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2章 毒弩快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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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毒弩,和快弩不同,它是“逐日”部落悄然淬煉的暗影之牙。
    老根帶回的東西,讓整個營地彌漫開一股更刺鼻、更令人不安的氣息。
    幾大捆暗紫色的藤蔓,根部沾滿粘稠的、散發著惡臭的黑色泥土;還有一筐筐顏色暗沉、布滿蜂窩狀孔洞的礦石;最滲人的是幾朵用厚厚苔蘚包裹著的、形如扭曲鬼臉、色澤妖豔的紫黑色花朵——“鬼臉花”。
    僅僅是掀開苔蘚一角,那股甜膩中帶著腐屍味道的怪香就讓人頭暈目眩。
    老根的臨時工棚被嚴令隔離在營地最下風處。他和他挑選的幾個胃城老夥計,臉上蒙著浸過水的厚布,手上也纏著多層獸皮,如同在進行一場危險的儀式。
    “族長…您看…”老根的聲音隔著布,悶悶的,帶著緊張。
    他用一根長木棍,小心翼翼地從一口架在篝火上的厚實石鍋裏挑起一點粘稠的、如同瀝青般暗綠色的漿液。
    漿液滴落時,拉出長長的、粘膩的絲線,落在下方一塊廢棄的獸皮上。
    “滋……”
    一陣極其輕微、卻令人牙酸的聲音響起。
    那塊厚實的、能抵擋普通石片切割的獸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冒起極其細微的白煙,表麵迅速凹陷、潰爛,散發出刺鼻的焦臭味。
    “這是…‘蝕骨藤’根熬的油膏…加了搗碎的‘蜂窩石’粉…”老根的聲音有些顫抖,“沾上一點…皮開肉爛…要是…要是進了血…”
    子輝眼神銳利,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微微頷首:“繼續。怎麽沾到箭上?怎麽讓它飛出去不散?風雨裏能撐多久?”
    這才是關鍵。
    再烈的毒,送不到巨獸身上,便是廢物。
    老根連忙指向旁邊另一個石臼。裏麵是另一種顏色稍淺、泛著灰綠色的粘稠膏體,混合著大量極細的、閃爍著黯淡金屬光澤的粉末磨碎的另一種粘性礦石)。
    “用這個…‘膠泥’打底…”老根用木棍挑起一點灰綠色膠泥,均勻塗抹在一支骨箭前端的凹槽裏,“趁熱…把毒膏裹上去…壓緊…再…再滾一層這細粉…”
    他動作極其小心,將裹好毒膏的箭頭,在石臼裏那些細密的金屬粉末中滾了一圈。粉末牢牢地粘附在粘稠的毒膏表麵。
    “幹了以後…硬殼…風…吹不掉…雨…”老根頓了頓,有些沒把握,“小雨…淋一會…應該…問題不大?大雨…就…就看天了…”
    子輝拿起一支處理好的毒箭。入手沉甸甸的,箭頭部分覆蓋著一層粗糙、暗沉、如同幹涸泥殼的東西,毫不起眼。
    他用指甲用力刮了刮那層“泥殼”,異常堅硬,隻留下幾道白痕。
    “試。”子輝隻吐出一個字。
    試箭場設在一處背風的岩壁下。
    阿花親自監督,她吊著胳膊,眼神卻比手中的石斧還鋒利。十幾個臂力最強的快弩隊成員,包括幾個進步神速的胃城青年,輪流操作幾架輕便的獵弩。
    “咻——”
    “哆!”
    塗抹了毒膏的骨箭狠狠釘在百步外一塊厚實的、布滿苔蘚的岩石上。箭頭深深嵌入石中,那層“泥殼”在劇烈的撞擊下隻崩落了少許。
    立刻有人跑過去,用長長的木叉小心翼翼地將箭拔下來。箭頭上的毒膏塗層基本完好,隻有撞擊點有些許碎裂。
    “再遠!一百五十步!”阿花吼道。
    “咻——”
    箭矢劃過更長的距離,力道稍減,但依舊穩穩紮進一塊相對鬆軟的朽木靶子。拔出的箭頭上,毒膏塗層依舊保留了大半。
    接下來是風雨測試。老根用獸皮兜著水,模擬小雨,潑灑在放置的毒箭上。
    水流衝刷下,那層細密的金屬粉末形成的硬殼有效地保護了下層的毒膏,隻有最表麵被浸濕,內裏依然粘稠。
    “好!”阿花難得地吼了一聲好,獨眼看向子輝。
    子輝點點頭,目光轉向那些正在訓練瞄準的胃城弩手。
    他們的力量依舊不足以拉開攻城弩,但在阿花和老根的指導下,操作這些輕便的獵弩發射毒箭,已逐漸熟練。
    “老根,”子輝的聲音帶著決斷,“你帶人,全力熬製毒膏,處理箭頭!所有獵弩,優先配備毒箭!快弩隊,分出一半人,專練毒弩!我要他們閉著眼,也能把毒箭送進百步外巨獸的眼睛!”
