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三章 翁海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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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醜時,街上一片寂靜。

    忽然,遠處傳來一陣馬蹄聲,噠噠的馬蹄聲為這寂寥的夜添了幾分熱鬧。

    微醺的翁海,搖搖晃晃的在街上走著,白日翩翩君子,夜晚青樓買醉已經成了他的習慣。

    今日與往日並無不同,身後兩名小廝怯怯的跟在身後。

    他們是老爺派來跟著公子的,公子雖然長相俊朗,才華橫溢,卻脾氣古怪,成親之後這怪脾氣變本加厲。

    公子身邊的隨從已經換了很多了,卻都沒能熬夠三日,不是傷了就是殘了,他們這是第二日,不知明日能否安全度過。

    噠噠的馬蹄聲越來越近,翁海抬頭,皺眉看向不遠處,五匹馬迎著夜風朝這個方向而來。

    翁海閉上眼睛,腳步停下,頭已經很痛了,可他還是決定給自己的父親找些事做做。

    籲——

    梅時寒看著近在眼前的人,拉緊馬韁繩,停了下來。

    “翁公子,夜深露重,還是回府歇息吧。”

    翁海緩緩睜開眼睛,看向馬背上的人,嗬今日他這是走的什麽運?先後撞上梅家兩位公子。

    “梅二公子誤會了,我專門在此等候你。”

    梅時寒詫異的看著明顯已經醉了的翁海,“翁公子,夜已經深了,如果有事找梅某,明日也無妨。”

    “不,就今日。”翁海沉重的眼皮艱難的抬了抬,“這條路是本公子先走的,本公子不離開,你休想從這裏過去。”

    梅時寒蹙眉,這是要耍酒瘋?他已有半月沒回府,今日剛巧在附近,便想著回府看看爺爺。

    這麽寬的路,他剛才可以直接走過,但是看著翁海就這麽閉著眼站在這裏,還是出聲提醒了對方,怎麽就惹禍上身了呢?

    “不知翁公子找梅某有何要事?”梅時寒無奈問道。

    “聽聞梅二公子武藝不凡,今日相見,不切磋一下怎麽能行?”

    “你確定?”梅時寒上下打量著翁海,連站都站不穩的人,還要跟他切磋?

    “自然。”翁海扔了手裏一直提著的酒壇子,斜了一眼身後跟著的小廝。

    小廝馬上心領神會的將翁海的佩劍拋向空中。

    翁海一個起跳,瞬間接住佩劍,穩穩落地。

    梅時寒挑眉,就算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依然能平穩落地,看來傳言沒錯,翁海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隻可惜

    “翁公子若想與梅某比試,隨時都可以到梅府找我,隻是今日,梅某還有事,不知翁公子可否體諒一二。”

    刀劍無言,翁海武功不凡,如果真的比武,他完全可以應付,隻是與一個醉鬼比武,就算贏了也勝之不武。

    習武之人比武切磋是尋常事,另外再約時間就是了。

    “本公子說了,今日就要與你切磋,你這是看不上本公子?”翁海眯著眼看梅時寒。

    他就是要招惹梅家,不管是他受傷還是梅時寒受傷,父親總要插手忙上一忙。

    不是要將他綁在身邊嗎?看他多孝順啊,出來喝個酒也要想著父親,他都被自己感動了,父親怎會不感動?

    “翁公子”

    梅時寒還想再說,卻見翁海已經出手,他避無可避,隻得迎戰,飛身下馬之際,他吩咐身後的隨從,不要插手。

    兩劍相交,濃重的酒氣迎麵而來,梅時寒忍不住皺眉,這得喝了多少酒啊?

    “翁”

