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8章 攻心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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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群被老根救下的數萬老弱婦孺,身上還帶著狼腰部落毒鉤劃開的傷口和泥濘,連滾帶爬、跌跌撞撞地再次撲到阿骨朵的中軍陣前。
    他們枯槁的臉上混雜著恐懼、絕望,還有一絲被飛頭營救下、分發食物後殘存的微弱的希冀。
    “族……族長!”一個幾乎隻剩下一把骨頭、喉嚨被毒氣侵蝕得嘶啞不堪的老者,撲倒在阿骨朵狼毫獸的蹄前,涕淚橫流:
    “後麵……後麵來了逐日部的飛頭!他們……他們打退了狼腰……還……還給了我們一點吃的……說是……說是阿刺統領求來的……說您……”
    老者的話還沒說完,端坐於狼毫獸背上、麵色冰冷如亙古寒冰的阿骨朵,猛地抬起手,止住了他後麵近乎“叛逆”的言語。
    阿骨朵細長的眼睛眯著,裏麵沒有絲毫對族人劫後餘生的慶幸,隻有一種極度不耐煩的、被冒犯的陰鷙。
    他甚至沒有低頭看那老者一眼,目光依舊死死盯著遠方腐植春穀的輪廓,仿佛在看一塊即將到嘴的肥肉。
    “給了點吃的?”阿骨朵的聲音不高,卻像冰渣子摩擦,讓周圍所有頭目都心底一寒:
    “多少吃的?能填飽我三萬大軍轆轆饑腸嗎?還是能活了我這狼毫一族……”
    他猛地一揮手,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殘酷到極致的理智:
    “來人!大軍征戰,豈容爾等私藏糧秣!”
    命令如同冰冷的鐵錘砸下!
    一個親衛頭目一腳將試圖護住食物的老婦踹翻在地,“這些,充作軍糧!能為我狼毫勇士果腹,是你們這些廢物的榮耀!”
    那老者驚呆了,渾濁的老眼瞪得滾圓,仿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看到的一切。他徒勞地伸出僅存的手,聲音破碎不堪:“族…族長!那是…那是活命的…一點點啊…崽兒們快餓死了…”
    幾個如狼似虎的親衛立刻獰笑著衝向後隊,根本不顧那些老弱婦孺的哀嚎、哭求甚至微弱的反抗,粗暴地搶走他們緊緊攥在懷裏、甚至藏在嘴裏的那一點點菌餅、塊莖。
    “族長!不能啊!這是……這是活命的口糧啊!”
    “阿刺統領他……”
    “求求您……”
    哀求聲、哭泣聲被毫不留情地打斷,甚至有幾個動作稍慢的老者被一腳踹翻在地,搶走了最後一點希望。
    阿骨朵聽著身後的騷動和絕望的嗚咽,臉上肌肉紋絲不動,隻有額角那毒針紋路微微抽搐了一下,顯露出其內心絕非表麵那般平靜。
    他需要一切資源,集中一切力量,進行這最後一搏。
    任何分散資源、動搖軍心的行為,都必須無情扼殺。慈不掌兵,尤其是在這絕境之下!
    ……
    與此同時,腐植春穀入口。
    被腸液河水淹得七葷八素、又冷又餓的六千狼毫青壯實際已不足五千),驚魂未定地看著逐日部落的人分發下來的清水和吃食。
    他們猶豫著,恐懼著,但生存的本能最終戰勝了一切,開始狼吞虎咽。
    子輝石水)立於高處,冷漠地看著這一切。直到他們稍微恢複了一點體力,他緩緩開口,聲音清晰地傳遍全場: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我石水,不養無用之人,更不養仇敵。”
    他目光掃過一張張茫然又帶著懼意的臉:“你們可以走了。”
    走?去哪裏?所有狼毫俘虜都愣住了。回阿骨朵族長那裏?他們剛剛經曆了慘敗,還被水淹了……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如刀,刮過每一張臉:“吃了這頓吃食,你們自行離去。回去告訴阿骨朵,也告訴每一個狼毫族人——我石水與阿刺統領,已有盟約在先。是戰是和,讓他自己掂量……”
    俘虜中一陣騷動,許多人愕然抬頭,難以置信。
    “盟約?阿刺統領?”