    一支隱藏在普通箭矢中的陰狠力量,開始在“逐日”的羽翼下悄然成型。
    ……
    石膚術,是絕望中迸發的生存之盾。
    石屋裏,阿草的氣息依舊微弱如遊絲。每一次艱難的呼吸都牽動著子輝的神經。
    他坐在石屋角落,借著穹頂苔蘚透入的微弱幽光,凝視著自己攤開的手掌。
    指尖,一縷極其微弱、淡綠色中夾雜著細微暗紅血絲的霧氣,如同最纖細的活蛇,緩緩縈繞、盤旋。
    這是他的根本,被封印的術法之力與狼石蠻力的混合產物。在深淵下,它曾化為致命的毒霧。
    在祭壇上,它曾點燃狼石的聖火。現在,它能否……化為守護之盾?
    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擊中了他。紅藻!那深淵峭壁上劇毒卻又對他大補的暗紅藻毯!
    它的力量能療傷,能衝開封印,能否……與這混合之力結合?
    他立刻找來老根,描述那種暗紅色藻類的特征隱去了自己食用無礙的部分)。
    老根苦思冥想,猛地一拍大腿:
    “族長!您說的…有點像…有點像‘血痂苔’!對!就是它!胃城地底深處的死水潭邊,長著一些!粘糊糊的,暗紅色,老輩人說劇毒,碰都不能碰!沒人敢采!”
    “采!”子輝的命令斬釘截鐵。大貓親自帶人,頂著巨大的風險深入地下,帶回了幾大塊散發著濃烈甜腥鐵鏽味的暗紅色、肥厚粘稠的藻塊。
    工棚裏,氣氛凝重。
    子輝、老根,還有幾個嘴巴最嚴、手最穩的老戰士和胃城匠人圍在一起。篝火映照著他們緊張的臉。
    子輝深吸一口氣,指尖那縷淡綠帶紅的霧氣緩緩滲出,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一小塊暗紅色的“血痂苔”。
    奇異的一幕發生了!
    霧氣與藻類接觸的瞬間,那粘稠的藻塊仿佛活了過來,微微地蠕動、收縮!顏色變得更加深邃暗沉,如同凝固的血液。
    “快!磨粉!最細!”子輝低喝。
    老根立刻將這塊被霧氣“處理”過的藻塊丟進石臼,用骨杵拚命搗磨。很快,一小撮顏色暗紅近黑、細膩如塵的粉末出現在臼底。
    子輝撚起一點粉末。入手微沉,帶著一種奇異的溫潤感,不再有刺鼻的腥氣,反而有種淡淡的、如同烈日下岩石的氣息。
    “抹。”子輝將粉末遞給旁邊一個自願嚐試的老戰士石墩——他是石斧的侄子,手臂上有一道不深的舊傷疤。
    石墩一咬牙,接過粉末,均勻地塗抹在手臂的舊疤上。粉末接觸皮膚,帶來一陣微微的麻癢感。
    子輝屏住呼吸,再次凝聚起一絲混合力量,這一次,他刻意引導著那股力量中偏向守護、凝滯的意念,如同最輕柔的筆觸,緩緩點向石墩塗抹了粉末的手臂皮膚。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清晰可辨的能量波動蕩漾開來!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石墩塗抹了粉末的那片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顏色迅速加深、變硬!
    皮膚下的紋理變得異常清晰、深刻,如同岩石的裂痕!
    轉眼間,他小臂上那一塊區域,竟然呈現出一種類似粗糙花崗岩的質感!堅硬、厚重、帶著岩石的冷光!
    “我的天……”一個胃城老匠人失聲驚呼。
    石墩自己也驚呆了,他下意識地用另一隻手的指甲狠狠去摳那塊“石膚”。
    “嘎吱……”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響起!指甲在“石膚”上隻留下幾道淺淺的白痕!
    “成了?!”老根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
    “不夠!”子輝的聲音卻異常冷靜,帶著審視的銳利。他奪過旁邊戰士手中的一柄骨匕,用刀尖對準石墩的“石膚”,沒有用全力,隻是狠狠一劃!
    “嗤啦!”
    一道清晰的、白色的劃痕出現在暗沉的“石膚”上!雖然沒能破開,但痕跡清晰可見!
    “時間太短!強度不夠!隻能擋普通爪牙!”子輝快速判斷,“而且,範圍太小!維持時間呢?”
    果然,僅僅過了十幾個呼吸,那塊“石膚”的岩石質感就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顏色變淺,硬度降低,很快恢複成普通的皮膚,隻留下那道被骨匕劃出的白痕和微微發紅的印記。
    “耗力太大…”子輝感受著自己體內那瞬間被抽走的一絲力量,眉頭緊鎖,“需要更穩定的東西…更持久的發力…”
    他看向那堆暗紅色的“血痂苔”藻塊和老根帶回來的其他礦石草藥,眼神如同最饑渴的獵手,在絕望的荒野中搜尋著最後一線生機。
    “繼續試!紅藻粉的比例…混合其他礦石粉…激發的方式…”子輝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如同在黑暗的礦脈中執著敲打岩壁的礦工:
    “小爺我要的,是能在巨獸獠牙下保命的甲!是能護著我族人衝到日光之下的盾!”
    工棚裏,篝火劈啪作響,映照著幾張疲憊卻燃燒著瘋狂探索火焰的臉。
    失敗的灰燼與微弱的希望之光,在幽暗的天柱腳下,無聲地交織著。
    石膚術的雛形,如同蛋殼中掙紮的幼鳥,正經曆著誕生前最痛苦的擠壓與蛻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