    “打就打,廢話怎麽那麽多?”翁海嗬斥一聲,手中的劍直接刺向梅時寒的心門。

    梅時寒迅速撤出數步,翁海瞬間來到他麵前,又是一劍。

    一盞茶後,梅時寒已經摸清了翁海的招式,輸贏隻在他一念之間。

    看著不斷對他揮劍的人,他在想是直接結束比試,還是奉陪到底。

    翁海的事情他有所耳聞,本是可以憑借自己的才學一飛衝天的人,卻被父親束縛著,不得遠行。

    原本喜歡的姑娘被父親誣陷,流落青樓,隨隻是藝伎,卻再不可能逃離被人唾罵的宿命。

    家中嬌妻是儒陽侯府遠親卜陽柳家嫡女,才貌雙全,本是上好姻緣卻因翁海心有所屬互相折磨。

    哎

    一聲歎息過後,梅時寒又與他打鬥幾個回合,雖然他已經收力,卻還是傷了翁海幾處,不過都是小傷。

    梅時寒的劍尖直指翁海的咽喉,隻差一掌之距,這場比試以翁海的失敗告終。

    “梅二公子的武功果然名不虛傳。”翁海的臉上並沒有比試失敗的沮喪,而是掛著淡淡的笑意。

    梅時寒嘴角微勾,正要開口,身後突然有一股巨大的力量,迫使他身子向前,而手中的劍直直的刺向翁海的咽喉。

    翁海見狀迅速後撤,梅時寒用盡全力想讓劍尖偏向右側,卻為時已晚。

    ……

    鮮紅的血瞬間噴出,翁海睜大眼睛看著梅時寒,梅時寒驚懼的看向自己手中的劍。

    “啊殺人啦,拉人啦”

    翁海的隨從看到自己的主子右脖頸處噴湧而出的血,腿下一軟,驚叫出聲,奮力的爬向翁府的方向。

    梅時寒從震驚中回神,扔下手中的劍,上前一步接住偏向一側的翁海,然後將他慢慢放倒在地,伸出右手去捂他的脖子,想要止血,血卻不聽使喚的從他指縫中往外冒。

    “我沒想要殺你,真的不是我。”

    翁海張了張嘴巴想說什麽,卻怎麽都發不出聲音。

    “大夫,快去請大夫。”梅時寒衝著自己的隨從大喊道。

    聞言,有人立刻轉身去找大夫了。

    “你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梅時寒一邊慌亂的捂著他的脖子,一邊小聲說著。

    “呃呃”翁海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

    時間一點點流逝,翁海的氣力一點點消散,最後……手無力的垂下,眼睛慢慢閉上。

    血還在不斷的流,人卻已經沒了。

    梅時寒看著眼前的一幕,久久回不過神來。

    是誰?誰有那麽高深的武功,可以在那一瞬間毫無痕跡的出手?

    “公子,您還是先走吧,我留下來。”梅時寒的一名隨從來到近前,低聲道。

    梅時寒抬頭看了他一眼,“你回去將此事告訴爺爺,讓他找人查一查,我留下。”

    “公子,您不能”

    “翁海的武功你也看到了,你不是他的對手,又怎會殺了他?”梅時寒打斷他的話。

    那人垂下頭。

    “去吧,他不是一般人,死了總要有人給個交代。”

    話落,那人消失在夜色裏。

    ——

    翌日早起。

    秦鬆仁著急忙慌的跑進蘇悟的院子。

    蘇悟剛剛洗漱完,正要去李崇茵的房間去看她。

    “出事了。”秦鬆仁走到她麵前,眉頭緊皺。

    “怎麽了?”

    梅時青昨夜不是已經回府了嗎?他又鬧事了?

    還是李崇茵?她受了傷,冉兮已經給她看過了,開了藥方,三日後才能下床走動,難道是傷勢加重了?

    “梅家二公子出事了。”

    蘇悟頭疼,又是梅府,“出了什麽事?”

    “梅家二公子昨夜在街上與翁公子切磋武藝,失手將人殺了。”秦鬆仁解釋道。

    “既是切磋武藝,又怎會殺了人?”尋常切磋不是點到為止嗎?

    “有人說是昨夜梅大公子在湘樓與翁公子搶女人,翁公子氣不過想要去梅府討回公道,卻遇上了梅二公子,一番打鬥,翁公子口出汙穢之言,所以”

    “他們口中的女子是李崇茵?”蘇悟問。

    “應該是。”秦鬆仁道,“她還在休息,我沒去打擾她。”

    “你去她院子裏等著,若是醒了,馬上來告訴我。”蘇悟道。

    “好。”

    秦鬆仁轉身出了院子。

    “修嵐。”秦鬆仁走後,她對著身後喊道。

    一個黑影落在她麵前,“修嵐昨夜出去,還未回來。”

    “與梅二公子的事有關?”

    “嗯。”

    “好,多謝。”

    黑影消失,蘇悟陷入沉思。

    昨夜梅時青隻說李崇茵誤闖了別人的房間,被當做刺客,所以才會受傷,並未提及傷她的人是誰。

    難道他是跑去為李崇茵報仇了?那為何是梅二公子出事,而不是他?

    她腦中思緒很亂,如果真是因為李崇茵哎梅時青啊梅時青,他怎麽就這麽能折騰呢?

    蘇悟沒等秦鬆仁來找,快步朝著李崇茵的院子走去。

    她剛走到門口,就看到冉兮和秦鬆仁先後從屋子裏走了出來,她快走幾步問冉兮,“怎麽樣了?”

