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羌南族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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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下旬,拓跋雅布、嬋兒一行十餘人離開林場,翻越羌南山,進入羌南族的地界。
“拓跋哥哥是在林場和羌南王相識的?”嬋兒好奇問道。
“羌南族人熱衷狩獵,每年很多節日都以各種形式的狩獵慶賀,有一次他們因追逐獵物闖入了林場外圍。”拓跋雅布回憶道,“幾次交手下來,我和單於貢都有相惜之意,於是就結為兄弟,約定拓跋家和羌南族兩不相侵。”
“你和羌南王年紀相仿嗎?”
“我長義弟三歲。初識時羌南族先王仍在世,義弟五年前承襲了郡王位。再過幾月,我們結義便有十年。所以在公在私,我都打算和他一聚,把酒暢談。”
“聽聞羌南族和羌北族連年交戰,矛盾已久。羌北王娶了維國公主,軍政上難免受維國影響。就這一點而言,羌南王也該和你同一立場。”
“不過義弟的郡王名位是維國封授,且多年來雙方都有物資交換。而維國實力衰退以後,羌北王王妃漸失話語權,羌北王似乎也不甘於隻做一個郡王了。”
“各方的關係很微妙啊。敵友可能隻在一念間。”
“我不想和義弟為敵,即使不論我們的交情,單憑實力,羌南族個個都是射獵的好手,義弟又是身手不凡……”拓跋雅布說著,忽然停住話語,蹲下身,伏近地麵傾聽著什麽,過了片刻又道,“不巧,今天好像正趕上羌南族狩獵之日。”
嬋兒聞言,如拓跋雅布一般俯身傾聽片刻,果然隱有馬蹄聲和號角聲從遠處傳來。
“昔年是羌南王闖入你的林場,今日換你闖進羌南族的後花園了。”
“還好昔日對義弟手下留情,今日應不至於被逐出境。”拓跋雅布開玩笑說著,和嬋兒相視一笑。
一盞茶時間過後,羌南王單於貢一馬當先出現在拓跋雅布等人的視野中。單於貢遠遠看見拓跋雅布,神情中喜悅大過驚訝,隨即唇角微揚,放慢馬速又上前幾步,帶著玩世不恭的表情開口道:
“來者何人?敢擅闖我羌南族領域。”
拓跋雅布見單於貢一本正經的神色,不禁眉間一挑,有意說道:
“今日秋高氣爽,在下和朋友登高遠眺,倒不知山這邊已是羌南族的領地。”
“此山名為‘羌南山’,在這裏是我羌南族說了算。閣下一行人豈可說來就來,隨意亂逛?”
“是嗎。可在下認為,湳國之內,我拓跋雅布想來的地方,沒有來不得的。”拓跋雅布不客氣地回道。
嬋兒見拓跋雅布言語間有別平日的謙讓,隱約感覺兩人的對話別有內情,仿佛是在重現當年的場景。而接下來,這兩人的行為更與當年無異。
隻見單於貢一言不合,拔刀出鞘,同時身體自馬背上躍起,落於地麵。拓跋雅布則抽出腰間彎刀,大步上前,與單於貢你來我往過起招來。
單於貢的刀法頗精,身手介於黃峰和薛靛之間,然而草場深山長大,多與猛**手,刀法上還添了幾分野性,即便是黃峰,一時間也未必有取勝的把握。
而拓跋雅布身手在黃峰之上,麵對熟知其刀法的單於貢可謂遊刃有餘,反而有所收斂,留了幾分情麵。
兩人一言一行,恰如十年前光景,那年十七歲的拓跋雅布與十四歲的單於貢初次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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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擅入拓跋家的林場?”拓跋雅布從林場眾守衛中走出來,年紀雖輕,周身氣場儼然不同於常人。
“兄弟們跟著老朋友追過來,倒不知山這邊竟是拓跋家的領地。”單於貢在馬背上挑了挑眉,頗有幾分意外說道。
“閣下說的老朋友,可是這一隻?”拓跋雅布指指身後阿萊捉捕住的白色雪貂,說道。
“不錯。有勞閣下將雪貂交給我們,我和這幫兄弟自然不多打擾,就此告辭。”單於貢少年氣盛,語氣中帶著一絲傲慢。
