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 山雞黑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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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輝小心翼翼地蹲在老槐樹那粗壯且布滿褶皺的枝幹上,整個人顯得有些慵懶。他手中拿著半塊芝麻燒餅,不緊不慢地啃著,每一口都帶著些許漫不經心。
    清晨的薄霧宛如一層輕柔的白紗,從亂墳崗的方向緩緩地漫湧過來。那霧氣裹挾著泥土的腥氣和腐葉的腐朽氣味,絲絲縷縷地鑽進他的鼻孔,刺激著他的嗅覺。
    他微微眯起雙眼,目光投向遠處那曾經是戰血潭舊址的地方。
    隻見那團濃重的黑煙,仿佛一個巨大而邪惡的怪物,已經連續三日不曾有絲毫消散的跡象,就像是一口被燒糊了的黑漆漆的大鍋,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壓抑氣息。
    屍殼郎從他的袖口悄悄探出腦袋,那六隻複眼忽然同時泛起詭異的幽光。
    在他的識海裏,瞬間浮現出虎哥和豹哥倉惶逃竄的畫麵:
    這虎哥和豹哥,自從鬼迷心竅地加入戰血潭之後,每日午夜時分,總是在一個昏暗破舊的賭坊門前晃晃悠悠,然後鬼鬼祟祟地跟山雞手下那個綽號叫摳腳豬的家夥碰頭。
    聽那摳腳豬的意思,如今戰血潭主事的竟然變成了山雞和黑狗,難道是黑狗用十爺和十一爺在冒充成魔彘怪興風作浪、為非作歹?
    ......
    晨霧漸漸散去的時候,悅來客棧二樓傳來一陣木窗支起的“嘎吱”聲響。
    梅大管家身姿慵懶地斜倚在雕花窗邊,手中的藤杖毫無規律地有一下沒一下敲著窗欞,發出“篤篤”的悶響。
    她身後那口黑木箱,不知何時竟滲出了暗紅的血漬,那血漬仿佛有生命一般,順著地板的縫隙緩緩爬到街邊餛飩攤的桌腿下。
    賣餛飩的老漢用力吸了吸鼻子,嘴裏不停地嘀咕著:“哪來的死老鼠味?”邊說著,邊拎起木桶,使勁潑水衝洗著那塊青石板。
    屍殼郎有條不紊地指揮著食屍蟲和噬魂蟲,它們緊緊貼著屋簷下的陰影,悄無聲息地爬進窗縫。
    那屍殼郎的六隻複眼同時收縮——隻見箱子裏蜷縮著瘸腿阿三的幹屍,其心口插著的鬼藤猶如一條紫黑色的巨大蜈蚣,那藤蔓上的紋路正隨著梅大管家敲窗的節奏,詭異地蠕動著,仿佛在訴說著某種不為人知的恐怖秘密。
    看樣子,這位深藏不露的梅大管家,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即將要動手了。
    ......
    三日後的午夜,亂墳崗的山腳下被擠得水泄不通,熙熙攘攘的人群如同年關廟會一般熱鬧非凡。
    虎哥穿著那件灰撲撲的“金線袍”,趾高氣揚地站在四塊石頭臨時拚成的高台上。他賣力地揮動著手中那麵褪色的幡旗,揚起陣陣令人厭惡的灰塵。
    “聖者賜福!入夥發妖幣!”虎哥扯著嗓子大聲叫嚷著,聲音在嘈雜的人群中回蕩。
    底下三千多混混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爭先恐後地往前湧。
    幾個潑皮為了爭搶前排的有利位置,竟然毫不顧忌地扭打起來,一時間叫罵聲、呼喊聲響成一片。
    豹哥在台邊急得滿頭大汗,聲嘶力竭地呼喊著:“排隊!都排隊!”然而,他的聲音很快就被淹沒在這混亂的喧囂之中。
    子輝靜靜地蹲在遠處的老桑樹上,眼神冷漠地看著鬼藤從地縫裏悄無聲息地鑽出來。
    最先遭殃的是個缺了門牙的混混,他正踮著腳尖努力張望時,腳踝突然被一條猛然出現的藤蔓死死纏住。“哎喲這誰拽我......”
    話還沒說完,整個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拖進地底,隻剩下半聲淒厲的慘叫悶在土裏,讓人毛骨悚然。
    梅大管家那陰冷的笑聲從山頂悠悠地飄下來,那笑聲仿佛帶著某種魔力,讓整片亂墳崗的地皮都開始劇烈地震動起來。
    七十多具陰兵破土而出,瘸腿阿三的幹屍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頭,心口的鬼藤瞬間暴漲三尺有餘,尖銳的藤尖如同一把鋒利的利劍,狠狠地紮進一個胖子的後頸。
    那胖子正是昨日在茶攤口沫橫飛吹噓“聖者托夢”的賴皮張,這會兒他渾身的肥肉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下去,眨眼之間就變成了一具套著綢衫的骨架,在月光下顯得陰森恐怖。
    “娘咧!詐屍啦!”人群瞬間炸開了鍋似的四散奔逃。
    有個穿著開襠褲的半大小子被洶湧的人群擠掉了鞋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嚇得哇哇大哭。
    他的母親急忙伸手去撈他,可就在這時,一條鬼藤纏住了婦人的發髻,隻聽“哢嚓”一聲,硬生生扯下半塊頭皮,鮮血四濺。
    看到西山鬼藤和西山陰兵出現了,虎哥在高台上嚇得腿肚子直轉筋,手中的幡旗杆子“咣當”一聲砸在了豹哥的腦門上。
    兩人頓時像兩隻沒頭的蒼蠅,狼狽地滾作一團,拚命地往下爬。
    就在這時,台子底下突然鑽出十幾條鬼藤,瞬間就把高台絞得四分五裂。
    子輝麵無表情地看著西山陰兵和西山鬼藤如同收割成熟的麥子一般,瘋狂地追捕著四處逃竄的人群。
    有個自以為機靈的家夥拚命地往戰血潭那邊的黑煙裏鑽,結果還沒跑過白骨英烈山,就被突然冒出的鬼藤卷住了腰身。
    隻聽“噗嗤”一聲,腸子被拖出來三丈遠,血腥的場景讓人不忍直視。
    虎哥抱著斷腿在屍堆裏絕望地哀嚎著,他那條曾經吹噓“刀槍不入”的金線袍,此刻早已被鮮血徹底浸透。
    仔細看去才發現,所謂的金線不過是用玉米須染成的,顯得如此虛假和可笑。
    清晨時分,天色依舊昏暗,尚未完全亮起,亂墳崗上隻剩下七零八落的殘肢斷臂,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息。
    梅大管家神情冷漠地站在山頂,輕輕地撫著手中的藤杖,二十多個西山族人正動作熟練地把一具具新鮮的屍體有條不紊地碼進黑木箱。
    子輝敏銳地注意到,每具屍體的後頸都清晰地烙著十一爺西賭坊的標記——那是用鴿子血混著朱砂刺下的,平日裏被衣領遮擋著,隻有在人死了之後,才顯露出那血紅的輪廓。
    看樣子,不用自己親自出手,梅大管家跟山雞和黑狗之間,已經開始了狗咬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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