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南北初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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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上旬,羌南山主峰——
三個月來,羌南山山頂的平坦開闊處已成為嬋兒“鈴鐺修煉”的專有場所。精於輕功的薛風和身法內力俱佳的黃峰,隔天交替陪嬋兒切磋,連番下來,薛風的感知能力又進一層,而黃峰雖未及無聲境界,對輕功的領悟仍大有提升。
初八這一天,完成“鈴鐺修煉”的嬋兒請來拓跋雅布及單於貢,一覽自己數月修習的成果。
薛風持一塊絹布蒙住雙眼,立於中心位置,嬋兒則從周邊攻向薛風。在這個過程裏,嬋兒已能夠隨心掌控鈴鐺的聲響,腳步快慢與聲起聲落自由切換,並藉此誘導薛風對她步伐的誤判。饒是身形迅捷如薛風,在視線受阻的情況下,也無法實時把握嬋兒的行動。
而後,黃峰和嬋兒麵對麵交手,麵對實力完全占據上風的黃峰,嬋兒憑借步伐轉換的優勢真正施展出以柔克剛的身手。每一次黃峰出招,都被嬋兒身形瞬移避過,而嬋兒出手的時候,則以腳下步伐轉向虛晃掩飾,實際出招時又瞬間加速,令黃峰防不勝防。黃峰隻能看清嬋兒的身影,而不能看透嬋兒的動勢,來往間便被動許多。
拓跋雅布在旁觀看,心中甚為驕傲,笑意隨之浮於眼底。單於貢也不禁讚道:
“當世輕功名列前十者,這三人可占三席。”
嬋兒聞言,收住腳步,側轉過身看向兩人說道:
“下次我們可以在南寨山下的冰麵上試試身手麽?”
“南寨山下?你說的是羌北河穀。”單於貢回應嬋兒說道,“那裏確是修煉身法的好地方,隻是介於我們和羌北族之間,曆來界限不分明,實在不安全。”
“這陣子羌北族似乎太過平靜了,兩族分界要小心提防才好。”拓跋雅布對單於貢說道。
“唔,這個月我在每處警戒點都增派了人手。前兩日開始,霧氣在河穀彌漫不散,今早來之前,我還特意叮囑過族人不可鬆懈。若有異常,就會放煙火示意……”單於貢邊說,邊遠眺南寨的方向,不想天空中竟然真的出現了示警煙花。
“這煙花代表什麽?”嬋兒見狀,問。
“冰麵上有敵來襲。”單於貢神色一凜,當機立斷說道,“薛兄、嬋兒妹子,你們先回南寨。我和義兄來應付。”
拓跋雅布和單於貢相視點了下頭,隨後看向嬋兒,眼中是同樣的意思。
“好。你們當心。”嬋兒知道情勢緊急,便應下來沒有多言。
單於貢和拓跋雅布隨即快步趕往羌北河穀。而後,薛風開口問道:
“就這樣回南寨了嗎?”
“我答應過拓跋哥哥,不插手羌北族的事。”嬋兒說道,“咱們先回寨子等等消息,若半個時辰還未退敵,再想辦法幫忙吧。”
“嗯。”
單於貢和拓跋雅布趕赴羌北河穀時,守在河南岸的羌南族人與冰麵上朝南行進的羌北族人之間戰火已燃。
羌南族一方為首的男子看見單於貢跟拓跋雅布,連忙大步走來說道:
“王爺,您來了。見過拓跋公子。”
“發生了何事?”單於貢點點頭,簡短問道。
“半個時辰之前,我們發現迷霧中有人影沿冰麵向南行,便放箭示警,可對方全無回應。由於霧重影響判斷,敵人的人數還不明了。我們嚐試投擲磚石破壞冰麵,但冰層很厚實,難擊破,對冰麵行走不能造成阻礙。於是這一波就打算用火攻,放火箭稍有成效,可是仍不及阻攔敵人的腳步。”
“霧氣遮蔽視線,弓箭難以準確命中,隻有短兵相接可以一搏。”單於貢當即下達指令說道,“調集山下東西兩隊人馬配合阻截。眼前這隊跟我上前一戰。”
“既然敢開戰,羌北族定然有備而來,叫大家謹慎一點。”拓跋雅布在旁提醒道。
“是。”
~~~
半個時辰後,南寨內傳回羌北河穀對敵的消息。
“嬋兒姑娘,河穀那邊有信兒了。”一名侍衛稟報道。
“情況如何?”嬋兒關切道。
“王爺和拓跋公子親自率眾與羌北族交戰,敵人以陣法推進,每五人相照應共進退,致使我們的有效攻擊降低,情勢十分膠著。”
“敵人離河穀南岸還有多遠?”黃峰問。
“少數人接近岸邊,已被弓箭擊退,大隊人馬在距南岸三分距離的位置。”
嬋兒聽了侍衛的話,看向沉默思索的薛風,問道:
“大哥有什麽主意?”
