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都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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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十六清晨,嬋兒隨耶律籍的馬隊從拓跋家再次出發,於六月十八傍晚前進入大都。嬋兒身為德皇赫連濱的甥女,擯除孤國、恒國兩重公主身份不談,在湳國亦是位分尊貴,故而一進大都先入宮城,拜見過德皇以後,就在嘉露公主的寢殿中安住下來。

    赫連嘉露和嬋兒相見,分外歡喜,忙吩咐人服侍嬋兒沐浴,又命膳房準備了開胃消暑的飲食,為晚膳加菜。戌時過後,嬋兒一行人用過晚膳,赫連嘉露即令人撤席,並對西桃、黃峰等人說道:

    “諸位連日趕路,不免疲憊,今夜就各自安歇吧。嬋兒在我殿中,我會照顧她。你們明日再來侍候就是了。”

    西桃幾人見嬋兒點了點頭,也是這個意思,便依赫連嘉露所言,行禮退下。而後,赫連嘉露又屏退殿內侍女,隻留下自己和嬋兒兩個人敘話。

    “你來了真好。”

    “看你精神不錯,我才放心。”

    “但我常常不想見人,總覺得自己太過任性。這一次,便是你也不會站在我這邊了吧……”

    “我當然和你一邊。若我經曆同樣之事,多半也是這樣選擇。我不會偏袒關沭,隻是為你們兩人惋惜。”

    “我們已是陌路人了。我不能反悔,不能讓傷口來回撕裂。”赫連嘉露忍了許久,還是忍不住道,“可是他……不知怎樣了?”

    “上月我寫過一封書信,往漠閣問候師父,回信未曾言及關沭。如今漠閣位處湳國,你都不知曉的消息,我怎能了解。”

    “不說這事了。”赫連嘉露搖了搖頭,轉而說道,“你來時在拓跋家見過花姐姐、月姐姐了?”

    “嗯,拓跋家一家人相處融洽,很是熱鬧溫馨。”

    “難得你這喜靜的性子,還有羨慕人家熱鬧的時候。”

    “是啊,有時候一個人的確孤單。”

    “那明日我便請人來,一起熱鬧一番。”

    “請誰?”

    “明日你見了就知道了。”

    ~~~

    第二日上午,赫連嘉露引著嬋兒走進位於宮城東側的一座蹴鞠場,一名頭挽倭墜髻的姣美女子轉頭瞥見兩人,露出一抹恬淡的笑容。

    赫連嘉露邊行邊向嬋兒介紹道:

    “那是公冶世家的嬛嬛姐姐,現在是鎮南將軍何其狂的夫人了。”

    待兩人走近,公冶嬛嬛便欠身行了一禮,說道:

    “拜見嘉露公主、嬋媛公主。”

    “公冶姐姐不必客氣,叫我嬋兒就是。”嬋兒對公冶嬛嬛點頭回禮道,“我原和赤華兵器行、東山鍾離苑略有來往,今日再得識姐姐,可謂有幸。”

    “嬋兒這樣說是過謙了,她和槿煞還有鍾離陽邈都是交情匪淺,可稱得上博覽各國兵器呢。”赫連嘉露笑言說道。

    “那麽嬋兒妹妹也認得廖午了?”公冶嬛嬛問道。

    嬋兒一時驚詫,隨即目視蹴鞠場的方向,隻見場上球賽已開始,兩方球手中,正控球前行的男子正是橘焰山莊的三少爺廖午。六年未見,廖午已非昨日少年,不過眉目間確可見其年少時的豐貌。

    “我跟嬋兒提過廖午。”赫連嘉露心知關於“堵嬋”的事不宜公開,於是有意說道。

    “場上各自為首之人,想來即是廖午和何將軍了。”嬋兒看向赫連嘉露,眼中透出幾分疑惑。

    赫連嘉露當然知曉嬋兒心中的疑問,不過在人前,她隻是說道:

    “是啊,他們兩人都喜蹴鞠,這兩個月來每月都要比上幾場。”

    赫連嘉露話音落下,場上爭球忽激烈起來,侍衛為三人尋一陰涼處擺好座椅,三人便坐下靜觀比賽。

    半個時辰過後,以何其狂的一個進球為結尾,結束了這場蹴鞠賽。何其狂的球隊分數領先,公冶嬛嬛不由歡呼了一聲,迎上走下場來的何其狂,兩人視線相交處甚為甜蜜。廖午稍顯喪氣地搖了搖頭,不過看見赫連嘉露的一瞬眼中明顯光亮起來,於是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同何其狂一起向赫連嘉露見禮。

