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9章 無聲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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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地東北角,一片終年被厚重黑獸皮嚴密籠罩的區域,如同巨獸身上一塊突兀的暗斑,死寂地嵌入腐植春穀喧囂沸騰的肌體之中。
這裏是飛頭軍團的駐地,蟲落一族——或者說,那群與子輝血脈詭異地捆綁在一起的胃城遺民——的棲身之所。
空氣在這裏凝滯、沉澱,帶著一種地穴深處特有的陰冷潮濕,與營地其他區域灼熱狂躁的氛圍格格不入。
光線被貪婪地吞噬,僅有些許慘淡的幽綠色磷光從獸皮接縫處吝嗇地滲入,勉強勾勒出盤坐在地的兩千餘個僵硬身影。
他們大多麵色是一種不見天日的蒼白,仿佛血肉下的生機已被某種秘術抽離大半,唯剩一層薄皮緊貼著骨骼。
每一具身體的脖頸處,都纏繞著一圈極其細微、顏色略深、仿佛被最精巧的針線縫合過的詭異紋路,那是飛頭之術留下的、無法磨滅的烙印。
統領木梭佝僂的身軀如同枯死的樹根,僵硬地跌坐在一處稍高的石台上,低垂著頭,毫無聲息。
而他的頭顱——那顆布滿深深皺紋、頭發稀疏灰白、雙眼渾濁如同蒙塵死魚珠的頭顱——此刻卻正詭異地懸浮於本體前方半空之中!
頭顱緩緩地、以一種非人的平穩勻速自行旋轉著,渾濁的眼珠麻木地掃視下方靜坐的族人。
幹癟發紫的嘴唇未曾翕動,但那砂紙摩擦般嘶啞幹澀的聲音,卻如同無形的冰冷蛛絲,精準地鑽進在場每一個蟲落遺民的意識最深處
「感知……風的流向……陰影的褶皺……將你們的‘念’,散出去……如同水母的觸須……融入這片死寂……」
命令既下,下方那兩千餘具僵硬身軀猛地齊齊一顫!仿佛有無形的線被驟然扯緊!
緊接著,一幕足以讓任何心智正常者癲狂崩潰的景象發生了——
一顆顆頭顱,開始發出極其細微、令人牙酸的“咯咯”聲,那是頸骨在與某種無形力量對抗、分離時發出的呻吟。
皮膚沿著那圈縫合紋路被拉伸、變得透明,露出其下暗紫色的血管與蒼白的筋膜。
然後,這些頭顱便如同被一根根看不見的絲線牽引著,緩緩地、違背常理地脫離了脖頸,平穩地升空!
過程寂靜無聲,沒有慘叫,沒有掙紮,隻有一種令人窒息的、集體性的麻木與順從。
轉眼間,兩千多顆麵色慘白、眼神空洞或緊閉雙目的頭顱,便無聲地懸浮在這片被黑獸皮籠罩的昏暗空間之中,密密麻麻,如同懸掛在無形蛛網上的、等待風幹的恐怖果實。
它們緩緩地、自主地微動著,調整著方位,帶起極其微弱的、幾乎不可感知的氣流。
這便是飛頭軍團的日常——絕對的寂靜,絕對的隱匿,絕對的精準。
他們的訓練無關呐喊,無關陣型,甚至無需言語交流。一切指令與反饋,皆通過木梭那直接作用於意識的嘶啞低語和某種血脈深處的微妙共鳴來完成。
「左三,偏高……氣流有渦……調整你的‘浮’……」
一顆飛得略顯急躁、差點撞上黑獸皮頂的頭顱猛地一滯,隨即微微下降,變得更加飄忽不定。
「丙區七列,念絲散亂……集中!想象你是陰影本身……」
幾顆微微晃動的頭顱立刻穩定下來,氣息(如果它們還有氣息的話)徹底消失,仿佛真的融入了周遭的昏暗。
「吹筒預備……目標,前方五十步,搖擺菌菇柄……毒針,見血凝……發射!」
無聲無息間,細微得幾乎看不見的幽藍毫針從幾顆頭顱下方隱藏的吹筒中激射而出!
精準地命中遠處那些輕微搖擺的菌菇目標,針尖沒入,菌菇瞬間覆蓋上一層詭異的冰藍色霜紋,隨即僵死不動。
他們的力量維係,與子輝的血脈深度捆綁。
定期,子輝會少量蘊含著狼石之力的血液,由木梭分配,用以彌補他們因頻繁飛頭而帶來的、不可逆的生命力損耗與神魂損傷。
因此,對子輝五毒血液的依賴,化作了近乎本能的、扭曲的忠誠與恐懼。
訓練刻苦而沉默,因為任何失誤、任何懈怠,都可能意味著下一次“供血”的減少或延遲——那對他們而言,是比瞬間死亡更加漫長痛苦的折磨。
……
然而,即便是在這般陰森詭譎、紀律嚴苛的軍團中,也難免會滋生出一些令人毛骨悚然又啼笑皆非的趣事。
一次深夜的高強度隱匿飛行演練,要求飛頭們借助極其微弱的氣流變化,穿越一片模擬複雜峽穀地形的石筍林。
幾個新晉的飛頭顯然過於投入,亦或是被那近乎絕對的寂靜與黑暗迷惑了感知,竟不知不覺間飛偏了方向,悄無聲息地飄出了黑獸皮籠罩的範圍,誤入了毗鄰的、沙女軍團所在的西南角地域。
更巧的是,他們闖入的時機,正好撞見一群沙女結束了一日的狂舞,正在一處利用地熱形成的天然淺潭中嬉鬧沐浴。
月光(或許是某種發光的苔蘚)之下,水汽氤氳,古銅色的肌膚上水珠滾落,笑聲放肆而野性,構成一幅極具衝擊力的活色生香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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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個飛頭何曾見過這等陣仗?操控飛頭的遺民本體遠在東北角的陰暗帳篷裏,但通過飛頭看到的景象卻直接衝擊著他們的神魂!
