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7章 把水言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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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裹散開,裏麵滾落出來的,竟然是烤得焦黃的菌餅、暗紫色的塊莖、甚至還有少量風幹的肉條!雖然數量對於數萬人來說杯水車薪,但那實實在在是食物!是救命的糧食!
緊接著,一個飛頭口中發出古怪的、模仿狼毫族語言的、嘶啞而扭曲的聲音,這聲音通過奇異的共振,艱難地卻在每個幸存者耳邊響起:
“阿刺統領…...與石水族長......結盟......於逐日部落......把酒言歡......是兄弟......”
“阿骨朵......嫉恨......怕阿刺立功......奪權......故意......拖全族送死......引狼腰......”
“此糧......阿刺統領......求來......救你們...活命......”
話語斷斷續續,扭曲古怪,卻如驚雷般炸響在每一個驚魂未定的狼毫老弱心中!
阿刺?和逐日部落結盟?阿骨朵族長故意害我們?
信息量巨大,如同重錘,狠狠砸碎了他們固有的認知。
他們看著地上那些救命的食物,看著周圍狼腰部落留下的屍體,再看看空中那些詭異的、似乎救了他們又給了他們食物的飛頭……
一時間,巨大的茫然、恐懼、震驚、以及對阿骨朵的懷疑和怨恨,如同瘋狂的藤蔓,在絕望的土壤裏瘋狂滋生!
老根冷漠地“看”著下方人群的反應,看到他們眼中升起的懷疑與希望交織的複雜光芒,知道族長的攻心之計,已然奏效。
他不再停留,意念一動,所有飛頭迅速升空匯攏,如同完成任務的鬼魅,無聲無息地向著腐植春穀的方向退去,留下滿地瘡痍、無數疑問,以及那一點點微弱的、名為“阿刺”的星火。
......
而與此同時,阿刺和子輝,不是把酒言歡,而是把“水”言歡!
腐植春穀入口前。
“阿刺統領!連日奔波,辛苦了!”子輝石水)站在營地前沿一處相對平坦的高地上,聲音穿透喧囂,清晰地傳到正率領六千狼毫獸騎洶湧而來的阿刺耳中。
阿刺騎在雄壯的狼毫獸上,看著前方逐日部落那“稀疏”的防禦——似乎隻有寥寥數百老弱殘兵和一些簡陋的工事,心中狂喜與輕蔑交織。
看來石水真的已是強弩之末!
他聽到子輝的喊話,微微一怔,隨即獰笑起來:“石水!現在想求饒?晚了!識相的,跪地投降,獻出菌田,老子賞你全屍!”
他身後的六千青壯更是興奮得嗷嗷直叫,連日饑餓和壓抑的怒火徹底爆發。
“殺光他們!搶菌子!”
“阿刺統領威武!逐日部落怕了!”
他們看到逐日部落的人似乎真的“放棄”了抵抗,甚至有人“慌亂”地向後跑,更加確信勝利在望,一個個催動狼毫獸,如同決堤的狂潮,向著子輝所在的高地瘋狂湧來!
子輝麵對洶湧而來的白色死亡浪潮,臉上卻露出一絲詭異的平靜,他甚至輕輕拍了拍坐下大黑的脖頸,低語道:“請他們喝個水飽。”
話音未落!
咻——!
一顆早已準備好的飛頭,從子輝身後一根岩柱頂端猛地衝天而起!發出一種極其尖銳、特殊的呼哨聲!那是發給上遊大貓的、決堤放水的信號!
阿刺心中猛地一突,一股極其不祥的預感瞬間攥緊了他的心髒!他想要大吼停下,但已經太晚了!
六千狼毫獸騎的衝鋒勢頭已成,根本停不下來!最前方的騎手已經狠狠踏入了那片看似平坦、實則被木梭帶人連夜瘋狂挖掘、布滿了無數陷坑和暗渠的區域!
“轟隆隆——!!!”
首先爆發的是來自地底的恐怖轟鳴!仿佛巨獸在腳下翻身!
緊接著,是來自側翼腸液河方向的、如同天崩地裂般的恐怖巨響!那是大貓帶著人炸開了臨時壘砌的堤壩!
積蓄了許久、混合著泥沙、散發著濃鬱硫磺惡臭的腸液河河水,如同掙脫囚籠的洪荒巨獸,裹挾著雷霆萬鈞之勢,沿著早已挖掘好的引水渠,咆哮著、奔騰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漫過窪地,瞬間灌入狼毫獸騎衝鋒的路徑!
