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四章 翻臉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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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府前院的一處亭子裏坐著一位老人,老人斜斜的看著遠方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麽。

    “爺爺,人我帶來我。”梅時青拱手道。

    蘇悟看向他的背影,灰白的頭發整齊的束著,腰背挺直,氣定神閑,像一位得道高僧一般高深莫測。

    老人緩緩轉過身來,麵上有疲累之色,原來他並沒有背影看上去那麽強大。

    “蘇悟見過梅爺爺。”蘇悟上前行禮。

    “丫頭起來吧,老夫早就想見見你了,沒想到會是在這樣的時候,我這張老臉啊,真是丟盡了。”老人家和藹的笑容裏夾雜著一絲苦笑。

    “梅爺爺莫要難過,我們一起想想辦法,總能將人救出來的。”蘇悟寬慰道。

    梅老爺子麵上有些不悅,“你這丫頭,怎麽跟那小子一個德行?老夫還沒有老糊塗,什麽事能解決,什麽事不能解決,老夫清楚得很。”

    蘇悟沒想到自己隻說了一句話就惹老人家生氣了,她果然與梅家人犯衝。

    她默默退後兩步,用梅時青的半個身子擋著自己,以免再惹老人生氣。

    見她退了回去,梅老爺子連忙道“哎……你這是做什麽?若是那小子,絕對會有上百句話等著我呢,你怎麽還跑了呢?是老夫長得太嚇人了?”

    梅老爺子本想開玩笑,拉近兩人的關係,沒想到弄巧成拙,將人嚇跑了?

    三丫頭提起她來可是一肚子的火,他以為這丫頭跟莫頃延一樣臉皮厚,口齒伶俐,怎麽這還躲上了?

    蘇悟聞言,忙從梅時青身後挪了出來,“梅爺爺目光有神,聲如洪鍾,才思敏捷,定是不用這些虛話安撫的,是晚輩失禮了。”

    “哈哈哈你這丫頭。”梅老爺子搖頭道,“在外公麵前,想說什麽就說什麽,外公不會生氣的,剛才隻是開個玩笑而已。”

    外公?蘇悟扶額,這一茬接一茬的,讓她怎麽答話?梅爺爺是忘了她是來幫忙想辦法的吧?

    “爺爺,說正事。”梅時青聞言不悅的看著自己的爺爺,二弟還關在牢裏呢,爺爺倒是有心情在這兒認外孫媳婦了。

    提起這件事,梅老爺子收了笑意,不耐煩道“你們這幾個孩子,一個個都不讓人省心。”

    “如今能見到人嗎?”蘇悟問道。

    梅時青搖頭,“當時兩邊隨從都在,人的確是死在二弟的劍下,所以無從辯駁,已經關押,不允許家人相見。”

    “二公子可有讓人傳話回來?”蘇悟又問。

    梅時青剛想搖頭,梅老爺子出聲道,“他讓人傳話說人不是他故意要殺,卻死於他手下,所以他必須留下配合查找凶手。”

    “什麽意思?”不是故意,卻又是他殺,這

    “有人使了陰招,趁兩人不備背後出手,時寒沒有收住力道,所以”梅老爺子道。

    “這麽說來,是有人故意讓二公子殺了翁海?”蘇悟詫異。

    “故意為之?”梅時青聲音拔高,“與我們梅府有仇?還是與翁家有仇?”

    梅老爺子歎口氣,“咱們這位翁大人得罪的人甚多。”

    他掃了眾人一眼,繼續道,“隻是武藝高強能暗中傷人的,我隻想到一人。”

    “誰?”梅時青急切的問道。

    “閆粟。”

    梅時青蹙眉,這名字並不熟悉。

    “三年前被翁聲誣陷勾結山匪的人。”梅老爺子提醒道。

    “是那個江湖人士?”梅時青問道。

    梅老爺子點頭,“漂泊一生的俠義之士,最終落得那樣的下場,怎會不恨,隻是如果殺人的是他,他應該會光明正大的自己手刃仇人,而不是利用時寒殺害翁聲的兒子。”

    “人總會變的。”梅時青道。

    “哎”梅老爺子歎息一聲,“也是,當年我還想讓他磋磨磋磨你們,卻被他拒絕了,他說隻想過平靜的生活,多年不動武,沒有那個氣力了。”

    “習武之人,千錘百煉才練就的一身武藝,就這麽放棄了?”梅時青惋惜不已。

    梅老爺子道“他習武本為行俠仗義,卻誤入歧途,成了別人的殺人工具,沾滿鮮血的手,能放下,其中的艱辛,又怎是我們這些外人能懂的?”

