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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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嬪挨著瑾嬪坐了,笑嘻嘻地替老太後剝了一顆葡萄:“雖說老佛爺是日日見的,可卻總覺得老佛爺日複一日的容光煥發了。”
老太後最愛旁人讚她容貌,尤其這小丫頭格外活潑,自她入了宮,宮裏頭是越發熱鬧起來。
老太後笑道:“瞧瞧這珍丫頭的嘴,可是你們裏頭最甜的了。哀家一個老婆子,哪兒還稱得上什麽容光煥發呢。”
皇後將剝好的核桃仁擱在一個琉璃盞裏頭,悶悶地道:“果然是珍嬪討人喜歡,你不來,老佛爺也不這樣歡喜。”
老太後不以為然,又叫珍嬪陪著敘了敘,臨了了,又道:“外頭這兩日進貢了些時新宮花,做工也過得去,你拿些戴著玩兒罷。”
這倒是難得的恩賞,畢竟越過皇後和瑾嬪,一紙恩賞到她身上了。餘下的皇家貴女,似乎也隻有老佛爺最寵愛的榮壽公主和慶親王家的四格格才得了這樣的賞賜。
珍嬪知道老太後看重自己,心裏也歡喜,忙跪下謝了恩,方隨著瑾嬪和皇後一道跪安了。
她和姐姐同皇後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一來是不能僭越,而來是同皇後委實也無話可說。
皇後停了腳步:“你便是珍嬪。”
珍嬪忙道:“正是臣妾。”
皇後笑了一下,她容貌生的不好,幹瘦,驟然一笑,有幾分苦相:“昨兒個萬歲爺同我提及,對你交口稱讚。今兒個瞧來,老佛爺也是疼你。果真討人喜歡。”
珍嬪隻以為她真心稱讚,被人誇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臣妾並無過人之處,承蒙老佛爺萬歲爺愛惜。”
瑾嬪氣的直在一旁給她使眼色,她還是笑眯眯的模樣,瑾嬪無奈,隻覺得自家妹妹雖是庶出,可自幼隨自己長在府外,叔父寵愛,的確是個沒心眼兒的。
“那珍嬪便好好保重自己罷。”皇後的臉色灰蓬蓬的,不大好看,“老佛爺和萬歲爺都這樣緊著你,你便越發要照顧好自己,早日為皇家開枝散葉才是。”
珍嬪很關切地瞧著皇後的臉色:“娘娘也要照顧自己的身子,臣妾瞧著娘娘臉色不大好。”
瑾嬪在一旁隻覺得坐立不安,恨不能親手掐死自己這個傻妹妹。
過了午後,皇帝便往景仁宮來用午膳。珍嬪見到他,倒像是許久未見似的,歡喜地不知怎麽好,隻是伸手拉著他的手搖了搖,笑的眼睛都瞧不見了:“萬歲爺您來啦。”
皇帝覺得有趣兒,總有人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今兒個算是知道各種滋味了。
他便由她鬧了半晌,笑眼盈盈:“來了。”
兩人坐在桌前,白宮女給兩人布了菜,聽皇帝道:“聽說今兒個你去老佛爺宮裏頭,還得了賞賜?”
提及此事,珍嬪便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歡喜地笑道:“正是。老佛爺說是外頭進貢的時新宮花,可我瞧著,那做工實在精細。回頭臣妾帶了給爺瞧。”
皇帝有些詫異,卻委實欣慰:“難得老佛爺喜歡你。”
珍嬪心裏高興,便都顯在臉上:“今兒個皇後娘娘也在,也說老佛爺疼我。”她想了想,“臣妾瞧著皇後娘娘臉色不大好,不知道是不是昨兒個勞累了,沒睡好的緣故。”
白姓宮女小心翼翼地瞧著萬歲爺的臉色,她可聽說,昨兒個坤寧宮,分明是帝後大婚,可萬歲爺到了也沒碰皇後一根手指頭,萬歲爺還說,你與朕一同長大,朕敬你重你,你永遠是朕的姐姐,可卻真真不能視你如妻。
這話出來,皇後今兒的臉色能好了才是稀罕事兒。隻是估摸著自家小主是不清楚的,她也不敢說,怕被安了嚼舌根的罪名。在宮裏頭,嚼舌根子就是大忌。
珍嬪說完,似乎覺得皇帝的臉色也暗了幾分,便吐了吐舌頭:“萬歲爺怎麽不高興啦?”
皇帝知道她小孩兒脾氣,不能計較,更講不通道理,便隻能哄著道:“今兒個是來聽你說故事的,你倒扯到旁人身上去了。”
珍嬪果真轉眼就忘了方才的事兒,又興致勃勃地給皇帝講起文廷式和他交往的那些文人雅士,皇帝年少,也願在朝堂上一展拳腳,對這些有才有誌的年輕人格外上心,便也聽得格外專心。
末了,珍嬪夾了一筷子青筍,道:“若是他們都能為朝廷所用就好了。如今世道不太平,總和蠻邦起爭執,總該有人為大清出出力。”
話裏雖還帶著幾分小孩子的稚氣,可皇帝卻也深深被觸動了一下,也不計較“後宮不得幹政”這條祖訓了。
相見恨晚,相談甚歡,皇帝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樣的人,而此人恰恰好便坐在自己跟前。
何等的幸事。
兩人聊了些閑事兒,珍嬪便提到皇室的事兒:“臣妾之前看書,說那些洋人國家的國王都是一夫一妻,新鮮的很。”
皇帝笑:“珍兒也想這樣?”
珍嬪連連擺手,埋頭吃飯:“臣妾就是隨口一提,萬歲爺可別生氣。臣妾知道這樣不成體統,萬歲爺是皇上,專寵一人像什麽話?”
皇帝便微微笑了一下,沒再說話。
用了午膳,珍嬪又陪著皇帝下了幾盤棋。皇帝棋藝不算高超卻也不差,白宮女在身邊伺候著,驚覺自家小主竟然能同萬歲爺廝殺幾百回合,不覺暗暗讚歎。
最後眼瞅著珍嬪已是下風,皇帝優哉遊哉地捧起茶來,笑眯眯地道:“珍兒別急,慢慢想,總歸給你一個體麵。”
珍嬪噘嘴瞪了皇帝一眼,眼珠子微微一轉,忽然伸手指著皇帝身後:“呀!”
皇帝一怔,轉頭朝珍嬪指的地方細細瞧了半天,也沒瞧出什麽端倪,再回過頭來,原本黑白錯雜的棋盤已經麵目全非了。
他哭笑不得地望著對麵那位全做什麽事兒也沒發生過的小妃子,她正狡黠地盯著他,故作驚訝地倒打一耙:“呀,萬歲爺怎麽這麽不小心。”然後皺著眉頭,很苦惱似的:“如此,本來能贏的局麵,如今卻隻能算是平局了,哪兒能再討萬歲爺的賞賜呢?”
皇帝伸手擰她的鼻尖,無可奈何地笑歎:“你呐,當真不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