    “什麽時候的事?”
    “我們怎麽不知道?”
    子輝不再多言,揮手示意。
    大貓帶著輜重狼騎,粗暴地驅趕著這群吃飽喝足、卻更加迷茫的俘虜,將他們逐出了春穀的防線,推向那片昏暗的裂穀通道。
    “族長,這就放他們走了?”石墩拄著矛,獨眼盯著那群蹣跚離去的背影,滿是不解。
    子輝眼神幽深,仿佛已穿透岩壁,看到了遠方:“饑餓的嘴巴,比刀劍更能消耗糧食,更能傳播……猜疑。”
    說完,他不再多看這些俘虜一眼,轉身離去,留下逐日部落戰士冰冷的驅逐目光。
    這五千多殘兵敗將,一個個麵麵相覷,最終在求生的本能和一絲對“盟約”的渺茫幻想驅使下,互相攙扶著,如同喪家之犬般,踉蹌地向著阿骨朵主力大軍的方向退去。
    他們天真地以為,回到族中,縱然受罰,總好過留在敵營。更何況……那位石水族長似乎和阿刺統領……
    ……
    然而,等待他們的,是比逐日部落冰冷目光更殘酷的現實。
    當他們衣衫襤褸、渾身泥濘地回到阿骨朵浩浩蕩蕩的主力大軍邊緣時,甚至還沒來得及稟報“盟約”之事,就被早已得到命令的親衛隊粗暴地包圍起來!
    迷骨荒原,阿骨朵主力大軍營地。
    慘白的巨獸骸骨林立,如同地獄的柵欄。氣氛壓抑得如同暴雨前的沼澤。
    那六千被釋放的青壯,如同喪家之犬,踉蹌著逃回,帶來了子輝的話語和那個驚人的“盟約”消息。
    幾個逃回來得頭目,進去匯報!
    “敗軍之將,還有臉回來?!”一個臉上有著猙獰刀疤的頭目厲聲嗬斥,眼神如同看一堆垃圾。
    一名臉上帶著新鮮爪痕的頭目,更是暴怒而起,一腳將麵前匯報的、渾身汙泥的小頭目踹翻在地:
    “阿刺那個廢物早就該死在陷坑裏!他憑什麽和石水結盟?又怎敢背著我等與仇敵結盟?!”
    小頭目咳著血沫,驚恐地辯解:“是…是那石水親口所說…他還放了我們,給了吃的…”
    “給了吃的?”端坐於顎骨王座上的阿骨朵緩緩開口,聲音像冰渣摩擦。他細長的眼睛眯起,毒針紋路在昏暗光線下微微跳動:
    “看來,石水很懂得如何喂飽一群喪家之犬。”
    他緩緩站起身,走下王座,來到那群瑟瑟發抖的潰兵麵前。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刮過他們臉上尚未完全擦淨的油漬和嘴角可能殘留的菌餅碎屑。
    “吃了逐日部落的糧?”阿骨朵的聲音輕柔得可怕,“那便是認了他們的好,信了他們的鬼話。”
    他突然暴喝,聲音如同霹靂炸響:
    “來人!把這些敗軍之將!這些玷汙了狼毫骨氣的渣滓!編入‘腐肉營’!等打下了春穀,舔幹淨戰士們靴子上的菌渣再說!”
    如狼似虎的親衛隊瞬間撲上,不顧那些潰兵的哀嚎、辯解和掙紮,粗暴地卸了他們的武器皮甲,用浸油的粗糙藤索將他們三五成群地捆在一起,如同串起待宰的牲口。
    “族長!冤枉啊!”
    “我們沒背叛!”
    “是石水說的……”
    阿骨朵充耳不聞,嘴角勾起一絲殘酷的冷笑。置之死地而後生!
    他要榨幹這些廢物最後一點價值——用他們的悲慘,來激勵或者說脅迫)剩下這三萬主力,除了拚死攻下春穀,再無退路!
    糧草?不需要分給奴隸了!士氣?還有比看著曾經的同伴淪為豬狗更能刺激人瘋狂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