“噗通!哢嚓!嗷嗚——!”
最前方的狼毫獸騎根本來不及反應,腳下大地突然塌陷,變成一片渾濁的死亡沼澤!巨大的慣性讓他們連人帶獸狠狠栽進泥濘湍急的水流中!
後麵的騎手收勢不及,驚恐地看著前方同伴瞬間被濁流吞沒,自己也被更後方衝來的同伴狠狠撞入水中!
陷坑、暗渠在水的灌注下變成了致命的陷阱,吞噬著生命。
河水洶湧上漲,速度驚人!轉眼間就淹沒了馬腿、狼毫獸的腹部、騎手的腰際!
“水!是水!”
“救命啊!”
“拉我上去!”
興奮的咆哮瞬間變成了絕望的慘嚎!六千狼毫獸騎的衝鋒陣型徹底崩潰,變成了一鍋在渾濁泥漿中掙紮的餃子!
狼毫獸驚恐地嘶鳴,奮力掙紮,卻難以在泥濘和水流中保持平衡,反而將背上的騎手甩飛出去。
騎手們更是狼狽,沉重的皮甲和武器讓他們迅速下沉,冰冷的、帶著腐蝕性的河水嗆入口鼻,帶來窒息和灼燒般的痛苦。
阿刺目眥欲裂,他勉強勒住受驚的坐騎,站在一處稍高的土坡上,看著眼前這如同末日般的景象,看著他的六千精銳在泥水中無助掙紮,一股冰冷的絕望瞬間淹沒了他。
他猛地抬頭,望向高地上那個依舊屹立的身影。
子輝石水)獨立於大黑背上,渾濁的河水在他前方奔騰咆哮,卻無法撼動他分毫。他冷漠地俯視著這場由他親手導演的災難,如同冥府判官。
“阿刺統領,”子輝的聲音穿過水聲與慘嚎,清晰地傳入阿刺耳中,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這‘水酒’,滋味如何?夠不夠飽?”
阿刺渾身冰冷,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鮮血從嘴角溢出。他終於明白,從一開始,他就踏入了對方精心編織的、一環扣一環的死亡羅網!
而更遠處,幾乎就在腸液河的咆哮聲漸漸平息,隻剩下無數狼毫戰士在泥濘中掙紮呻吟之時——
一隊人馬,卻從逐日部落營地的側翼悄然出現。
為首的,正是子輝石水),他身邊隻跟著大黑和寥寥數名護衛。
他們驅趕著幾輛簡陋的拖車,車上放著巨大的木桶,桶裏盛滿了清澈的、甚至略帶甘甜的清水這是從腸液河支流上遊特意引來的、經過沉澱的淨水),以及一些烤熟的菌餅。
子輝親自走到泥濘邊緣,看著那些精疲力盡、渾身濕透、凍得瑟瑟發抖、眼中充滿恐懼和絕望的狼毫俘虜們。
他沒有說話,隻是示意護衛將清水和食物分發下去。
那些俘虜驚疑不定,看著清水和食物,喉結滾動,卻不敢上前。
子輝這才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我石水,不殺無力反抗之人。阿骨朵棄你們如敝履,拖你們送死,但我逐日部落,尚存一絲憐憫。”
“喝了水,吃了東西,活下來。你們不再是阿骨朵的兵,是選擇餓死凍死在這泥地裏,還是選擇跟著阿刺,或許還有一條生路。”
他的話,如同暖流,滴入冰封的絕望之心。
終於,一個年輕的狼毫戰士忍不住,顫抖著接過一碗清水,猛地灌了下去,甘冽的滋味讓他幾乎哭出來。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食物和清水的力量,以及“生”的希望,開始一點點瓦解他們的抵抗意誌。
而子輝的目光,則越過這些俘虜,望向迷骨荒原的方向。
他知道,老根那邊,另一場攻心之戰,應該也已經結束了。
救其老弱,贈其糧草,歸功阿刺,嫁禍阿骨朵。
水淹精銳,施以衣食,示以生路。
一拉一打,一恩一威。
人心之陣,有時,遠比萬千刀槍,更為鋒利。
阿骨朵,你的族心,已亂。
而你的大軍,正踏著你族人的怨憤與猜疑,一步步,走入我為你備好的最終墳場。
腐植春穀的黃昏,光芒依舊恒定,卻仿佛染上了一層更濃重的血色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