刹那間,隻見那幾顆誤入禁地的飛頭猛地一僵,如同被無形的重錘擊中,在空中劇烈地顫抖起來!
遠在駐地,那幾個遺民本體更是瞬間臉色由蒼白漲成詭異的紫紅,鼻孔、耳孔中直接淌出溫熱的鮮血,身體篩糠般亂抖,幾乎要當場暈厥過去。
而他們失控的飛頭,則如同喝醉了酒一般,在空中歪歪扭扭地亂撞起來,甚至有一顆直愣愣地朝著一名沙女高聳的胸脯撞去——
幸好那沙女反應極快,又是詫異又是覺得好笑,嬌叱一聲,隨手撈起水中一塊浮石,“啪”地一下將那顆暈頭轉向的飛頭當做球一般拍了出去,引得周圍沙女們爆發出一陣更加響亮、帶著戲謔的哄笑。
那顆飛頭滴溜溜地旋轉著倒飛回去,最終“咚”地一聲悶響,撞在一頂帳篷的支柱上,軟軟地滑落在地,半天沒再飛起來。
還有一次,木梭異想天開,試圖訓練飛頭們進行一種名為“飛頭索命陣”的合擊戰術,要求大量飛頭在空中以特定軌跡交錯飛行,同時噴吐一種能幹擾視線、附帶微弱麻痹效果的毒霧,籠罩大片區域。
想法雖好,實操卻成了災難。
命令下達,數百顆飛頭同時升空,開始嚐試按照複雜指令穿梭交織。
結果很快,寂靜被打破——
“噗!”一顆飛頭躲閃不及,撞上了另一顆的後腦勺。
“咻——啪!”兩顆試圖交叉飛行的飛頭計算錯了距離,額頭狠狠磕在一起,發出令人牙酸的悶響。
如同推倒了第一塊多米諾骨牌,混亂迅速蔓延。
飛頭們在空中擠作一團,像一堆失去了控線、互相碰撞拉扯的絕望木偶,又像是一群無頭蒼蠅(字麵意義)般胡亂衝撞。
劈裏啪啦的撞擊聲、以及飛頭們因本體吃痛而忍不住發出的、極其細微的“嘶嘶”吸氣聲此起彼伏。
這些胃城遺民,畢竟不是真正的蟲落一族!
最終,這次失敗的合擊訓練以一場“空中連環撞車事故”告終!
多達數十顆飛頭像下餃子一樣從空中簌簌掉落,砸在下方的訓練草人上,甚至砸到了幾個躲閃不及的遺民本體,搞得現場一片狼藉,陰森氣氛蕩然無存。
木梭懸浮的頭顱氣得周圍的空氣都幾乎凝固,那砂紙摩擦的聲音在所有人腦中咆哮了整整一夜。
最令人哭笑不得的是,飛頭軍團因其絕對的寂靜和神出鬼沒的特性,經常會給其他軍團的士兵帶來強烈的心理陰影。
一次,一名獵手軍團的士兵半夜被尿憋醒,迷迷糊糊地鑽出帳篷,走到僻靜處準備放水。
正當他解開皮褲,仰頭望著穀頂那永恒昏黃的微光發呆時,無意間一抬眼——隻見頭頂上方,默不作聲地、密密麻麻地飄過數百顆蒼白的人頭!
它們如同夜歸的幽靈鳥群,無聲無息,眼神空洞或緊閉,仿佛正趕赴一場死亡的集會。
那士兵瞬間僵直,所有的睡意和尿意被一股徹骨的寒意瞬間衝散!
他喉嚨裏發出“咯咯”的怪響,卻一個字也叫不出來,瞳孔放大到極致,眼睜睜看著那恐怖的腦袋洪流緩緩飄過……
最終,他兩腿一軟,“噗通”一聲癱倒在地,溫熱的液體不受控製地浸濕了褲襠和身下的沙地。
直到第二天正午,他才被同伴發現,已經嚇得有些神誌不清,嘴裏反複念叨著“頭……好多頭……飛……飛過去了……”,此後足足七八天,他都不敢獨自起夜,甚至看到圓形的石頭或果實都會驚跳起來。
這些插曲,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幾顆微小石子,雖能激起些許漣漪,卻終究無法改變這片水域冰冷沉寂的本質。
飛頭軍團依舊日複一日地在黑暗中磨礪著他們的致命技藝,將自身化為逐日聯盟最隱秘、最令人防不勝防的暗影毒牙。
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恐怖宣言。
許多青年軍,聽到飛頭軍團的名字,甚至會嚇得睡不著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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