    “這位……想來就是孤國的嬋媛公主吧。”廖午隨後問道。

    “嗯。嬋兒昨日入宮,我知道今日你們定了比賽,想著賽後就一起用膳。”赫連嘉露說道。

    “恭敬不如從命。”何其狂和廖午相視一眼,又笑了笑說道,“不過請兩位公主稍候,容我們先更衣。”

    “天氣炎熱,我讓人備了酸梅湯,一會給你們送去。午膳過一刻開席。”

    “是。”

    午膳席間,廖午頻頻為赫連嘉露布菜,對其飲食喜好了熟於心,赫連嘉露也命人把廖午喜愛的炒烤牛肉和桂花糯米藕擺在他近前,並親自為他斟倒茶水。嬋兒在一旁看著,隻覺兩人之間的親近已超從前,然而看何其狂與公冶嬛嬛的反應,並無任何驚奇之處。

    午後,廖午、何其狂、公冶嬛嬛三人又逗留了一個多時辰,方告辭離宮。赫連嘉露這才有機會和嬋兒單獨說起這事。

    “廖午來大都有兩個多月了,他知我心情不好,常常變著方法來逗我開心。相識這麽多年,我珍惜他這個朋友,而他和何將軍亦是脾氣相投,我們四人相聚便多一些。”赫連嘉露停頓片刻,又說道,“廖午對我的心意不曾變過,我心中感動,無法視若無睹,隻是……畢竟不能勸說自己,這樣快就移情他人。”

    “橘焰山莊並入湳國,你和廖午相交深厚亦是正常。今天你是特意讓我見他一見,對不對?”

    “有些話我沒法對公冶姐姐說,而你能明白我一直以來的心意。我想知道你有什麽看法。”

    “若你對他有一點心動,你總要有重新開始的一天,以前的事當不必成為你的牽絆。”嬋兒在妹妹的角度,自是盼望赫連嘉露開心快樂,可想起赫連嘉露和關沭往日的情感,還是難免唏噓。

    “和關沭分開四個多月,哥盛離世有五個月,我仍覺恍如昨日,無心決定什麽。其實上個月還有一事,父皇中意拓跋大哥,想讓他做我的駙馬,我沒有答允。”

    嬋兒聽聞赫連嘉露所言,聯想到空臨的欲言又止,頓時以為空臨是想讓自己勸赫連嘉露嫁入拓跋家,而全然沒想過由自己聯姻的可能性——畢竟堵菱隻是赫連濱的義妹,論血緣,嬋兒終究不是赫連家的人。殊不知,赫連濱對嬋兒卻認可有加,隻因嬋兒心係各國,是最能平衡亂局的人,何況赫連家和拓跋家對嬋兒來說都是至親,在某些層麵而言,嬋兒儼然是比赫連嘉露還“稱職”的人選。

    不過赫連嘉露和嬋兒都沒有往深了想,這一點便被兩人忽略了。嬋兒隻說道:

    “舅舅挑選的駙馬,意義就不止於女婿,而是國之儲君了。”

    “我明白。沒有駙馬這個身份,拓跋大哥的路就不容易走。聽說他為馬場挑選戰馬、林場林木建築四處奔忙,之後怕是還得和羌南族、羌北族、烏桓族這樣的部族周旋——湳國初立,這幾個部族的威脅不容小覷。有一天,我幾乎想,是不是應該妥協,一盡身為赫連家女兒之責,不想當日傍晚竟收著拓跋大哥的書信,他叫我順心意而為,無需為他憂慮。”

    “拓跋哥哥是大丈夫,寧願憑一己之力樹立威信,決然不會讓你違心出嫁。”

    “隻不過我的婚事就十分微妙,即使不嫁拓跋大哥,短時間內我也嫁不得旁人。這樣倒好,我還想為哥盛守過周年祭。”

    “廖午應該都知道吧。”

    “他沒有問過、說過,但身在大都,他怎會不清楚時勢。就是因為無關外界如何,他對我都一如既往,我才隻能盡力、哪怕是以朋友之義回報。其餘的,還是以後再考慮。”

    “拓跋哥哥什麽時候來大都?”

    “大概八月。每年拓跋大哥都在他的林場過中秋,在那之前他定會先來回稟父皇。”

    “為什麽他不回拓跋家和家人相聚啊?”

    “你和拓跋大哥同是師承闕老一脈,這不錯,不過他少時還另有一位師父,那位前輩和拓跋大哥雖為師徒,但年紀幾乎差了兩個輩分,因而在拓跋大哥十幾歲時就過世了。之後每年中秋拓跋大哥都會去林場拜祭恩師。”

    “拓跋哥哥當真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