“林場難得有客人,在下本該歡迎,但閣下一行人說來就來,說走又要走,當這裏是什麽地方了?”拓跋雅布笑了笑,回絕道,“至於這雪貂,既已在我林場之中,恐怕閣下隻能空手而歸了。”
“閣下不肯交出雪貂,就恕在下無禮了。羌南族要的東西,還沒有得不到的。你的林場我們進得來,雪貂當然也帶得走。”
“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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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陽光照射下,十年前兩人交手的景象依稀與此刻相疊。
單於貢破了昔日不敵拓跋雅布的一式刀法後,見好就收,一麵收回手中的刀,一麵朗聲笑道:
“三年不見,我以為能勝過義兄,卻忘了義兄的刀法也不會停步不前。”
“義弟進步確實不小,想來在羌南族已無敵手。”拓跋雅布同時收回彎刀,笑容和煦道。
“這幾位是義兄的朋友?”單於貢目光轉向薛靛等人,在看見嬋兒的刹那不禁為之驚豔道,“這樣美麗的姑娘,莫不是該稱呼一聲嫂夫人。”
嬋兒原不是拘禮之人,但麵對單於貢熱情直爽的言語,還是不免幾分羞赧。拓跋雅布見了,忙對單於貢說道:
“我若娶親,能不請你喝酒麽。這是我小師妹,嬋兒。”
單於貢聞言,對嬋兒歉然一笑,說道:
“原來是嬋兒妹子,在下失禮了。”
“單於大哥是拓跋哥哥的義弟,便是嬋兒的兄長。嬋兒有禮。”嬋兒淺笑說道。
“她還是德皇的外甥女,孤國恭承嬋媛公主。”拓跋雅布又補充道。
“就是為湳、孤、恒三國奉為公主的嬋媛公主……”單於貢的聲音掩飾不住驚訝道,“義兄何時有這樣一個小師妹!”
“還有薛靛薛兄弟,是嬋兒的義兄。我們這一行不速之客,義弟歡迎還是不歡迎?”
“既是自家親友,自當歡迎。”單於貢一邊說,一邊命人牽過幾匹馬,“義兄、嬋兒妹子、薛兄,幾位若不嫌南寨簡陋,上我那兒敘話如何?”
“那就叨擾了。”
羌南族中一部分人原就識得拓跋雅布,其餘眾人見單於貢對拓跋雅布等人如此禮敬,也是很快讓出一條通路。
幾人隨後各自騎上馬背,西桃、小嬈則分別和黃峰、鐵陰共乘一騎,一行人由單於貢親自引領,往羌南族居處而行。
南寨位於羌南山主峰,沿水源方向依山修砌許多石碉房,房屋為石片砌成的平頂房,呈方形,房頂上鋪搭石板,伸出屋簷。居處外圍建有碉樓,形為六角,樓高五丈不止,可用於禦敵、儲存糧草。
單於貢和拓跋雅布並駕而行,當先走過碉樓連通民居的道路。在兩側石碉房頂上方玩耍的孩子看見單於貢一行返回,都興高采烈地呼喚張望著,幾個年紀大一點的孩子更是躍下屋簷,圍在路旁,與單於貢招呼說道:
“王爺今天獵得了什麽好東西?”
“今天有客來訪,收獵的時辰早,倒是沒有稀罕之物讓你們賞玩。改日再給你們開開眼。”單於貢語氣親和,回答道。
“是南邊來的客人?”
“當然隻有南邊來人才能跟王爺走在一起。”幾個孩子你一言我一語說道。
“拓跋家的二公子,你們可聽過?”單於貢問。
“就是善騎射又能行軍,南下掃平易軍的拓跋公子嗎?”說話的孩子眼中滿是讚慕之色。
“唔。”單於貢點點頭,和拓跋雅布對視一眼。
“下次得空咱們討教一下。”拓跋雅布對孩子們微微頷首,而後和單於貢又策馬前行,笑了笑說道,“我在你這有點名氣啊。”
“羌南族向來崇敬英勇善戰的人,若非在實力上能征得人心,即便我是父王的兒子,這羌南王的位子也未必坐得穩。”單於貢說著,回頭凝望嬋兒一眼,收回視線又道,“你師妹是一樣的道理。若不是她深入戰場,為孤、恒兩國爭得了各自的利益,僅憑恭王之女的名義,如何能有今日的身份。”
“義弟話中別有深意。”拓跋雅布轉頭看向單於貢。
單於貢輕輕笑了一下,說道:
“我知道義兄心懷廣大,有誌向要完成的事。羌南族,隻是羌南族,這一點無須擔心。而我不會偏袒我的族人和你任何一方。”
拓跋雅布眼中閃過一抹感激,隨即輕聲說道:
“有你這番話,就是一種偏袒了。多謝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