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6章 暴君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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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皮匠警惕地看了看不遠處的看守,聲音壓得更低,幾乎隻剩下氣聲:“就今天白天…那個…那個…叫小山的崽兒…聽說…是那阿花唯一的崽兒…觸怒了石水…被活活…”
    他沒說完,隻用手在脖子前狠狠比劃了一下,眼神裏充滿了驚悸。
    小山?那個在棧道上像猴子一樣靈活、射箭很準的少年?
    阿刺的腦子裏嗡的一聲。白天他被石墩追擊時,確實遠遠瞥見一個少年被幾個凶神惡煞的戰士拖走,似乎還掙紮著喊了什麽。難道……真的是那個石水下的毒手?連自己部落的崽兒都殺?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比腐植春穀夜晚的濕氣更冷。
    如果連自己的族人都如此對待,那他們這些俘虜…阿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具被拖到角落、無人理會的屍體上,胃裏又是一陣抽搐。
    子輝那張冷酷漠然的臉,和老皮匠比劃的手勢,在他腦海裏反複交織。
    苛政…暴君…殺子…
    這些詞像冰冷的毒針,一根根紮進他因饑餓而混亂的思緒裏。
    殊不知,這老皮匠是老跟安排的。
    夜深得像巨獸合攏的胃囊。腐植春穀恒定的“黃昏”光芒也暗淡了許多,營地裏除了守夜戰士偶爾的腳步聲和遠處戰狼的低嗚,一片沉寂。
    俘虜營的柵欄邊,濃重的陰影裏,阿草佝僂著腰出現了。她身上披著一件破舊的、帶著濃重草藥味的獸皮,臉上刻意抹了泥灰,顯得更加憔悴。
    她手裏提著一個不大的、用厚實腐葉包裹的東西,警惕地左右張望。
    石墩抱著木棍靠在一根木樁旁,似乎睡著了,鼾聲輕微。
    阿草迅速湊到柵欄邊,動作麻利地將葉包從木樁縫隙塞了進去,正好落在離阿刺不遠的地方。
    她沒說話,隻用那雙渾濁卻銳利的眼睛,死死盯著離得最近的阿刺,眼神裏充滿了刻骨的悲憤和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
    阿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借著微弱的光線,看清了阿草的臉——是那個白天在營地中央指揮若定、罵人嗓門洪亮的老婦人!此刻的她,哪還有半分白天的彪悍?隻剩下一個被痛苦和憤怒壓垮的老嫗。
    阿草用枯瘦的手指,顫抖著指向葉包,又指向自己,最後指向營地中心子輝石屋的方向。她沒發出聲音,但口型清晰地比著:“石水…苛政…小山…死了…報仇…”
    每一個無聲的口型,都像一記重錘砸在阿刺心上!小山死了!真的被石水打死了!這個老婦人,小山的阿姆,竟然要…報仇?
    阿草做完這一切,最後深深地、充滿悲涼地看了阿刺一眼,仿佛在無聲地祈求,又像是在傳遞一個沉重的托付。隨即,她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悄無聲息地退回了營地的黑暗中。
    阿刺的心髒狂跳,幾乎要撞破胸膛。他趁著看守“沉睡”,其他俘虜也大多昏沉,迅速爬過去,一把抓起那個還帶著泥土和草腥味的葉包。
    入手微沉,觸感奇特。他小心翼翼地掀開幾層厚實的腐葉,一股極其微弱、卻異常清冷奇異的香氣瞬間鑽入鼻腔,帶著泥土的潮濕和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地底幽光的味道。
    葉包裏,靜靜躺著兩樣東西。
    一小塊東西被小心地包裹在幾層濕潤的苔蘚裏。阿刺顫抖著剝開苔蘚,瞳孔驟然收縮!
    那是一塊隻有嬰兒拳頭大小、形狀極其不規則的…菌塊?
    顏色呈現出一種奇異的、近乎半透明的灰白色,質地如同凝固的油脂,表麵布滿了極其細微、如同血管般的暗紅色脈絡。
    更令人震撼的是,在這幽暗的光線下,它竟然散發著一種極其微弱、卻無比純淨的幽藍色光芒!光芒如同呼吸般明滅不定,映照得阿刺的手指都染上了一層神秘的藍暈。
    熒光菇!傳說中的熒光菇菌種!老祭司還在世時,曾無數次描述過這種神物的模樣和氣息!
    據說它能點化最劣質的毒液,讓毒針擁有瞬間麻痹巨獸的力量!這是狼毫族夢寐以求的聖物!
    狂喜如同岩漿般瞬間衝垮了阿刺的恐懼和疲憊!他貪婪地呼吸著那奇異的冷香,手指小心翼翼地摩挲著那冰涼滑膩的菌塊,仿佛捧著整個部落的未來!
    葉包裏另一件東西,是一小塊鞣製過的、相對柔軟的獸皮。阿刺強壓住激動,借著菌種散發的微弱藍光,眯起眼睛仔細辨認。
    獸皮上用燒焦的木炭畫著一些簡陋卻清晰的圖案:一個發光的洞穴旁邊標注著類似“幽暗濕潤岩縫”的符號),洞穴裏畫著幾株散發著藍光的蘑菇;旁邊是分解的步驟圖——如何用特定的腐殖土畫著一堆深褐帶金點的土)混合一種磨碎的發光苔蘚粉末畫著一片發光的苔蘚),鋪在岩縫底部;再如何將菌種塊小心地埋入混合土中;最後,如何用濕苔蘚覆蓋保濕。
    步驟清晰,唯獨缺少了最關鍵的一環——如何“喚醒”菌種,使其快速生長並穩定發光!圖上畫著一個問號,指向菌種埋入的步驟。
    阿刺的心猛地一沉。缺了關鍵步驟!這圖…不全!
    就在這時,俘虜營邊緣的陰影再次無聲地波動了一下。一個身影如同鬼魅般貼近了柵欄。不是阿草,而是老根!
    這個佝僂的胃城老匠人,臉上依舊蒙著防毒的厚布,隻露出一雙渾濁卻閃爍著精光的小眼睛。他隔著木樁縫隙,死死盯著阿刺手中的菌種和獸皮圖,喉嚨裏發出壓抑而急促的“嗬嗬”聲,像是破舊的風箱。
    “快…快收好!”老根的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帶著極度的緊張,“神物…保命的東西…別讓那暴君發現…”他一邊說,一邊警惕地回頭張望。
    阿刺下意識地將菌種和圖緊緊捂在胸口。
    “那圖…”老根急促地低語,手指顫抖著指向獸皮上缺失關鍵步驟的地方,“…不能寫…石水…盯得緊…那暴君…怕我們得了神物…威脅他…”
    他渾濁的眼睛裏充滿了恐懼,聲音壓得更低:“…阿花…白天…你也看到了…她兒子小山…多好的孩子…就…就因為偷偷采了點發光苔蘚想自己試試…被石水…活活打死了啊!就在那邊的亂石堆…屍體都…都喂了戰狼了…慘啊…”老根的聲音帶著哭腔,身體都在微微發抖。
    “阿花她…她恨瘋了!她隻想報仇!她…她讓我告訴你…這神物,這圖…是她唯一的指望…她隻信你們狼毫族…能扳倒那個暴君石水…為小山報仇!”
    老根一口氣說完,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最後深深地、絕望又帶著一絲瘋狂期盼地看了阿刺一眼,“…帶著神物…快走…回部落…告訴你們族長…阿花…等著你們…”
    說完,他不等阿刺有任何反應,便像受驚的老鼠般,迅速縮回了濃重的黑暗裏,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