“除了方便防禦,冰麵行走不便,也是羌北族組陣行進的一個原因。而他們的短處,恰恰是咱們的長處。”薛風聲音沉穩說道,跟隨堵轍同維軍有豐富作戰經驗的他,在等待的時間裏已在心中形成一整套應敵策略,“我有個計策,要想實施沒有你和我不行,當然,還需要黃峰和鐵陰從旁策應。”
“有什麽我們能做的,薛兄但請吩咐。”黃峰點頭應道。
沒參與“鈴鐺修煉”的鐵陰,如今有機會一展身手,也是一副積極響應的神情。
“大哥的想法,是以快打慢,打破對方的陣型,對嗎?”嬋兒似有所悟,說道。
“正是。還記得今日你跟我交手時的每個細節麽?”
“唔,記得。”
“冰麵上的霧氣雖然影響視線,但也是很好的保護傘。你的鈴鐺使用得當,可以扭轉凝滯的局勢。”
薛風說話間,嬋兒驀然解下係於鞋襪間的銀鏈子,懸於腰間,然後淺笑一下說道:
“這樣鈴鐺的聲音又能清晰幾分,眾人都可以聽得清楚一點。”
薛風從嬋兒的話中知曉她已經明白自己的計劃,心生讚許,難得露出了笑容,隨後為了向黃峰等人解釋明白,又說道:
“羌北族五人一組,我們就各個擊破。我和妹子會以早前的交手為基準,由她以鈴鐺聲誤導敵方,我在陣型的對側配合,鈴鐺收聲時,計算出敵方的站位,和她同時對其中兩人出手。”
黃峰聽得眼前一亮,忍不住說道:
“公主和薛兄在霧中即使不見相互的身影,也很了解彼此下一步的動勢,從而可以預判羌北族人如何應對,搶先出手擾亂敵陣。羌北族人卻對你們的步調全無頭緒。”
“一旦五人陣衝散,餘下三人就不能成事,我和黃峰可以在第一時間製住他們。”鐵陰隨即說道。
“不用逐一破陣,隻要快如閃電,形成雷霆之勢,對方就會自亂陣腳。”薛風說道。
“拓跋公子和羌南王則可順勢掌控全局,令羌北族知難而退。”黃峰又道。
“事不宜遲,咱們即刻出發。”
在羌北河穀的冰麵上,兩方人馬激戰正酣。
拓跋雅布和單於貢身手精妙,憑一己之力即可擊破五人組陣,阻攔一側人馬的突進,而羌南族人中佼佼者有限,大多數族人都和對方陷入了消耗體力的持久戰。也正是因為兩族之人勢均力敵,羌北族和羌南族才會長久以來勢如水火,卻又沒有並吞另一方的實力。
嬋兒、薛風、黃峰和鐵陰的到來,很快打破了眼前微妙的平衡。
羌北族西路人馬受阻於拓跋雅布與單於貢,東路人馬則相對輕鬆,然而這一刻,東路的羌北族人之中,似乎有人瞥見一抹杏色身影,轉瞬消失不見,仿若眼花錯覺,而幾人剛鬆懈心神,又聽聞一串奇異的清脆鈴鐺聲響徹四周,聲音傳來的方位難辨,一時間不禁驚愕自危。
轉換了容易腳下打滑的場麵,又挪動了鈴鐺銀鏈的位置,嬋兒稍微試了試身手,適應這一狀況後,才沉靜心神,重演和薛風交手的每一幕場景。
冰麵之上,嬋兒的身形輕若鵝毛、矯如鳶燕,引導羌北族人的攻勢偏離落空,進而置身於薛風預估的區域內,其後薛風的攻擊掠似飛沙,其人形似鬼魅,一擊中的,追影無痕。
其餘的羌北族人還來不及慌亂,就被突然現身的黃峰定了穴位,有一兩個遺漏的,也被鐵陰的劍影擋住了腳步。
迷霧中,羌北族人看不清四人的身法,據實力推測以為援軍人數眾多,不堪力敵,再加上這次突襲本就是羌北王塔卡授意的一次試探,於是為首之人頓生退意,傳令不可戀戰,族人士氣大挫。
單於貢見狀,沒有下令追擊,和拓跋雅布匯合之後,就朝薛風及嬋兒的方向走來。