    “我這就讓人去查他的行蹤。”梅時青道。

    “還是我去吧。”修嵐向前一步,對著梅時青道。

    梅時青頓足,的確,他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消息通道並不如人意,“那就多謝了。”

    修嵐輕輕點了點頭,轉向蘇悟,“要一起走嗎?”

    梅家出事,她理應關心一下,如今關心過了,也該回去了。

    “好”

    話音未落,梅老爺子不悅的聲音響起,“你走就走,為什麽將這丫頭也帶走?”

    聞言,修嵐立馬垂頭。

    “這丫頭留下來陪老夫吃飯,你先去忙吧。”

    梅老爺子發話,修嵐沒再多說,給了她一個自求多福的表情,轉身離開。

    蘇悟後悔自己跑這一趟了,若是等修嵐回去告知她消息該多好啊。

    “丫頭,走,陪老夫回院子裏。”梅老爺子起身,對著蘇悟招手。

    蘇悟苦著小臉,為難的看著他。

    梅時青見狀上前扶著梅老爺子,小聲道,“爺爺,她還不是您外孫媳婦呢,您這樣倒像是在指使丫鬟。”

    “有嗎?”梅老爺子驚訝道。

    梅時青點頭。

    梅老爺子馬上轉換表情,滿臉笑意的對著蘇悟道,“丫頭,走,去外公那裏吃頓飯,頃延那小子許久沒來過了,哎我老了,還能再見他幾次啊。”

    聞言蘇悟馬上上前扶著梅老爺子的右手,“梅爺爺,您肯定會長命百歲的,莫頃延這段時間太忙了,所以沒回來,他這不是讓我回來孝敬您了嘛,您不要多想。”

    聽到這話,梅老爺子得意的看了梅時青一眼,像是在說看看,看看,這不就是我外孫媳婦嗎?多孝順啊。

    梅時青抬頭看了蘇悟一眼,莫頃延?名字叫的這麽順,是一直這樣稱呼的?

    不過禮王不是那麽在意稱呼的人,梁亦念和李崇喬也是這麽叫的,此刻他對蘇悟又有了新的認識,與梁亦念和李崇喬平等地位的人。

    梅老爺子頓時笑開了花,

    “有你這句話,外公就放心了,還是頃延那小子孝順,看看這兩個小子,別說成親了,連個媳婦的影兒都沒讓老頭子見過。

    媒婆都上門了,愣是被他們給趕了出去,這樣的臭脾氣,活該到現在沒娶到媳婦兒。”

    “爺爺。”梅時青不滿的看著自己的爺爺,在外人麵前就不能給他留點兒麵子嗎?

    就算他在蘇悟麵前已經沒什麽臉麵可言了,可她畢竟是外人啊。

    “好,好,不說了,哎時寒那小子更是個不省心的。”

    蘇悟怕他多想,連忙轉了話題,“梅爺爺,您給晚輩說說閆栗吧,他最後怎麽樣了?”

    她從梅老爺子那裏得知,閆栗本是江湖上殺手門派的殺手,八年前厭倦了殺戮逃至此地,與城西一家豆腐坊的閨女成親,育有一子一女,家中六口人。

    閆粟吃苦耐勞,勤勤懇懇,豆腐坊生意越來越好,生活也越過越好。

    梅老爺子從莫頃延那裏得知他武功了得,便想著讓他有時間了與家中兩個小子切磋切磋,挫挫他們的銳氣,讓他們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要妄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卻不想,閆粟拒絕的幹脆。

    好景不長,他們的安穩日子也就過了五年。

    有人向府衙狀告閆粟,說他勾結山匪,強搶過路商隊,這才有了富裕的生活。

    府衙上門抓人,閆栗自認行的端坐的正就跟去了,卻不曾想,進去什麽都沒問就被打了板子。

    打板子對他來說並不算什麽,所以他忍了,可日子一天天過著,府衙的人並沒有要審理他的意思,三天兩頭的刑罰讓他忍無可忍,從獄中逃了出來。

    可那時已經晚了,在他被抓走的第十日,他家中老小都被山匪劫上了山,生死未卜。

    他瘋了似的跑至山匪的老窩,再沒回來過,這也坐實了他與山匪勾結。

    “翁聲簡直是無法無天。”梅時青氣憤道。

    事情已經過去三年,被冤枉的人依然沒有洗脫罪名,如果不是今日爺爺提起,他竟然有些淡忘了。

    可那些遭遇過迫害的人,卻會終生活在痛苦中。

    “閆粟的家人呢?”蘇悟輕聲問道。

    “死了。”梅老爺子重重的歎口氣,“半個月後有人發現幾人的屍首被扔在城東的一處小山坳裏。”

    蘇悟鼻尖忽然一酸,聲音雖然平靜,卻隱隱有些難以忍受的情緒在發酵,“屍首最後如何處置的?”

