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賣官鬻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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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妃受封那日,原本皇帝是不必相陪的。但皇帝偏生跟著傳召的太監一並去了景仁宮,珍妃跪在地上,耐著性子聽完了那一串“仰承皇太後懿旨”諸如此類的套話。

    皇帝親手將珍妃之金印金冊擱到她手中,便將她攙起來,連謝恩都一並免了。

    珍妃素來不大在意這些虛名,隻有一樁好處,她對待下人大手大腳的賞賜,饒是老太後和皇帝日日賞些珠寶首飾。也是不大夠用的了。大清後宮曆朝曆代崇尚節儉之風,皇後每年例銀一千兩,落到嬪這一層。每年不過區區二百兩,如今升了妃,每年增了一百兩,雖還是不夠,但總歸手頭寬裕些。

    “珍兒今兒個便是大喜了。”皇帝握著珍妃的手往寢殿裏去,白宮女忙奉上茶。躬身在一旁聽著兩位主子吩咐。

    珍妃笑道:“萬歲爺給的賞賜,還得謝過萬歲爺的恩典。”

    她笑過,又提起一樁事兒來:“臣妾聽聞文先生今年大考。如今朝中萬歲爺可用的人少,臣妾想著,萬歲爺該有自己的人才是。文先生曾是臣妾的授課恩師,同臣妾母家很是親近,為人又剛正,是個可用的人才。萬歲爺不妨將文先生提拔起來,如此漸漸可與老佛爺的權勢抗衡一二。”

    皇帝捏了捏珍妃的臉,直捏的珍妃做了個鬼臉出來,將皇帝逗樂了:“知朕者,莫若珍兒。朕正想著此事,有意將文廷式著為翰林院侍讀學士,如此便有進言之權。至於你兄長誌琮。朕也有意提拔。”

    珍妃笑的眉眼彎彎,煞是動人:“臣妾替兄長和文先生先謝過萬歲爺大恩。”

    皇帝故意拉了臉:“事兒還未定,倒先忙著替別的男子謝朕的恩來。不知道的隻以為你同他們更親厚些。倒不知道你是誰的人了。”

    珍妃咯咯地笑著,一頭紮進皇帝懷裏,伸手去撓皇帝的下巴:“萬歲爺好沒道理,連臣妾兄長的醋都吃,讓人聽見了不知怎麽笑話呢。”

    皇帝無奈,伸手撈住她,生怕她一個不小心整個人打貴妃榻上滾下去:“這樣大的人了,還這麽毛毛躁躁的可怎麽好?”

    珍妃笑盈盈地窩在皇帝懷裏頭,手裏還握著皇帝一根手指,躺了半晌,忽地抬頭道:“既說到這兒了,臣妾便再向萬歲爺推舉一人。”

    皇帝“恩”了一聲:“說來聽聽。”

    珍妃道:“臣妾聽聞四川鹽道台的職位空懸。臣妾舉薦之人名為玉銘,堪當此任。”

    皇帝捏了捏她的臉,板起臉來道:“你上回舉薦的魯伯陽,放至上海道台一個月,什麽情狀你也瞧見了。這回這個...”他皺起眉來。

    “玉銘。”珍妃乖乖巧巧地補充道,伸手攬住皇帝的腰。

    “對。玉銘。”皇帝輕輕摩挲著珍妃的臉頰,“此人比魯伯陽如何?莫不又是那樣的草包?”

    “萬歲爺這話可叫臣妾傷心。”珍妃往皇帝懷裏縮了縮,“臣妾也沒想到魯伯陽是這樣的草包。臣妾當時年紀小,識人不清,如今必不會了。”

    皇帝輕哼一聲。

    珍妃知道載湉沒真惱,卻還是抱著他實實地撒著嬌:“萬歲爺允不允?”

    皇帝被她鬧的無法。又實在生不起她的氣來,便點著頭應允了,雖如此,卻著意提點一下:“這回可不許出岔子,否則老佛爺問起,朕也不能幫你擔。知道麽?”

    珍妃滿不在乎地頷首應了。皇帝隻道她小孩兒心性。鬧不出什麽大亂子來,便也罷了。

    新一任四川鹽道台走馬上任沒多久,珍妃的兄長誌銳便讓珍妃身邊的太監進了兩萬兩銀子給珍妃。

    那時。珍妃正坐在妝鏡前,讓梳頭的宮女給她鬢發。得了太監的報,不免唇角微微一勾,笑道:“聽聞玉銘不過進了四萬兩求一個官職,本宮倒分到了兩萬兩,拿了大頭了。”

    那太監笑道:“誰不知道萬歲爺最聽小主的。若是沒有小主的引薦,自然是萬萬不能成事的。小主再多拿些也是理所當然。”

    珍妃笑了一下,讓白宮女領著下去。又打賞了幾十兩銀子。

    白宮女瞧在眼裏,不知是不是替萬歲爺不值,忍不住問過一句:“小主如此。怕是萬歲爺知道了要傷心的。”

    珍妃瞪大眼睛瞧著她,那裏頭分明單純,可她的所作所為落在旁人眼裏卻著實不單純:“萬歲爺怎麽傷心呢?”

    白宮女遲疑了一下。她不知道該不該說,若是惹了小主不高興,被發落到慎刑司或是幹脆攆出宮去,那她的日子越發不好過了。可她自認是個正直的人,遲疑了一會兒,還是道:“萬歲爺喜歡小主兒,所以小主兒不管做什麽,萬歲爺都允得。可小主卻隻是為了一己私欲...”

    珍妃的臉色漸漸沉鬱下去,白宮女煞然住了嘴,屏住呼吸,撲通跪倒在地:“奴婢該死。”

    菱花鏡中的那雙清透的眸子?淡了幾分,可卻沒有怒氣。半晌,珍妃將白宮女饞了起來:“白姐兒。”

    她一直叫白宮女白姐兒,說這樣顯得親近些。

    白宮女忙應著。

    珍妃幽幽地道:“你以為我不愛萬歲爺?”

    白宮女垂首:“奴婢不敢。”

    珍妃苦笑著搖搖頭:“何來不敢呢?你分明就是這樣想的。”

    她的眸子落在那個落滿了香屑的香爐中,格外溫情:“白姐,我自然愛他。”

    白宮女微微動容了一下,卻見這位古靈精怪的小主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道:“可這同我薪俸不夠並不相悖啊。”

    白宮女愕然一下,便見珍小主扁了扁嘴,幾分嬌憨耍賴的小女兒神態:“皇後隻知道討好名聲,削減用度削減用度,她可好,隻是苦了我和姐姐。”

    她扒拉著指頭算了算:“姐姐每年儉省一百兩銀子給我,萬歲爺也儉省幾百兩銀子,可總歸是不夠用的。”

    她??歎了口氣:“這宮裏頭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說到這兒,白宮女自然也不能再說些什麽,自己不過是個下人,主子幹什麽都由得主子去就是。

    一傳十十傳百的,宮裏頭自然都知道跟著珍小主才能得賞賜,往後再有送賞的活兒,都搶著景仁宮的差事。宮裏流言蜚語傳的多了,少不得傳到皇後和太後的耳朵裏頭。

    皇後心裏雖恨極了,但一來沒生出什麽亂子來,二來,這玉銘是皇帝親自指派的,她又不願讓皇帝臉麵上過不去,三來,上回往老太後那兒告狀,不僅沒得著好,反倒還挨了老太後的一頓訓斥。便是再愚鈍的人也不會再往刀尖上撞,總得想上一想。

    隻是皇後翻身之日來的極快,正應了那句話,眼看她高樓起,眼看她高樓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