個殺父仇人和平相處十個月,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雙手難敵四手,更別提羅家那麽多人,這中間一定有什麽她不知道的事情,致使羅家人不得不妥協的原因。
“你懷疑這個孩子?”
韓之露的眼神是憎惡的,語氣是譏俏的。突然撇過頭看向了沈星辰,不知道韓之露是否記得住她的臉,那件事情她也是受害者,沈星辰畢竟不了解韓之露的秉性,更猜不透她的真是想法。不過按照目她所做的事情,說不定也會將矛頭對上自己。談不上心虛,但沈星辰的確有意不主動去迎接碰撞韓之露的雙眼。正埋頭猜測時間原因思緒飄遠之際,感覺有一道視線落在她的身上,下意識抬頭,正撞上她想要逃避的那雙眼睛。
韓之露看她的眼神很平靜,沒有憤怒,沒有欣喜,沒有驚訝,嘴角甚至是帶了一點點弧度的,沈星辰分不清這笑容是真心還是假意,但是配著那張日漸圓潤的臉頰,更偏向於溫柔慈愛,讓沈星辰下意識覺得她是真心的。
韓之露似乎真的沒有認出她,回想當時混亂不堪的景象,兩人又隻是粗略的一麵之緣,記不住也很正常,這樣正好。老天就像是閑著沒事幹的老頑童,天生長了一雙善於製造麻煩的手。沈星辰心中剛生出的暗喜,瞬間就被韓之露接下來的話打擊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
“這個孩子究竟是怎麽來的,我說不清楚,你也說不清楚,那你問問她不就得了。畢竟她也是當事人。”
韓之露的羞恥之心好像隨著那不堪入目,不堪回首的一天,完全消散無蹤了,簡單平常的一句話,在眾人的海中中重新描繪出一幅糜,爛的過往。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受傷到痊愈,是一個很漫長難熬的過程,就算痊愈也會留疤,韓之露現在的舉動就是不管不顧的自揭傷疤,親手摳掉那些藏匿在黑暗中長黴了的傷口,將那些清晰而又模糊的血肉徹底暴露在太陽底下暴曬著,奢望有溫暖來洗掉堆積在傷口上的灰塵。
灰塵會洗掉,但是傷疤會伴隨一生。韓之露將事情真相告訴所有人又怎麽樣,憐惜她的人不過是一句‘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且活且珍惜’,憎惡她的人還會狠狠的罵她‘不知羞恥,臉皮太厚’,不能解氣,還要朝他惡狠狠的吐唾沫並且發出譴責‘可憐遭遇並不能成為你蓄意殺人的佐證’。
就看你說的話對他們有害還是無害。韓之露這話在羅家人看來就是針對了,羅裕才從來不覺得自己有錯,這種初心保持得固若金湯,單憑韓之露兩句話絕對是動搖不了的。
“就算孩子是我的又怎麽樣,眾目睽睽殺人,像你這麽惡毒的女人,老子真是後悔居然讓你活下來了,你個臭,你這樣的人就應該直接送進……”
“住嘴。”
若不是羅如雪一聲暴喝,羅裕才絕對不會就此停止口吐芬芳,散播顏色的粗鄙言語。羅如雪狠狠的剜了羅裕才一眼,朝著韓之露方向走了幾步,停住腳步,兩人保持一段不算近的距離,她轉頭有看了不遠處的沈星辰一眼,眼神晦暗不明突然閃過一道光,流星一般稍縱即逝。
沈星辰知道羅如雪是怕了。未成家的妙齡少女意外失身有孕,大多都會隱瞞,或羞於啟齒,或自暴自棄認命,可韓之露一個孕婦在青天白天,眾人眼前殺了縣老爺她名義上的公公,現在還氣定神閑在羅家人麵前給自己訴冤情,正良名,可不是一般的膽大包天,而且沈星辰現在是越來越信了當初她在牢房說過的話了。
一個對自己都下狠手的人,更休想她會對敵人手下留情。羅家示弱,她得意,羅家示強,她隨意,強弱與否,在她心中仇恨沒有泄完之前,誰都別想好過。
沈星辰心中所想,此事也正是羅如雪的想法。於情於理,羅裕才理虧在先,韓之露絕情絕義在後,可那是將她捧在手心寵了十幾年的爹爹啊,活潑開朗的健壯弟弟啊,怎能不恨,怎會不恨?手段不可謂不凶殘毒辣,可想起昨天母親泣血般的哀求,哪怕希望渺茫,羅如雪還是不能放棄,祈願韓之露心中還殘留一絲美好的人性,留下羅家的血脈!