    “剛剛喝了藥,好些了。”冉兮輕聲道,“是要問她問題嗎?趁現在還沒睡下,快去吧。”

    “好。”

    蘇悟對她點了點頭,走進屋子。

    秦鬆仁跟在她身後,她沒有說什麽,快步走到李崇茵床前。

    李崇茵白皙的小臉,如今看去慘白如紙,卻還是勉強自己勾起一抹笑容,“來了?”

    “嗯。”蘇悟輕聲應著,猶豫著怎麽開口。

    見她麵色不好,李崇茵問道“怎麽了?”

    “昨夜是誰將你打傷了?”

    聞言,李崇茵扯了扯嘴角,“你是想去替我報仇嗎?不用,是我自己誤入了別人的房間,他隻是把我當成了刺客而已。”

    “不是我我怕是有人去報仇了。”蘇悟道,“昨日傷你的人是姓翁嗎?”

    “誰?誰去報仇了?是梅公子嗎?”李崇茵激動的想要掀開被子下床。

    蘇悟連忙起身將她扶回去,“你冷靜點兒,不是他。”說著她看了一眼秦鬆仁,“我隻是怕而已。”

    李崇茵這才坐了回去,剛才的動作牽動傷口,她輕聲咳了兩下,抬頭看向秦鬆仁,“就你那三腳貓功夫?別想了,那人武功很高,我都不是對手,再說是我有錯在先,他也沒有為難我。”

    “好,我知道了。”秦鬆仁應下,不想讓她擔心。

    “傷你的人是姓翁嗎?”蘇悟又問。

    李崇茵猶豫著點頭,“好像是,我聽梅公子叫的好像就是翁公子。”

    蘇悟轉頭看向秦鬆仁,秦鬆仁暗暗點了點頭。

    “冉兮說你需要靜養,我就是來問問情況,以免有人來找麻煩。”蘇悟扶著她重新躺下,“你好好休息,醒了我再來看你。”

    “好。”

    兩人出了房間,走出院子,蘇悟才問道“你確定就是這個翁公子?”

    “卜陽城翁姓隻一家,卜陽城知府翁聲家。”

    “知府家的公子?”蘇悟震驚不已。

    “梅家與翁家本就不和,又遇到這樣的事,梅二公子恐怕凶多吉少。”秦鬆仁鄭重道。

    蘇悟沒見過梅時寒,不知道他為人如何,隻是聽到‘凶多吉少’多少還是有些惋惜的。

    “我們去梅府打聽打聽。”

    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她理該去問一下的,雖然幫不上太多的忙,但總能起些作用。

    “好。”

    梅府大門緊閉,門外已經圍了一些人,眾人小聲議論著。

    “聽說此事全因梅大公子而起,還是為了一個青樓女子,嘖嘖真是紅顏禍水啊。”

    “你懂什麽?湘樓的姑娘可不是一般的姑娘,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得,這下翁公子真成風流鬼嘍。”

    “小聲點兒,敢這麽說翁公子,不怕翁知府聽到砍了你的腦袋?”

    蘇悟和秦鬆仁互看一眼,轉身朝自家府邸走去。

    兩座府邸隻一牆之隔,大門進不去,那就翻牆進去,若是真不歡迎,再翻牆回去便是。

    蘇悟叫出暗影,送他們二人進了梅府。

    他們在梅府沒走多遠,便被人發現了,他們說明來意,小丫鬟眉頭緊鎖,叫了五六個護院看著他們,這才去前院稟告。

    很快,梅時青親自過來迎接,他身後跟著的是修嵐。

    梅時青看到她十分客氣,“蘇姑娘。”

    “我們剛才去了正門,那裏圍了好多人,多有不便,所以才出此下策,還望見諒。”蘇悟解釋道。

    “無礙,姑娘請。”

    蘇悟點了點頭,邁步向前。

    “不知此事是否與大公子有關?”蘇悟開口問道。

    梅時青沒有因為她的話而惱怒,“昨夜回府並未見過二弟,二弟久未歸家,是在回來的路上遇到翁海的。”

    蘇悟暗暗鬆了一口氣。

    “這麽說來,隻是切磋武藝?”

    “聽回來的小廝說是翁公子攔路要求切磋,二弟本不想答應,翁公子不依不饒,這才有了切磋之事。”梅時青道。

    “沒有任何緣由嗎?”蘇悟問。

    “若說有的話,那隻有醉酒。”梅時青想是不是因為自己落了翁海的麵子,所以當他遇到二弟的時候,才借著酒意要求切磋?

    “二公子武藝如何?”蘇悟又問。

    “造詣極高,翁海不是我的對手,二弟比我更勝一籌。”梅時青回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