“勞煩薛兄和嬋兒妹子出手,我真是汗顏。”
“單於兄弟不怪我們擅作主張就好。”薛風說道。
“能和幾位並肩作戰,不失為一件快事,隻是讓你們涉險,我心中過意不去。”單於貢朗聲說道,“今日臘八,晚上我親自為各位奉上烤肉佳釀,算是賠罪。”
“能品嚐單於大哥的手藝,榮幸之至。天氣寒冷,不如再熬製一鍋臘八粥,暖心暖胃。”嬋兒說道。
“南寨穀物匱乏,不知能否湊齊八樣熬製米粥。”單於貢笑了笑,說道,“從前真沒喝過像樣的臘八粥呢。”
“小師妹身邊有西桃,無論幾樣食材都能做出一道美味。”拓跋雅布想起在枒柨林場時西桃做的菜肴和月餅,仍不禁讚歎。
“哦?能得義兄如此推崇,可見西桃姑娘廚藝精妙。我一定要嚐嚐才行。”單於貢一時間好奇心盛起,說道,“咱們這就回南寨,大家都疲累了,晚間提早開席如何?”
“哈哈,今晚咱們有口福了。”拓跋雅布和嬋兒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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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火光照亮羌南山主峰,整個南寨熱鬧非常。
單於貢依言親自烤了羊腿,又為日間出戰的族人舉杯祝酒,而後,一道道草原美食擺上桌,西桃精心熬煮的臘八粥也在眾人的期待下呈上宴席。
單於貢舀起一勺米粥,入口品味,不由眼眸一亮,說道:
“粥裏竟然加了南寨的臘肉。”
西桃在嬋兒的眼神示意下,開口闡釋道:
“草原上難集齊五穀,隻有糯米、紅豆、黑米、玉米可用,再以棗、栗子、葡萄幹入味,增加酸甜的口感,這是公主喜歡的味道。不過草原飲食偏重鹹鮮口感,臘肉又是過冬不可缺的食物,於是就有了這次鹹甜中和的嚐試。不知道是否合大家的口味。”
“軟糯濃稠,鹹中回甘,好喝得緊哪。”單於貢連連點頭道,“早聽聞南國飲**良,女子尤善烹調,西桃姑娘在南寨住了幾個月,今日方知我錯過了許多。”
“王爺盛讚。隻是一碗粥而已,不及王爺的手藝。”西桃謙然一笑。
“哦,西桃姑娘感覺這燒烤如何?”
“外焦脆、內酥爛,色美醇香。”
“哈哈,姑娘真是我的知音!”
“原來還有以食會友一說,你們兩人可謂‘食逢對手’。”拓跋雅布不禁笑道。
“單於大哥若吃過西桃做的點心,就知道孤國飲食不輸草原風味哦,說不定以後你還會懷念西桃的手藝呢。”嬋兒誇讚起西桃的廚藝,儼然一副自家人的自豪。
“那麽,下次姑娘為嬋兒妹子開小灶的時候,能不能捎帶多做一份?”單於貢目視西桃,眼中一片赤誠道。
“是,奴婢明日就為王爺做一道菜肴,請您和公主,還有拓跋公子一同品嚐。”
“有勞西桃姑娘。任何食材上的需要,隻管吩咐。”
“多謝王爺。”
這時,返回枒柨林場聯係湳國朝堂事宜的阿萊趕回了南寨,還帶來了赫連嘉露寫給嬋兒的信。拓跋雅布看著嬋兒展開書信閱讀後,開口問道:
“大都有何事?”
“並無要事。嘉露傳書說,正月十六是哥盛的周年祭,她已收拾行裝,就要前往恒國,至慈岸寺禮佛一月。”
“轉眼過了一年呢。慈岸寺是清淨修行地,盼她此行可以找回平常心,放下過往。”