“裕才年少性子衝動張揚,行事不妥,的確讓你受委屈了!”羅如雪第一次正麵批評弟弟,羅裕才不敢置信的瞪大雙眼,羅如雪恨鐵不成鋼的甩了一記眼刀子,羅夫人抓住他的手臂又緊了幾分,麵上又似惶恐又似恐嚇的神情朝他不住搖頭,示意他閉嘴勿言。失去飽滿肌理支撐的青少年,眼窩深陷,兩個眼球就像癩蛤蟆那樣突出,黯淡無光,寫滿了不願和妥協,甚至還有認命的絕望。
“兩年前,我遇上了雲安,一眼萬年同時也是萬劫不複的開始,遇上喜歡的東西哪怕不擇手段,我也是要弄到手的。為了他我忘記了自己,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因此忽略了我我的家人,真正關心我的人。”
沈星辰“……”畫風突變,緊張兮兮的對戰模式突然變成了‘故事會’,還是‘比慘大會!’羅如雪自我認知還是不錯的,可也要看看客願不願意接受。扭頭看向韓之露,正對上一雙溫和無波的雙眼。
眼睛透亮清澈,瑩潤著閃耀奪目的光澤,不知道該用清澈見底的泉水來形容,還是熠熠生輝的星子,亦或者是高山上的皚皚白雪,亮而神秘,清透中隱藏絲絲涼意。四目相對,初見覺得親近,再見卻又疏遠了,中間似有一道天然屏障,你想要再進去一點卻是無能為力,隻能駐足觀望!
那是韓之露身邊男人的眼。沈星辰正對著韓之露,這個角度,隻看得見他清瘦挺拔修長的側身,墨綠色的袍子包裹,更如文雋逸美的修竹。至始至終他都沒有開頭,沒有抬頭,身體也似乎沒有挪動半分,在這個錯雜紛呈的故事裏,他就是這個徹徹底底的看客。
唯一讓他產生波動,產生回應的眼神他給了沈星辰。沈星辰來不及消受這份殊榮,就被那張似曾相識的臉給弄焦灼了。她記憶力算不上多好,但是對於功法情有獨鍾,兩者相遇,天雷勾地火。
對於人物的記憶要麽是行事讓人深刻,要麽就是長得讓人覺得深刻。深刻也分很多種,但是簡而言之無法不過就是一個‘極’字,至善和至惡,至醜和至美。
這個人就是屬於後者,長了一張讓人無法忽略的嘴臉,哪怕沈星辰那天隻是匆匆暼了他一眼而已。
這個男人不就是她與珠簾出城門那天在客棧上遇到的羸弱男子,這世界可真是夠小的,你在路上擦肩而過的行人,兜轉一圈又遇上了,遇上好人,那就是緣分,遇上阻礙她的,那就是虐障。沈星辰下意識的去觀察他身邊,在沒有發現那個名叫韓涼的佩刀男子時,心髒突然猛地沉下去了。
韓涼,韓之露,都姓韓,又是外地匆忙趕路的人。沈星辰想到一種可能性,額頭上就沁出一層冷汗,替羅家人慌出來的。她再抬頭,在對上那雙笑眼和笑臉的時候,又給自己掬了一把虛汗以及半桶辛酸淚。白芷蘭可真是會給她找麻煩,羅如雪她未必顧得住,畢竟她本就自顧不暇,一個韓之露,韓之露還多了個幫手,不,是兩個幫手,可能隱匿在暗處帶刀的男人。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羅裕才這次可真算是踢到鐵板了,而且那鐵板還是帶滿釘子,說不定利刃上還塗滿毒藥,見血封喉那種。羅如雪就算舌燦蓮花,也未必能抵消羅家的不幸。
“才兒年少不更事,是我這個姐姐的沒做好榜樣,若不是我對她缺乏關心和溝通,大概就不會發生那樣的時候,你也不會受那麽大的委屈,遭那麽多罪。是我的錯,我代我弟弟給你賠罪了!”
羅如雪說完彎腰向韓之露弓了腰身,傅巧螢是柳枝,而她卻是筆直茂盛的柳樹,微風拂柳,柳枝左右晃動搖擺,柳樹巋然不動。颶風來臨,它隻會被蕨根,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輕易的下腰。
不知道是真心悔悟,還是應勢而變,其實羅如雪在不撒潑的時候語句順暢,語氣到位,這番賠禮道歉的話挑不出大毛病,至少讓沈星辰覺得她是在真心道歉的。
可沈星辰不是直接受害者,韓之露才是。
韓之露噗嗤一聲笑了,好似聽到的不是道歉而是一則讓人忍不住想要發笑的笑話。笑臉斂不住,韓之露悠悠起身朝著羅如雪靠近了幾步。羅如雪不明所以的看著她靠近,嘴唇抿緊,下意識退了兩步。這個動作似乎取悅了韓之露,她的笑聲更大聲,更張揚了。
羅如雪的臉瞬間就紅了,像是被人甩了幾個大耳光。她似乎也覺得不妥當,呼出一口氣,站直了身體。
“一句少不更事,就能撇清楚他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