    “我讓人幫著下葬了。”梅老爺子似是想到了當日的情形,臉上的皺紋忍不住動了動。

    蘇悟笑道“梅爺爺是心善之人,肯定有福報的。”

    看著蘇悟眼角的笑意,梅時青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樣的故事,一般女子不該被嚇得花容失色嗎?雖然她並沒有如花的容顏。

    但這也不該是她不為所動的原因啊,相貌醜陋的人,心也如此涼薄嗎?

    “你這丫頭真會說話,可我終究是沒有幫上什麽忙。”梅老爺子搖頭道。

    “不會。”蘇悟臉上的笑意更濃,“若我是閆栗,我會感激您一輩子,畢竟他連為他們收屍都沒做到。”

    梅老爺子輕搖著頭沒再說什麽。

    梅時青卻因著她那句‘如果我是閆粟’又仔細的打量起她來,心中暗暗想著幸好你不是,要不然你比他還冷血。

    蘇悟察覺到梅時青的打量,抬眼看向他有事?

    梅時青輕蔑的轉過臉去,蘇悟在他眼中已經好轉的印象,一下子被打回原形。

    ——

    一頓飯吃的很隨意,蘇悟沒有了剛見麵時的拘謹,更不會因為梅時青時不時投來的審視目光而放緩自己吃飯的速度。

    梅老爺子連連誇她,她很受用,也誇了回去,引得梅老爺子想讓她留在梅府她這才收斂了一些。

    一邊坐著的梅時青幸災樂禍的看戲。

    “這麽快就成了人家外孫媳婦了?”回去的路上,秦鬆仁笑吟吟的調侃道。

    “沒聽我一直叫的梅爺爺嗎?”蘇悟白他一眼。

    “你不是也沒反駁人家這稱呼嘛。”默認也算認。

    蘇悟歎氣道“老人家也挺不容易的,孫子孫女沒一個讓人省心的,不容易有個貼心的外孫,卻不能時常親近著。

    能讓他高興一時就高興一時吧。”

    “你是這麽心善的人嗎?”秦鬆仁嘲諷道。

    “怎麽不是?”蘇悟頓時停下步子,轉頭瞪他,“我這樣心地善良的人,已經不多見了好嗎?”

    “嗬嗬”秦鬆仁咧嘴笑她,“出了蘇府的門,隨便抓一個女子都比你心地善良。”

    蘇悟再送他一記白眼,“你良心被狗吃了?”然後眨巴著無辜的眼睛,委屈道,“雖然我不是菩薩心腸,但也不能算在不心善那一類吧?”

    她原本以為秦鬆仁會看在她表情難過的份兒上說句好聽的,哪兒成想

    “嗯,狗吃了。”

    說完,大跨步向前走去。

    “狗怎麽不將你全吃了?”蘇悟在他身後惱怒道。

    不就是剛才拿他當小廝使喚了嘛,至於這麽翻臉無情嗎?

    看著他轉彎去向李崇茵的院子,蘇悟腳下步子加快。

    在李崇茵院子外,她碰到了冉兮。

    “怎麽樣了?”她問道。

    “恢複的很好,你放心,養著就好了。”冉兮道,“梅家的事情怎麽樣了?”

    蘇悟將梅老爺子的猜測與冉兮說了一遍。

    聞言,冉兮皺眉,“閆栗?”

    “你認得?”

    冉兮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道,“你剛才口中說的山匪應該就是我們蒼言閣。”

    “啊?”蘇悟猛地睜大眼睛,蒼言閣是山匪?

    冉兮瞪她一眼,她連忙捂住嘴巴。

    “山匪隻是個幌子,我們隻打劫過梁家的商隊,梁家商隊向來有高手相護,連梁家都應付不來的山匪,別人又怎敢招惹?”冉兮解釋道。

    “所以,你們是跟梁亦念商量好的?”蘇悟猜測道。

    “嗯,那時蒼言閣尚不穩定,此舉既能籌得銀兩又能震懾眾人,兩全其美。”

    “你確定是籌得的銀兩,而不是劫得的?”蘇悟問道。

    “自然,梁亦念帶領的商隊,他是少主子,自己的銀兩,怎麽能算是劫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